47 混賬騙子
第47章 混賬騙子
因為因子虛那個皮實的慣會惹事生非,喻白川被綁來捆去已成常态,他想到這裏,突然對半裁葉咬牙切齒:“我一定要把因子虛的頭發拔光。”
半裁葉糾正道:“不要說得這麽不細致,我可沒有帶走,事實上,是我救走了你的老板,英雄救美哦。我若晚來一步,他就要被屋裏那個活活打死了。”
喻白川冷冰冰,翻了個白眼:“哦。”
再美的人多看兩眼也變成了正常人,因子虛這幾年扮醜還扮得這麽努力。
喻白川可以承認半裁葉是英雄,但絕不承認因子虛那個坑貨是美人。
眼前這個發根發白的病秧子出奇淡定,看星星看月亮看路過的小螞蟻,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着話,神态悠閑得可以随時呼呼大睡了一樣。
“你們兩個都是有趣的,一個比一個淡定,被捆成這樣放在這裏,見了我你就沒一點害怕?”半裁葉突然低啞地笑了起來,聲音帶着點顆粒感,句末還故意黏了一下,拖出長長的尾音,像極了不懷好意。
半裁葉道:“你不怕我是他找來滅你口的嗎?”
喻白川一怔:“滅口?”
半裁葉笑道:“他可是許沉今。”
許沉今的傳言早傳到了大江南北,他是個佛面蛇心的罪臣,不擇手段沒有感情,只想追逐無上的權利。
許沉今逼瘋了王丞,許沉今逼死了太子……
半裁葉道:“哈哈哈,吓到了吧。”
喻白川正眼,冷笑一聲:“你知道了?他竟然告訴你他是許沉今了?實話說,我不怕,因為他在我眼前,不是許沉今,是因子虛。”
是因子虛,不是許沉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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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陪着許沉今變成因子虛的人,喻白川自認沒有誰比自己對因子虛來說更重要。
“因子虛幹的混賬事多了去了,怕什麽怕?反正死不了?”喻白川還是不死心一樣問道:“老板他又惹了什麽禍。”
照他和因子虛這麽多年的交情,他知道因子虛這人慣會裝傻看臉色,怎麽可能突然就和權持季撕破了臉皮?
半裁葉啧啧兩聲:“好像是……發現了權将軍不舉的秘密。”
喻白川恍如生吃狗屎:“……”
他實在沒有閑情逸致和半裁葉唠閑嗑了,只好麻利的翻滾身子,将自己身後的繩結展示到半裁葉面前:“趕緊的,把它解開,帶我去找我們老板。”
半裁葉突然就收起了懶洋洋的笑意,語氣一瞬間就變得冰冰冷冷的:“他只叫我給你帶兩句話,沒叫我帶你走。”
“什麽意思?”喻白川臉色劇變,整個人突然就變得灰蒙蒙的:“他沒有要和我一起走?”
他後知後覺:這是被因子虛抛棄了?變成一個孤零零的人。
喻白川想起那夜,因子虛悠悠地望着他,說出來的話有一分凄苦……“若我死了,你就去跟着陽長吧。”
“因子虛,因子虛……他,不是人!!!混蛋!”喻白川突然放大了聲音,好像是崩潰了一樣,呲起了白森森的牙,像一頭突然失去依靠的幼狼,撕掉了淡定溫和的面具。
“我敲!”半裁葉吓了一跳:“你叫什麽叫?”
喻白川兇狠:“因老狗那個混蛋是不是要去尋死。”
他一個病秧子都活得那麽努力,為什麽因子虛老是做一些不要命的事情?
戴三七帶着衙吏浩浩蕩蕩來捉拿他喻白川的時候,他連眼睛都不擡,被五花大綁的時候,他乖乖巧巧,偏偏是聽見了因子虛将他抛棄後,他卻控制不了自己了。
喻白川的眼睛一瞬就擠滿了血絲:“他要抛下我去哪裏?”
半裁葉只見戴三七猛地從屋裏闖了出來,鮮衣大刀,束臂寬厚,氣勢洶洶。
他哪裏管得了喻白川一句又一句的質問,猛一下往上一蹬,拍拍屁股:“老子先走了,傻大個你就慢慢追吧。”
戴三七只見向來人淡如菊翻白眼的喻白川頭一次目眦盡裂,掙紮着,粗麻繩被他抻起,他卻掙不開,只留了滿身的紅痕,歇斯底裏地大喊着:“抓住他。”
喻白川是不會讓因子虛留他一個人的。
他赤紅着眼,緊咬的下唇滲出了血。
一時竟氣火攻心,喉間一甜。
病秧秧的身子骨一歪,吐出一口鮮血,更加形同厲鬼。
因子虛,因老狗,混賬東西!
而後,他什麽都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戴三七已經徹底絕望了:得,又暈了一個。
被一棒子打昏的陽長,被藥迷昏的權持季,現在加個吐血氣昏的喻白川,真是流年不利,一排兒都倒了。
因老板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下子放倒了三個!!!
半裁葉跑得飛快,很快就剩下一個殘影,戴三七實在是走不開,莊琔琔還牽着他的手,故作老成:“因老板,實在是本事。”
這一來一回把所有人都擾得一頭霧水,但是毫無疑問:因子虛不是好人。
衙內那邊早畫了因子虛的像兒貼在集上,風風火火地搜了幾個時辰,赤腳大夫就侯在門口,胡亂地給人紮着針。
莊琔琔鼓了鼓腮幫子,指了指喻白川,道:“那該拿他怎麽辦?”
方圓百裏有點名氣的赤腳大夫無論庸醫還是聖手全都聚在這裏七嘴八舌地吵着,好像陽長和權持季都要活不成了一樣。
直到喻白川被擡了進去,大夫們挨個把脈,原來叽叽喳喳的嘴個個緊閉了起來。
真正的無藥可醫就是共識,壓根不用讨論開什麽方子用什麽藥。
把過脈的大夫們個個轉回身子,抖了抖白胡子,僵硬地把手抽了抽。
“死了?”戴三七把手摁在喻白川人中的位置,愣愣地點了點頭:“明明還有氣啊。”
幾個白胡子大夫顫巍巍的:“就是還有氣才吓人啊。”
這個身患奇症的病秧子,他怎麽可能活到現在?
他家祖宗該在閻王殿裏把頭磕爛了吧。
奇跡,一個行走的奇跡。
他們互相推搡着:
“老夫下不了針,你來,你來。”
“你個老匹夫不是很牛嗎?你來啊!”
“簡直是混帳混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們動手啊?”
“那你怎麽不上?”
“要上你上。”
……
“上什麽上?”脖頸上都是針的陽長突然被吵醒暴起,暴躁地嗷了一嗓子,他腦中猛地閃過一片白光,終于想起來了,自己是被因老狗砸暈了。
“因老狗呢?權持季呢?”
戴三七見到陽長醒了,簡直是熱淚盈眶:“陽長大人!!!”
“幹什麽?哭喪啊?”陽長把頸後礙事的針一根根揪了出來,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兩腳:“哪個蹩腳大夫紮的這兩個破針?”
戴三七猛一下撲到陽長那裏,差點就要咬着小手絹嘤嘤嘤了:“大人,看看我們将軍。”
陽長卻一下望見了正癱軟在地上的喻白川,咋咋呼呼地吓了一跳:“因老狗出息啊,一下砸昏了三個!連他這病秧子都沒放過,權持季怎麽回事,打不過因子虛?切!”
莊琔琔:“……”
只能說學醫的都有好好地保養自己的身體。
陽長大人被敲暈了一起來就生龍活虎能蹦能跳的。
“藥箱拿來。”陽長把過桌上的藥碗細嗅了嗅,确定這方子沒啥大問題後就急吼吼地一飲而盡,苦得張牙舞爪,口中生津,這才止了渴,吐着舌頭去摸喻白川的脈。
亂七八糟的脈象,白得病态的人,喻白川沒補上顏色的發根子都是雪白的,陽長每次見他都要啧啧稱奇,這病秧子到底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那日在喻白川屋內給他正骨,陽長哪壺不開提哪壺似的,諷道:“喲,跟了許沉今這麽久,不僅病沒好,骨頭還越來越脆了,怎麽沒給你摔死。”
夜風入戶,明明燒了地龍卻一點也不暖和,喻白川面如金紙,觸地之處,衣衫已經濕透了,像只落水狗。
或許,他一直在這條名為生命的河中沉浮,從未上岸。
他早絕了上岸的心思,只想不被湍急的河流淹死,為此,随波逐流也無所謂,喻白川向來沒有什麽主見。
他喘息:“你猜為什麽我要跟着許沉今?”
陽長用肘抵了他脫節的臂,将骨骼生硬地掰了回來,道:“為什麽?”
喻白川雖然容易骨錯位,卻很耐得了疼,擰着眉頭愣是沒叫一聲,喉間嗚嗚咽咽。
等回過了氣,他才道:“因為別人總會說,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只有許沉今說,跟了我,管你有藥吃。”
“我不需要別人假惺惺地稱贊你能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跡,這樣顯得我應該知足常樂了,這樣顯得我立刻死掉也夠本了。我想要的只是活下來。”
“為了這病,我游歷過很多地方,拜訪過許多大夫,他們都被我的病吓走了,說無能為力,叫我盡人事聽天命!”
“只有許沉今,他告訴我,我一介雞鳴狗盜之徒可以當國師,可以成為神,他要吊住我的命,他要給我藥。”
喻白川歪頭慘叫了一下:“遇見了許沉今我才有了價值,有了盼頭。”
陽長被他灼人又偏執的目光燙了一下,表情錯愕。
這個自诩懸壺濟世的小太醫突然直了眼睛,莫名其妙的懊惱鋪天蓋地,他感覺自己總是一邊治愈傷者,一邊逼瘋傷者。
他沒有資格在喻白川面前對許沉今冷諷。
陽長怔怔地,剛才說出口的嘲諷不過是一拳打了棉花,陽長像要補償不安的良心一般:“那你可以跟了我,我可以治好你,你對我也有價值。”
喻白川傻了一會:“什麽價值?”
他也想知道,他這樣的病秧子除了裝神弄鬼還能辦成什麽事。
陽長收了藥匣道:“治好你,我将揚名立萬,你将是我的驕傲。”
就像是“心肝”一樣。
陽長突然愣了,不知道為什麽,他怎麽會有讓喻白川做他下一個“心肝”的想法。
還沒想明白卻見喻白川送客,陽長駐足,堅定道:“許沉今能給你的,我也可以,甚至我能給你開更好的方子。”
喻白川商人微笑:“陽長大人大氣,容我考慮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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