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天賦異禀不行嗎?

第56章 天賦異禀不行嗎?

因子虛無語:“……”

但他還是堅強的聳了聳肩,搔首弄姿,試圖彰顯他現在很難看得出來的魅力。

他在心裏已經把半裁葉大卸八塊了。

這天下還沒有開放到斷袖成為一種潮流的地步,雖然有錢又有閑的大人們大都喜歡自己悄悄地養着小倌,但他們所養的小男孩都是秀麗如女子。

陰柔多嬌的樣式要受歡迎。

面前的因子虛則與受衆廣泛的那款驢頭不對馬嘴,他胡子拉碴,一言難盡,身上髒亂得找不出一塊幹淨的地方,還坐着白馬,顯得他更亂了,活脫脫破爛堆出來的老流氓一個。

“就像……”士兵肯定地點了個頭,心道:就像是剛剛釋放出來的囚犯。

所謂富貴人家的少爺公子常常出一些癡情的種子,但是再怎麽奇葩,也不能找一個因子虛這樣的的吧。

簡直是嘆為觀止!

還得是活得久好,這真是活久見。

眼看着落到因子虛身上的目光越來越狐疑,一道一道,就像看猴一樣。

雖然因子虛有自知之明,他這副樣子确實和一只長毛猴子沒有什麽區別,但是這并不意味着因子虛就喜歡被人這樣打量。

所以,因子虛賤賤地說了一句:“別打量了,是因為在下身材好不行嗎?技術好不行嗎?叫得好聽不行嗎?天賦異禀不行嗎?”

官兵們尴尬了:“……”

他們的目光确實露骨,但是你小子就不能裝個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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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疑人士。”他們依舊沒有放過因子虛兩人,反而開始認真查閱文書登記。

這兩日,雄海那邊的來使不安分,是雄海國可汗的老二,還是當年首戰就和大啓名将趙明德打得難解難分的英豪。

這家夥向來沒安好心,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果不其然,近來京中鬼鬼祟祟的常常是外來奸細,守關的将士被下了死命令,斷不能讓可疑人等貿然進入。

因子虛捂臉不忍直視,對着半裁葉咬牙切齒。

心中恨恨:都怪你。

好好的,說自己是什麽粗使奴隸多好,偏偏說是一個侍寝奴隸。

這誰可以信?

半裁葉和因子虛眼神交流,一個握緊了缰繩,一個跨開了步子,都做好了一溜煙兒直接闖進去的打算。

空氣變得安靜,幹臊……心髒的跳動聲響放大,緊張地加速。

目光交彙,因子虛悄悄做了個手勢。

三秒!

三秒後,闖進去!

三,二……

“一”還未數出,氣氛又變了,不再劍拔弩張。

面前的士兵們和對完了文書,對着半裁葉細細地詢問道:“你是因子虛?”

你是因子虛?

“哈?“因子虛愣了一下?

他開始不解,通關文書裏面登記的為什麽會是自己的化名。

難道是……錢老?

胸口開始一酸。

為人父母者為孩子準備了戶口,又有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錢老為因子虛準備了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

怪不得半裁葉說,錢老那裏有兩封通關文書,原來,有一份是屬于因子虛的。

到了這個關頭,事情反而變得好辦了,官兵們提出的問因子虛對答如流。

因為……這是錢老專門為因子虛準備的身份。

好不容易過了城門,算是有驚無險。

因子虛抓住了半裁葉的袖子:“為什麽。錢老會拿到到通關文書,甚至……甚至他有本事給在下準備了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答案不言而喻,錢老在朝裏有人。

半裁葉和因子虛對視一眼,無數的想法在這一眼的對視裏交流,但是毫無疑問,他們知道錢老對因子虛上心了。

原來真正的師徒……會是這樣的嗎。

半裁葉好奇問道:“不過,乖乖,你為什麽會起因子虛這個化名?”

因子虛默了一下:“你可以直接翻譯一下。”

因子虛,因子虛…

因為這都是子虛烏有,都是假的。

所以,“因子虛”是個假名,許沉今也沒打算這個假名能有什麽大的底蘊。

但是現在,錢老給它落了戶了,他可以變成個“真實存在的人”了。

有些東西越想越亂,尤其是情分一類,剪不斷理還亂,腦子生疼。

只想了一會兒,半裁葉先放棄了。

說好的大家都是黑市的黑戶人。怎麽錢老還能和朝廷裏的某位大官扯上關系,這就是赤裸裸的背叛。

半裁葉哼哼唧唧地撅起個嘴,不高不興:“所以錢老給你準備了這個身份和通關文書是要和你一起上京城幹什麽?這可是一個吃人的地方,好端端地教學生可不用到這裏來。”

因子虛能想到才怪了,錢老這個人,嘴嚴。

算了,還是正事要緊,半裁葉可沒有忘記因子虛吃了權持季那種歹毒的藥:“先走吧。我們去見沈大人。”

因子虛:“……”

他這個人也嘴嚴,半點沒和半裁葉說此次他不是來投奔沈問的,而是來尋仇的。

半裁葉現在還在恭恭敬敬地叫着沈問沈大人,對方的形象在這個怪盜眼裏熠熠生輝。

因子虛嘆了一口氣,好像是在不爽:“我們現在還有一件事要做。”

半裁葉好奇:“什麽?”

因子虛笑得眉眼彎彎,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狡黠的狐貍不過如此:“你說,我們怎麽可以空着手去?”

只可惜,半裁葉是個心思大大咧咧的,沒聽出因子虛語氣中的嘲諷意味,反而撚着下巴,覺得還是挺有道理的,現在因子虛的地位對于沈大人來說就好比一個打秋風的窮親戚,空着手去登門拜訪确實不太好。

他點了點頭,表示你說的對。

因子虛也面帶滲人微笑,幸好他的胡子拉碴,什麽也沒叫半裁葉看出來。

然後……

半裁葉僵硬地笑着,眼睜睜地看着因子虛把他帶到了一個壽材鋪子裏面。

半裁葉嘴角抽搐,目瞪口呆:“乖乖,你确定嗎?”

誰家好人的伴手禮會是一個紅豔豔的大棺材?

繼主張燒了自己家的祖墳後,因子虛再一次叫半裁葉嘆為觀止。

半裁葉結結巴巴道:“你們這些做過官的……真奇怪。”

因子虛還在挑着棺材的樣式,皮笑肉不笑,胡說八道逗小孩:“怎麽奇怪了,這個就和送房子一個道理,只不過你送的是死人要用的房子,這有什麽奇怪的嗎?送不起活人用的東西就送死人要用的東西。萬一……沈問明天就用上了呢?”

倒是真希望沈問明天就可以呆在他送的棺材裏,因子虛會放禮炮慶祝。

半裁葉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就像是生吞大蒜一樣的表情,若有所指道:‘怪不得乖乖你會去賣棺材了。’

誰懂?因子虛他真的很愛棺材啊!

原來,因子虛那樣就不是茍且之舉,而是興趣所在。

因老板自己不知道他在半裁葉眼中成了什麽樣的怪人,還在津津有味地觀看着各種款式的棺材。

描紅的,默黑的還有鍍金的,都是吉祥如意的款式,沈問怎麽能是喜喪呢?怎麽能吉祥如意呢?怎麽可以擁有一個體面的棺材呢?

各個階級要用的棺材都不一樣,不可僭越。

因子虛要拿的是現貨,已經沒有挑選的空間。

他越看越覺得沈問配不上,越看腦子越煩,幹脆随手一指,又叫了兩個夥計擡了一個大棺材就走。

一路氣氛陰間,夥夫也是狐疑,就看見因子虛擡着那空棺材,大街小巷地逛着。

問他要把棺材擡去哪裏,因子虛卻冷漠,笑了一聲,還是大街小巷地逛着,連半裁葉都看不懂了,忙捉住因子虛翻飛起來的一角袖子,卻捉到了因子虛袖子上的一個大窟窿,愣是沒攔住因子虛。

百姓的本質就是湊熱鬧的長舌婦,沒有人不喜歡看熱鬧,因子虛終于看見了圍着街頭的看戲的衆人,他滿意一笑,吩咐道:“擡到沈府吧。”

因子虛這個人披着亂七八糟的劉海時醜的出奇,但這時候的他就好像是一副藏着好多秘密的樣子,走在大街上有一種戲劇的味道,更別提因子虛還帶着那口紅豔豔的大棺材。

大家都說人固有一死,這是無法變動的規律,善終也是五福之一,那代表善終的紅色棺材招搖過市,可買棺之人卻希望他不得好死。

因子虛自嘲地笑了一笑,他和沈問到底還是到了這種分外眼紅的地步。

明明沈問也算是他教導出來的孩子。

棺材要被擡往側門時被因子虛伸手一攔,他言簡意赅地說了一聲:“正門。”

半裁葉:“……”

他是看不懂了。

因子虛這舉動不像是要送禮,反而像是……帶着怨念的羞辱。

達官貴人們大多有一些奇怪的癖好。半裁葉忍了一路不吱聲,就是覺得萬一……這是他們之間的小暗號呢?

但是,那紅豔的棺材招搖地停在沈宅兩只圓滾滾的石獅子面前時,半裁葉終于覺出了問題。

“乖乖,你這到底是?”

守着的家丁早早就來趕人,推推搡搡,圍觀的人也越來越鬧,因子虛立于人山人海,形容破爛,像一個瘋子。

家丁罵罵咧咧出來,推搡着看熱鬧的人群,偏偏因子虛還賤賤的:“你家大人呢?不過來看看?”

惹了一聲怒罵:“你算什麽東西?也敢來這裏找事。”

那沒見識的家丁半句話都沒問,鋤頭不由分說地朝着因子虛的面門砸過去,是要人頭破血流的架勢。

因子虛擡了擡頭,眸子裏是波瀾不驚。

鋤頭帶動的熱風砸到因子虛的臉上,他劉海一揚,瞳孔往地上淡漠地一瞟,平靜無波。

半裁葉一手擋在因子虛面前,他的瞳孔一縮,一記肘擊打在家丁的腹部。

本就不友善的氛圍更加雪上加霜,他們三個保持着這樣的站位,帶着方巾小土帽的家丁吃痛,罵罵咧咧,一瞬間,沈宅的家丁粗使奴隸們都一擁而上。

半裁葉一手護着因子虛,一邊來來回回的打,一邊罵罵咧咧地叫。

寡不敵衆,就要被打出去了。

半裁葉忍無可忍,歇斯底裏問道:“乖乖,你到底要幹什麽?”

直到,一駕馬車擠過擁擠堵塞的人潮,馬車的篷子上挂着蓮花形狀的吊墜,夥夫一下放下馬車就加入了戰局。

家丁都是沒功夫的家夥,因子虛這樣的半吊子也能與他們打個有來有回。

夥夫們卻是習武之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因子虛幹趴下了。

半裁葉分身乏術,雙拳難敵四手,在因子虛被摁住腦袋後不久也一時失神,叫夥夫制服。

臉被重重的摁到地上,因子虛的腮幫子在接觸地面的那一瞬間,沉悶地“咚”了一聲,沙地重重摩擦,他的舌頭頂了頂腮幫子,細皮嫩肉疼得緊,卻冷笑了一聲。

馬車上的人探出一雙手來,關節骨骼明顯的腕子被官服襯着,無端生出了幾分威嚴的架勢:“哪來的賤民鬧事”

因子虛不屑,心道:好大的官威。

他的臉還貼在地上,明明是一個低下的屈辱的姿勢,他卻哈哈大笑,笑得腹中隐隐作痛,擡眼掙紮地扭了扭脖子,玉白頸子青筋抽搐,艱難轉動,因子虛終于讓自己的頭顱可以擡高一寸,惡狠狠地叫了一聲:“我的小飯桶,你叫誰呢?”

就這一句。

車內的人猛地起身,珠簾還在晃動,沈問就一步作兩步沖到因子虛面前,推開了夥夫,大聲咒罵:“滾開,別動他。

只有他的夫子才會用這麽惱怒的語氣叫他飯桶。

那目光灼灼落到因子虛身上,讓因子虛惡心透了。

沈問和以前相比容貌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眉眼狹長,薄唇覆舟一樣的形狀。

可是氣質卻是天差地別。

以前還能裝,現在怎麽看都藏不住他陰郁的味道,就像是一條躲在暗處裏随時會咬你一口的蛇。

因子虛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單薄的身子骨上找不出一塊好地方,他抖了抖自己長長的袖子,好露出自己的腕子。

“夫……夫子”沈問錯愕,在他的想象裏,許沉今不可能是現在這副樣子,衣衫褴褛,卑賤如泥。

他的夫子本該玉葉金枝,永遠玉葉金枝。

因子虛終于把自己的手從袖子裏探了出來,對着還算是明媚的陽光照了照。

他太白,一點兒血跡在皮膚上都明顯。

那玉指蔥青,指關節處卻都磨破了,滲出血珠子來,酸疼。

沈問的眼神晦暗,怒意頓起,伸出腿來狠狠地在剛剛摁住因子虛的夥夫身上招呼,這樣尤不解恨,大聲吩咐:“把他拖下去,杖罰二百。”

“這青天白日的要殺人了?”因子虛嘲諷開口,朝沈問勾了勾手指:“沈大人要是把他殺了,那可就是折煞在下了,你過來。”

沈問急不可耐地走到因子虛的面前,眼裏好像是落了星光,瘋癫了的模樣,一聲一聲地喊着:“夫子,夫子……”

當因子虛的巴掌落到沈問臉上時,他都沒有反應過來,瞳孔失焦,臉上火辣辣一片,很快就高高腫起。

因子虛沒收一點兒力道,打了一下後還覺得不夠,又把自己的袖子撩得更高,衣褶挂于臂肘,露出了一整節的小臂,他揚手,重重地把自己的掌砸了下去。

這一回,打是打下去了,收卻收不回來。

沈問把他的手貼在自己的頰上,笑得病态:“夫子,你終于回來了。”

在一邊的半裁葉情不自禁地咽了咽自己的口水,被這詭異的現象弄得腦筋淩亂。

因子虛好像是厭極了沈大人。

越被打越開心的沈大人應該是有那什麽大病。

“撒手。”因子虛的嘴唇不帶感情的翕張着,面無表情地陰陽怪氣道:“瞧瞧在下給沈大人挑的棺材,喜歡嗎?”

他麻利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嫌棄地擦了擦,自顧自往院子裏邁着步子,吩咐:“怎麽?不把在下給你的棺材擡進來?”

半裁葉欲跟上因子虛的步子,沒想到攔住他的不是沈問,反而是因子虛。

因子虛瞧了他一眼,突然虛弱的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

他這副樣子,笑得比哭的還難看。

因子虛沒和他說話,把自己的臉轉向沈問:“給他一筆錢,你覺得在下值多少就給他多少,立刻送他衣錦還鄉,聽見了嗎?”

家丁夥計一把架起了半裁葉。

這回罵罵咧咧的變成了這個怪盜。

半裁葉依舊是沒反應過來,兩條腿撲通撲通地蹬來蹬去,大聲咒罵:“乖乖,你不仗義啊!!!”

……

因子虛沒理他,他低眉順目地跨進門檻,好比溫和地走入地獄。

沈問還在身邊候着,目光死死地盯着因子虛的一舉一動,像是在打量什麽稀世珍寶“夫子……”

因子虛就好比是沈問童年時就一直垂涎的一塊糕點,因為時間釀造出來的執念,這塊糕點對他的誘惑力越來越烈,簡直要叫他瘋魔了,不……已經瘋魔了,早就瘋魔了。

是許沉今教他要抓住喜歡的一切東西,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滅我我滅天。

那他要的是許沉今,不行嗎?

“別叫我夫子,沈大人。”因子虛冷淡拂了縛袖子,抖出雪白的小臂,示意沈問把身側的侍從打發走,待到只剩下他們兩人時,他突然說了一句:“鄒念是不是你殺的?”

又是一聲:“是不是?”

沈問開始捧腹大笑起來,笑意越來越猙獰,好像一直亂咬人的瘋狗,他啐了一聲,可悲可嘆道:“夫子的眼裏果然從來就沒有問兒。”

“自知之明是好東西。”因子虛依舊這副沒心沒肺氣死人不償命的架勢,半點不顧沈問的表情,繼續質問:“鄒念是不是你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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