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玩死

第58章 玩死

葛豐正認命了,手筋抽動了一下,肉乎乎的臉陰沉,眉間還用力擰出了一個肉疙瘩,他問道:“你怎麽知道?你要怎麽做?”

葛豐正的手裏還攥着一根有食指長的銀針,他已經想好了,若是許沉今提了天方夜譚的要求,這根針就會紮到因子虛的喉嚨裏,先是啞穴,然後就是命門。

他會讓因子虛無聲無息地死掉,然後跑出去。

就算被沈問追究也無所謂,誅一人還是誅九族,他還是分得清孰優孰劣的。

因子虛打了個響亮的噴嚏,笑吟吟道:“在下要葛老先生您做的非常簡單。”

葛豐正:“……”

他不信,許沉今的嘴就是騙人的鬼。

他陰恻恻提醒因子虛道:“就算是你知道這些又怎麽樣?你已經不在朝堂了,許沉今。現在,你是沈問偷偷養着的寵兒,是油盡燈枯的病秧子,你逃不走,你這些東西和誰去說?還要威脅我?你憑什麽呢許沉今?”

因子虛嘿嘿一笑:“在下還以為就這樣把你吓唬住了呢。原來是沒有。我确實沒辦法了,可是你別忘了,喻白川還在,喻白川現在就跟在權持季身邊,你猜猜這些東西我告訴喻白川了嗎?”

葛豐正:“……”

好歹毒。

“你可別忘了,喻白川這家夥和陽長一樣,嘴巴漏風啊。”因子虛笑容可掬道:“所以您還是乖乖聽我的嘛。”

好像有什麽怨念在心中呼嘯而過,葛豐正就像秋風蕭瑟裏一顆蔫蔫的老白菜,好落寞好可憐的樣子,他撓了撓花白的頭發,就好像要把因子虛掐死一樣的架勢,憤憤不平道:“你這毒,我沒辦法,我是真的沒辦法。”

如果因子虛要說什麽你救不活我,我就誅你九族,那簡直就是強人所難。

而且,據葛豐正對因子虛的了解,這家夥就喜歡強人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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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已經準備好因子虛要獅子大開口了,結果,他聽見了因子虛說到:“在下不求這一條爛命了,但是沈問必須死,若我死了,給我葬在涼都,或者奉安城,你去和沈問說,等等,我還有幾日活頭來着?”

葛豐正幹巴巴:“半月。”

因子虛理解地點了點頭:“那你就說,我只剩下十天了,這幾天別惹怒我,我不開心一點就短命一點。然後守口如瓶地回去,我是說服不了權持季的,告訴陽長,喻白川手裏有東西,叫權持季把沈問弄死。”

葛豐正一時難以理解:“……”

就這?就這?

許沉今和他對弈了這麽久扯東扯西,從求他幫忙說到誅他九族,連莊琔琔這個事情都被說出來了,結果就要他當一個送信的?

葛豐正難以置信。

要是許沉今以前,誰和他聊點條件指不定被他扒一層皮。

他帖心地說了一句:“權持季知道了也不一定會幫你。”

“他會的。“因子虛笑笑:“因為權持季和在下的這樁婚事是沈問搞的鬼,如今把沈問的把柄送到他手裏,你猜他會不會清除異已。”

“你的意思是,權持季會過來救你?”葛豐正好像是理解了因子虛的意思,聯合權持季呗。

可因子虛歪了歪嘴:“為什麽你會覺得我不是權持季的異己?”

他做出了一副無辜的表情:“比起沈問,權持季怎麽樣都應該更想殺我。”

這就是因子虛的人貴自知。

葛豐正沉默了:“……”

原來因子虛自己也知道自己很讨嫌吶。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但是如果是許沉今,那還是打吧。

葛豐正一個暴起,對着因子虛的腦袋“框框”就兩下,卻對上了因子虛波瀾不驚的眸子。

他這雙眼睛生得是有名的好,形狀美好,就如一瓣桃花,眼波流轉,誰也看不清他的心思,他太蒼白,破碎的味道就好像藏在一颦一笑中,明明一直撒歡鬧事的人是許沉今,可是一旦他露出那樣的表情,誰都會心頭一軟。

葛豐正砸到因子虛頭上的指節頓住了,他嘆了一口氣:“那按你的意思來說,你呢?你不就是必死無疑了嗎?”

因子虛笑笑:“為什麽我要靠權持季大發慈悲才能救下自己?我會竭盡全力,努力地活下來,等一個……屬于在下自己的奇跡。”

葛豐正問:“還有後手”

“只有半條老命。”因子虛扭頭開始遠遠地望着窗外,眼裏的意思叫人看不透,也說不清道不明。

屋外頭開始鬧了,沈問的聲音遠遠地傳了出來,是歇斯底裏的質問聲:“你們怎麽不在裏面看着夫子,統統過去領罰……”

因子虛捅了捅他的耳朵,彈了彈指尖後揉了揉眉心,一副苦惱的樣子:“又要看見飯桶了。”

他已經穿上了自己的破鞋,露着自己張揚的大腳趾,一腳踢開了門,對着院子裏的沈問歪了歪腦袋:“怎麽?要吵我?”

葛豐正一言難盡地把自己縮成了一個圓潤的球。

當初,大家都說,許沉今這厮和他的乖徒沈問,兩人年紀不大,下手卻一個比一個的陰狠。

特別是沈問這家夥,他簡直就是許沉今養來汪汪汪咬人的惡狗,只是最後誰也沒想到許沉今落馬時,沈問簡直是功不可沒。

更別提沈問把許沉今拖下馬就是為了大逆不道将他高高在上的夫子拖下泥潭行茍且之事。

他們師徒就是行走的兩朵奇葩。

因子虛瞧着沈問就覺得晦氣。

沈問穿着一襲紅衣,腰上松松垮垮地系着銀色的腰鏈子,衣裳輕薄,隐隐約約可見他的身段和鎖骨,頭發歪歪扭扭地紮到一處,看起來就是一只假裝柔弱的開屏孔雀。

因子虛咬牙切齒,還要擠出一點笑容來應付沈問:“品味低下。”

葛豐正擡起他圓潤的腦袋,話要出口,他想說:許沉今以前不就是這副勾欄打扮,輕薄紅衣,好像随時随地都可以準備夫妻對拜的樣子。

但是,身為禦醫,葛豐正最大的優點就是嘴嚴。

他不動聲色地剛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一雙灰溜溜的小眼睛上下左右地觀察着這兩朵奇葩的樣子。

說實話,葛豐正還沒有明白因子虛那厮打的是什麽算盤,他和沈問鬧得又是什麽。

在他看來,因子虛現在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模樣一看就是過得不行,那從了沈問又有何不可?

許沉今這家夥生活豪奢,葛豐正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他這些年來混成這樣,自己是怎麽忍得住的。

到底這裏是沈問的地盤,因子虛罵過一聲就側了身子讓道,低頭看着自己的大腳趾,就不去看沈問精心打扮的那張臉。

天吶,因子虛想:眼睛可是一個好東西,自己為什麽要看一些晦氣的玩意侮辱自己的眼睛?

沈問擡手去抓因子虛的腕子,卻叫因子虛又一個側身躲了。

因子虛冷漠:“別碰在下。”

沈問也不是一個好相與的,沉聲道:“夫子莫不是忘了,現在夫子逃不走了。”

因子虛咧嘴,虛假地笑了一陣,笑得肚子都疼了:“在下會一字馬,好看得很。”

沈問莫名其妙:“什麽意思?”

下一秒,因子虛往後踢了一腳,那磨損破爛的白靴後跟彈出了一柄雪白的刀刃,直直地奔向沈問的面門而來,帶來一陣破風聲沈問雖然反應及時,卻還是讓那薄如蟬翼的刀子斷了自己的一縷頭發絲。

因子虛懊惱:“要是在下這腿法再練練估計就可以要你狗命了。”

他還是那句話:“我會一字馬。你喜不喜歡?”

沈問卻明了,因子虛這話是說:若是他擡起腿了,那腳後跟彈出來的刀子不長不短,剛好可以捅破因子虛的腦殼,腦漿溢出來,白花花的。

因子虛道:“不怕我殺了自己,你就繼續動手動腳。在下殺人的本事沒有,殺了自己卻還是輕易。”

他起身,指尖勾住了沈問的衣領子,蠱惑一樣:“不是說愛我愛到要瘋了嗎,那就好好慣着我,千萬不要讓在下還沒玩盡興,沈大人就瘋掉了。”

“夫子……”沈問愣愣的看着自己斷落于地的青絲和因子虛摩挲自己鎖骨的指頭,啞笑了一聲:“夫子是過來折磨問兒的吧。”

因子虛歪了歪腦袋,似是不解:“怎麽這麽想?不是你逼着在下回來的嗎?”

“小飯桶,在下要你生不如死,鄒念怎麽死的?你會比他慘千倍萬倍。”他抖了抖胡子,得意洋洋,說出來的話卻是苦澀:“幸好你把在下在乎的人全都殺了,你也就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威脅到在下了,小飯桶啊,我們走着瞧,慢慢玩。”

見沈問這副吃了癟的樣子,因子虛心情很好,“啪”一下把門一關。

要進進,不進滾,什麽門還要他親自來開。

葛豐正識相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縮了縮脖子,大肥鳥企圖美美隐身,這年頭看熱鬧看太多也是會死的,這就是好奇害死貓。

沈問見門關了,将目光轉移到了葛豐正身上:“怎麽樣?夫子的毒能解嗎?”

葛豐正嘆了口氣:“這毒是東軍用來拷問俘虜細作的,發作時可以疼掉人半條命。要解開沒這麽容易,就算老夫能解開,許相也活不到那日子了,還是要找權持季要解藥。”

沈問了然。

葛豐正又道:“他沒多少日子了,平日裏要順着他,別讓他氣火攻心,到時候死得更快。”

葛豐正又弱弱地補了一句:“不過我感覺,你別來煩他就可以了。”

沈問卻笑了,瘋癫恐怖:“不行啊,我要讓夫子折磨我啊。”

葛豐正:“……”

不要對瘋子指手畫腳一直都是一項美好的品德,這項美好的品質和“嘴嚴”一樣,是葛豐正得以活到現在的依據。

他把藥方留下後就被沈問打發了出去,臨走之際,意味深長地看向了窗子。

沈問這人疑心重,這間用來變相關着因子虛的屋子的窗棂上只糊了薄薄的一層紙,透着光可以看見屋子裏面因子虛的人影。

薄薄的一個人,卻像一把草一樣堅韌的站着,隔着這一層紙,葛豐正看見因子虛高高揚起手臂。

“啪叽!”

屋裏面,一聲巴掌聲清脆。

葛豐正“嘶”了一聲,詫異心道:因子虛這力氣原來可以這麽大,單單是聽這動靜,不難想象到沈問的臉上會腫得老高了。

再看看那兩人的姿勢,打都打了,因子虛的手還是羞辱一樣放在沈問的臉上甩了甩,甚至可以聽見沈問那個癫玩意被打了之後滿意地哈哈大笑:“夫子還有力氣,問兒就放心了。”

“……”葛豐正連忙收回目光,他有預感,沈問會叫因子虛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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