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我可以吻你嗎

第53章 我可以吻你嗎

如果全世界的倒黴事都堆在一天,那麽一定是今天。

何紹微微擡了擡眼,警局裏的空氣比起外面急促而暖,她的神色在這種情況下也波瀾不驚。

阿原在她旁邊抱怨,話說得什麽離她已經漸漸遠了,因為警局的熱氣讓她有點昏昏欲睡,哪怕剛剛警察才問過她話。

對方同意和解,意料之內的結果。

今天從早上出門開始,她就冥冥中感覺自己這一天不會順利。

上午的色彩理論課已經到了結課的階段,她需要帶書去劃重點,但是等她下樓才發現,她拿錯書了。

阿原雖然也上課,但是選修的課程不是一樣的,所以同樣愛莫能助。

冬天的冷風在今天尤其寒涼,阿原在她旁邊小聲抱怨天氣的冷,留着和何紹不同的長發的女孩子只穿了件大衣,走起路來恨不得把腳跺起來。

校園的路口學生稀少,時間也早,她在心裏思考着自己的結課作業,一邊接着阿原的抱怨。

這時有一陣風從耳後吹過,她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有摩托車轟轟聲飛馳,從阿原旁邊擦過。

“有病啊。”長頭發的女孩子差點被撞到,一下子往旁邊趔趄了下,很是不滿地開口。

開摩托車是個男的,後面座位上還坐着一個人,似乎聽到了她們的話,摩托車順勢打了個圈就把兩個人圍了起來。

後頭的染了灰黃色寸頭的男生從摩托車裏探出頭來,視線掠過了何紹,直直地看向阿原,還吹了個不太正經的口哨:“喲,美女啊,方便加個微信嗎?”

阿原把大衣往後攏了攏,然後翻了個白眼:“你真有病啊。”

半紮着頭發的何紹面無表情地插兜站在一邊,黑色的頭發翹起了一縷,今天她沒有戴上她最愛的紅色耳機,再加上早上心情就不好,整個人顯得比外面的冬風還冷些。

前面的是個灰色頭發的鍋蓋頭一點也沒被面無表情的何紹吓到,見後面寸頭男都被拒絕了,自視帥氣地抹了把頭發,視線在阿原全身掃了一遍,然後才賤兮兮地開口:“美女給個聯系方式嘛。”

A大學生裏也有素質這麽低的,阿原氣得發抖,把包往外一掼就要走。

摩托車又打了半個圈在她們旁邊停下,為首的灰色鍋蓋頭男生覺得自己被拉了面子,伸手就要去拉人胳膊,卻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

“你幹什麽?”他擡頭一看,發現是旁邊半紮頭發的女生,單眼皮,個子很高,眼神泛着冷意地看着他。

他氣勢一弱,仗着自己開着摩托車:“放手,不然我開……”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一個拳頭就迎面上來了。

他眼前一黑。

——這就是她們現在在警察局的原因。

何紹有些昏昏欲睡。

事情差不多解釋清楚了,當時的校園路口也有監控,雖然她們打人是不對,但是對方理虧在先,最後也同意和解了,也不會有立案什麽的。

當初那一拳應該再重點的,或者帶着後面那個灰黃色寸頭的,這樣說不定還幹脆省去了被搶先報警這一步。

這警局就在A大校園內,離得近的好處就是一會就能走去上課,就是不知道色彩理論課老師會不會被上課上一半才進來的人氣到,不過也正好,她的期末重點不用畫了。

何紹有點苦中作樂地想着。

這時候正好是上午,警局大廳蒙着層厚玻璃,天氣明亮時會有陽光穿透,在瓷磚地板上投注出光線,但是現在是冬天,暖氣開得玻璃上蒙着一層厚重的水汽,沒有太陽,是一貫北方的冷,連外面綠樹人影都影影綽綽得看不清。

“有人來接你們啦。”前面的小警員拉開玻璃門喊道。

何紹動作一頓,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她扭頭問阿原:“難道我們還要保釋嗎?”

這是一句合理的質疑,但是她看見阿原動作一滞,長頭發穿着大衣看上去很溫柔的女孩子摸了摸鼻尖:“我以為嘛。”

所以——毫無疑問,何紹一下就猜出來她的朋友做了什麽——她難得僵硬地動了動指尖。

她确實應該把那兩個人都揍一頓,這樣現在她就不用面臨這種境地了。

何紹的一口氣還沒有嘆出來,就有人急急地從玻璃門探出頭來。

警局熱乎乎的空氣一下子被沖進了些寒涼的氣息,何紹在休息椅上擡起眼——确實是她想的人,他來得匆忙,甚至連襪子都穿反了,幾乎是三步作兩步進來的。

她要嘆的一口氣卡在了嗓子眼。

然後,門又被推開了,後面跟着的兩個人她倒是沒想到,一個人的頭發上沾了不小心落上的葉子,身量更高的那個推門的時候還順帶着幫他拿開了。

璃上蒙着的水汽被沖淡了一點,他們在室內,從帽子下露出了清晰的眉眼,是鄭樂于和季柏。

兩個人似乎都是跟着高霁來的,有點氣喘籲籲。

他們跟來做什麽?她有些疑惑,然後才将視線落回到高霁身上。

同樣,這個問題如果問季柏的話,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他聽鄭樂于說了話,然後就跟着人一塊來了。

路上寒風凜凜,比平日的冬天還要冷一些,不戴手套地牽起手來,沒有那麽暖和,但是也沒有那麽冷。

等到了警局,他才多少意識到了點問題。

原來是因為打架的事。

何紹的朋友阿原是個脾氣很好話也很多的人,現在氣得不行,三言兩語間就說出了事情的原委,讓高霁也一起氣憤起來。

季柏看着這女孩還覺得有點熟悉,随後就想起自己似乎在酒吧見過她。

半紮起頭發像狼尾的何紹雖然聽着這些話的時候表情挺淡漠,但也沒多說什麽,畢竟動手的是她,下手也不輕。

“要是我,我就直接上手了。”季柏輕聲地對鄭樂于說。

鄭樂于微微笑道:“那你下手輕點,別把人肋骨打斷了。”

他說的是上次幫祝賀解圍那次。

這可真是,季柏一樂。

他們又在這裏等了一會,被揍的人也不肯從裏面的值班室出來,大概還是有了心理陰影。

最後才有警員從裏面出來,對他們說可以走了,神情比他們誰看上去都牙疼,大概是因為處理起來有點麻煩。

高霁連襪子都穿反了,一路過來急急忙忙的,這麽快事情就處理好了,讓他有點驚訝。

何紹看了他一眼,幽幽開口:“賠了大筆醫藥費的。”

願這個世界不要再有總騷擾人的混蛋。

不然見一個揍一個,最大的損失就是她的錢包。

鄭樂于在旁邊聽了這話,不由露出一個極輕極淡的微笑。

他倆沒想着做電燈泡,何紹的朋友似乎也沒這個打算。

于是他們默契地先走了一步。

鄭樂于原本以為自己還能有幫上忙的地方,但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他們當然也不打算久留。

今天周五,上午還有節國際形勢課,上課的教授是個冬天要戴長圍巾的、脾氣很差的老頭子,遲到了會被他指桑罵槐半節課,他們可不敢遲到。

鄭樂于和季柏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然後才和他們道別。

他們沒來得及聽到的是,他們前腳剛走,後腳何紹就有些疑惑地側眼看了他們,指尖微微劃過空氣,顯得很是佻達,她問高霁:“他們倆沒在談戀愛?”

高霁開口,聲音裏帶着同樣的困惑,但他還是肯定地說:“沒有吧,我的意思是,我們之前也誤會過,但是應該沒有。”

說到最後,他自己也不确定起來。

——————

推開警局厚重的蒙着水汽的玻璃門,一層水霧都能沾到手上,泛着潮濕。

連同着冬季最後幾片枯掉的葉子一起飄落的,居然有絲絲白痕。

季柏尚且沒分辨出來,就有微涼的幾片落在了他的臉上,很快就融化了。

他下意識摸了一下,只摸到了濕潤的一片,是雪花。

原來已經到這樣的隆冬了,該下雪了。

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麽,鄭樂于就先伸手接了幾片,一起融化在掌心。

他才把手伸給了季柏,示意他看看這雪花。

六瓣的,分支鮮明,很漂亮。

在鄭樂于的掌心也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下雪的緣故,周圍的學生很少,有也是急匆匆地走着,因為沒有帶傘。

他們站在警局門口,有些雪花也落在了他們的頭發上,鄭樂于站得更外面點,所以沾得多,季柏就伸手替他摘去了點。

“往後面站站。”他說。

因為他們都沒帶傘。

鄭樂于是南方人,大概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雪。

這後面是不知道怎樣設計出來的一個小回廊,很适合人躲突如其來的大雪什麽的。

于是他們又往外走了幾步,這下是徹底沒人了,只有滿天沒來得及下大的風雪和枯葉飄零。

等到他們站住時,鄭樂于的手還沒落下,季柏倒是幹脆地擡起他的手,壓在了自己臉上,原本在臉上的水痕印上了鄭樂于掌心的。

他按住了鄭樂于的手,然後擡眼對上了鄭樂于。

“凍臉。”他說,然後露出了一個微笑來。

他的手更冷好吧,鄭樂于想。

但是季柏笑起來極好看,他沒有收回手,任着他緊緊地扣着他的手腕,眼神純粹。

在大雪紛飛的季節。

他垂下眼簾,指尖落在了季柏有些微涼的耳側,他的眼神同樣專注。

從手指,到臉頰,再到心間,居然是有些眷戀的。

這時候,近乎朦胧而不能輕易開口的感情又一次降臨在他心間。

他最後溫柔地一眨眼,像是蝴蝶扇動了翅膀。

他決定勇敢一次。

他微微側了下頭,這樣他更加看清楚了季柏的臉,笑起來的時候眨動了一下眼,眼裏的感情滿得像是要溢出來了。

他低下了頭,視線交錯間,鄭樂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季柏也把心敞給他看。

他突然覺得,季柏是個比他要勇敢的人。

“我可以吻你嗎?”他輕聲問。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大雪,A市二十年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大雪。

熱烈而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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