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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江望津被江南蕭一路抱回了莊內,整張臉就沒露出來過,這段路走得漫長極了。
及至江南蕭停下,他仍将頭埋着。
“到了。”
頭頂上方傳來提醒。
江望津聞聲慢騰騰地擡了擡頭,瞥見周遭景象意識到已經回莊子了,遂瞥向江南蕭,“哥……”
江南蕭:“嗯。”
“你好慢。”江望津怎麽會察覺不到江南蕭的動作變慢了,像是故意似的。
江南蕭眉尾輕揚,“自己多重不知道嗎?”
說罷,他将人放下地。
江望津桃花眼微微眯縫了下,“是嗎。”
江南蕭不置可否。
江望津回道:“那我晚膳再多吃些,屆時望長兄還能抱得動。”
江南蕭沒繃住笑,眉宇間的冷峻疏淡柔和幾分,低問:“晚上還要抱?”
江望津從善如流地改口:“下次。”
不過話雖如此,江望津晚膳時依舊只用了些許飯食,最後的一碗藥都是強塞下去的,喝完後臉上血色盡去,滿是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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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還很難受嗎?要不要喝點水漱漱。”燕來尋了大公子不在的空擋上前關切道,他手裏還捧着個蓮花狀的小盞,裏面盛着酒紅色的花釀,“還是喝花釀把味兒壓一壓?”
說話間,他揚了揚手中的花釀。
這是燕來方才去後廚特意找廚子要來的。
江望津朝他手上看了眼,搖頭。現下他吃不下任何東西,甚至還隐有種反胃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喉頭似還有股腥甜味。
緩了片刻,江望津盡量掩去語氣中的虛弱,輕聲囑咐,“給長兄送去吧,我先小憩一會。”
江南蕭這幾日離京告了假,手頭卻仍有事務需要處理,為防打擾他休息,用罷晚膳便兀自去了另一邊的書房。
非是江望津腹诽,只是他也未聽說長兄在朝中任了什麽要職,然又終日早出晚歸,看起來比他上輩子為藺琰奔走時還要忙,也不知在忙什麽。
上巳節應當是禮部主持才對……
不過,思及長兄百忙之中還願意帶他出來踏青,江望津還是很受用的,他亦想關心對方。
燕來聞言只‘啊’了聲,而後老實地端着花釀往書房走去。
甫一行入書房便聞一句。
“望津如何?”
燕來看向桌案前連頭都沒擡一下的大公子,戰戰兢兢地立得筆直,一五一十回答:“世子剛喝完藥,準備休息。”
江南蕭擡目。
燕來連忙揚手将拿着的東西高舉過頭頂,規規矩矩道:“大公子,這個是世子讓小人送過來的。”
江南蕭略微颔首。
杜建上前從燕來手中接過玉盞。
手上一松,燕來正待舒口氣告退,卻見案前的人神情微變倏爾放下筆起身,他尚未來得及反應身影便已消失在房間內。
“大公子這是去哪?”燕來愣住。
杜建神情肅然,放下花釀也飛快緊随而去,“跟上。”他是大公子身邊的貼身侍衛,大公子在哪他就在哪,大公子若出了事,他便需以死謝罪。
燕來瞥一眼書房,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慌慌忙忙追着杜建出去了。
在他走後,暗中有人顯出身形,将房內一切收拾妥當以免外界窺探。
燕來氣喘籲籲地跟在杜建身後,行出一段慢慢覺出對方走的方向有些熟悉。
沒一會兩人就來到了世子的居所前。
原來大公子走那麽快是來看世子啊,跑太快導致腦袋有些缺氧的燕來想到。
另一邊,江望津在燕來走後便渾身無力地趴伏了下去,蔫蔫兒地靠在羅漢床上,臉色蒼白如紙。
不知是不是今日趕路的原因,發起病來時間尤為難熬,斷斷續續的。分明用過藥了,眼下卻仍會複發。
江望津眉頭緊蹙,半晌,他忽而勉力撐起身子欲擡起手以袖掩唇,然喉間萦繞許久不散的腥甜味道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宣洩口。
他尚不及擡手,一滴鮮紅便洇在他袍角,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從江望津緊抿的唇縫瀉出。
腥甜盈滿口腔,他再也忍不住地張開嘴,一瞬便有更多的血液從他口裏傾瀉而出。江望津被這氣味一激,登時便躬着腰背止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由于動作過大,中.央的小茶幾上幾個小盞撞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響。
同一時間,房門陡然大開,屋內驟亮。
急促的呼吸、發悶的心口令江望津有片刻的耳鳴,在一陣嗡鳴聲中,他似乎聽到有人在焦急地呼喊。
江望津用盡最後一口力氣睜眼,恍惚中瞥見了江南蕭的身影。
果然是長兄……
對方向來沉靜自持的面容上浮現出他從未見過的神色,慌張中似乎隐約夾雜着一絲害怕。
長兄……也會害怕嗎。
江望津意識恍恍惚惚地想,随即失去了意識。
-
自回到莊子用罷晚膳,江南蕭就去往書房處理瑣事,待燕來進門後沒多久他便發覺出不對,那種陌生而又熟悉的不适感讓江南蕭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江望津。
今日在水榭時的異常讓他有些上心,末了懷着一絲确認的心理趕往江望津的卧房,然腳下的動作卻沒有半點遲疑。
江南蕭用了最快的速度,打開門的剎那便望見伏在桌前的人影,手垂落身側,鮮血浸透衣襟。
刺目的鮮紅映入眼簾,江南蕭瞳孔驟縮,心中的猜測得到了印證,可江南蕭卻升不起半分其他情緒。略顯沙啞的嗓音從他發緊的喉頭溢出,帶着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恐慌,“阿水!”
他上前,将榻上的人抱起,動作小心翼翼猶如對待易碎瓷器般。
杜建同燕來二人落後一步,還未進得小院就見大公子步履匆匆走出,懷中還抱着一人。
及至看清對方冷凝猶如山雨欲來的面色時杜建心中一凜,還有些不明所以。待他目光觸及那一片嫣紅時方才了然,繼而飛快運氣先一步去通知醫師待命。
因要在莊子上留宿,所以這次出來醫師同樣跟随,就住在隔壁小院。
江南蕭動作迅速地把人抱過去,腳下迅疾如風卻平穩有力。
燕來也顧不得氣都還沒喘勻了,他被方才怔愣中的一瞥給吓呆,反應過來後趕忙跟上去,腦子裏還是剛剛的畫面,嗡嗡作響。
一刻鐘前還好好的小世子現下躺在大公子懷裏,滿身染血……
等他跟過去後看清屋內的情況,早已脫力的雙腿一軟,燕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落向小榻。
大公子正拿着帕子一點一點為小世子揩去唇邊的血跡,目光專注,動作細致。
醫師跪在一旁,“回大公子,小世子先天受損,身子本就弱,日前虛邪所至又受心症所擾,故而嘔血……”
江南蕭指節一頓,替人擦手的動作微凝。
前不久阿水确實受了寒,可卻沒出什麽大事,不料埋下禍根。
至于心症所擾……
江南蕭視線逡巡過半靠在自己懷中人的眉眼上,曲起的指尖劃過後者眉心,向來清明的思緒凝滞,變得有些紛雜。
究竟在為何事如此上心,竟連自己的身子都不顧。
須臾,他沉聲道:“下去開藥吧。”
醫師連忙點頭退了下去,杜建跟着離開。
燕來看了眼房中靜谧的氛圍,只見大公子吩咐完便又開始為小世子輕輕擦拭起來,他定了定神忙起身跟上醫師準備煎藥去了。
至于小世子這裏,有大公子在,不會出什麽亂子來。
燕來一走,房內陷入安靜,江南蕭神情冷凝,唇線微微緊抿。與他神色截然不同的,是他面上不經意間流露出顯然易見的溫柔。
體內好似有股堵塞感,伴随着細細密密針紮般的疼,不算太劇烈,但着實難忍,呼吸也變得滞阻。
江南蕭眸色深了幾許,這樣的感覺他尚且能忍,可是……
江南蕭伸指,指腹落在江望津略帶青色的眼睑下方,這幾日病痛纏身,應是沒有休息好。
很疼吧。
江望津是侯府世子,背後還有整個邶創江家,即便父母早亡,他也是金尊玉貴被仆婢環繞伺候着長大,卻終日被病痛折磨。
仿佛是江南蕭的視線太過具有穿透力,江望津眼睫動了下。
他感覺到了熟悉的體溫,如雪般清冽的氣息萦繞身側,江望津還未醒唇先動了動。
“哥……”
江南蕭低眼,目光始終不離江望津,“嗯。”
鴉羽似的長睫輕輕扇動,江望津緩慢睜開眼,唇上的血漬并未完全清理幹淨,眼下宛若一層胭脂點綴,格外豔麗。
江望津對江南蕭微笑了下,狀若無事道:“又讓哥擔心了。”任誰一進門就看到那副場面應該都會被吓一跳,他想。
江南蕭看着他,不語。
明明很疼。
江南蕭能感覺到那股刺痛在江望津醒來後愈發明顯,甚至于呼吸都隐約有些艱難。
疼了也不說。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江望津難得無措,以為自己真的把長兄吓到了。
就在他正要開口之際,整個人便被往前撈去,原本萦繞身側的初雪氣息更加無孔不入,及至将他整個包裹其中。
清冽的氣息與微澀的藥味混雜,融合,通過體溫交織逐漸變成另一股味道。
由淡轉濃。
江望津的後腦勺被扣住,臉埋在長兄肩側,一瞬間都忘了身上的疼痛。
接着,稍顯低啞的嗓音徐徐傳進他耳中。
“不想我擔心……”
江望津耳尖微動,試圖擡眼,卻又重新被摁回去,只聞長兄的聲音一字一句繼續。
“那便快些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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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