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這種菜怎麽可能好吃！

這種菜怎麽可能好吃！

傍晚，如火團般的燒雲從天際滾滾而來。夕陽如同一顆巨大的赤紅火球，漸漸沉入村西的群山之後。

村民們結束了一天的勞作，挎着籃子，扛着鋤頭回來了，或輕聲說笑，或信步慢走，或腳步匆匆，各自帶着滿足或疲憊歸家。

在林家的小廚房裏，竈火跳躍着歡快的火苗，映照着林織葉專注的面龐。她的雙手靈巧地在各種草藥和香料之間穿梭，每一樣食材都被她賦予了新的生命。

林知秋與林織芳在打完下手後，就被林織葉趕出了廚房，美其名曰，她要給他們一份驚喜。

“大姐，你說二姐這驚喜會是什麽呀？”林織芳年紀小，好奇心重，即使被趕出來了，還是時不時地擡起小腳，偷偷往廚房瞧去。

林知秋想着如今的二妹做事有分寸，且很有自己的想法，便毫不懷疑地信了她。她微微一笑，安撫妹妹道：“二姐的手藝，豈是我們能猜透的。耐心些，香味已經這麽濃了，好戲就要上場。”

林織芳雖然很是好奇，可見大姐也不知情，便沒多問。她擔心自己不時地往裏張望，會惹惱二姐，便徑自拿起笤帚去清掃屋外，只是掃得有些心不在焉。

雖然家境不寬裕，但母親從未虧待過姐妹三人，可如此香噴噴的氣息萦繞了整個堂屋。饒是沉穩持重的林知秋也有些好奇了。

為了分散注意力，她只得繼續自己的刺繡。

“我好餓，二姐，還沒好嗎？”林織芳終是忍不住了，揉着肚子大喊道。

“來了來了！”林織葉風風火火地端着菜走了出來。“今夜的這道菜肴我敢保證你們從來沒見識過。不過，具體的巧思，由我來說顯得無趣，不如你們先嘗嘗看。”

說罷，她輕輕揭開了菜肴的蓋子，一股誘人的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屋子。

率先入眼的，是一疊整齊切斷的藠頭。白嫩的藠頭被某種秘制的醬料浸潤，猶如精雕細琢的玉石，搭配着圓滾滾的蔥段，令人食欲大動。

其次是常見的葵菜，這種菜本是随處可見，很不起眼。可此刻的它也被仔細切成小段，沿着瓷盤擺放，中間還放了幾枚色澤飽滿，汁水豐富的野果，煞是好看，讓人還沒嘗就已經能想象它的美妙味道了。

“這是魚？”林雲渝不确定地指向居中的盤子，他幾乎沒能從綠油油的藿香葉中辨認出那若隐若現的魚肉。

Advertisement

林織葉見他一眼認出，立刻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對，這叫藿香魚，可費了不少功夫，趕緊嘗嘗。”

林雲渝卻沒動，催促着讓林母先嘗。

林母知道自己不吃，幾人也不會動，便率先嘗了一下。這一嘗，頓時就喜上眉梢。“哎呀，這魚跟我之前吃過的都不一樣。藿香濃淡事宜，而且還增了幾分魚的鮮味，十分可口。”

本就按捺不住的林織芳也小心地夾了一塊魚肉，一嘗之下，更是忘了形象地大聲誇贊，“二姐，這魚好好吃，你好厲害呀！”

林雲渝與林知秋嘗後，也覺得十分鮮美。

林織葉得到他們的肯定答複，知道未來的掙錢營生算是找到了。

“母親，我今夜之所以大費周章，正是想尋找屬于林家的一條新路。這‘藿香魚’如若能得到大家的喜愛，我便準備以此在集市上小試牛刀。”

林母和衆人聞言，均表現出極大的支持與期待。

“織葉，娘相信你的眼光。之前見你與小秋從集市無功而返，我還擔心你們姐妹倆會洩氣。如今聽你有這樣的計劃，我就放心了。你們盡管去做，你之前向你叔叔借的銀兩，只管支取，不夠的話娘再想辦法籌措。”

聽林母這般全力支持，林織葉內心深處的感動如涓涓細流般湧動。

她記得在現代，每當她向父母展示自己的理想時，總是會被無數的“但是”與“不行”所淹沒。而如今，林母堅定的支持，就像一股溫暖的春風，吹散了她心中所有的遲疑與不安。

“母親，用不了那麽多，我雖有心裏有計劃，但畢竟只是計劃，還需得一步步來。”林織葉輕聲說道。

林母見她做事很有章法，一臉欣慰地颔首，“織葉，你能有這份心思，娘就放心了。”

林織葉心中早已謀劃好明日的行程。她打算再次前往集市，檢驗自己新創菜肴的受歡迎程度。

然而，想到明日正值播種季節，村中男丁都需忙碌于田間，她便決定只帶大姐林知秋同行。

林母卻是有些擔心，畢竟兩個年輕女子出門，總是讓人心生憂慮。“織葉，你們姐妹兩個去集市，娘總覺得有些不放心。”

“娘，放心吧，我們會小心的。”林織葉正要安慰，卻聽林母繼續說道，“不如讓雲渝陪你們一同去吧。他武藝高強，有他在，娘也能放心些。”

林織葉想要反對，卻看到林雲渝似乎并不排斥這個提議，便默然接受了。“那好，就煩勞表兄一同前往。”

林雲渝微微一笑，“與嬸子同行，自是我應該做的。”

翌日，陽光恰好，正是趕集的好天氣。

林織葉與大姐，以及表兄帶着一路走來的喧嚣，再度搭上老嬸子的牛車前往集市，不過這次他們不是空手而來，三人手中各自提着些東西。

老嬸子眼尖，立刻就注意到幾人手裏的東西，又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便笑道：“小丫頭，今兒是來做生意的麽”

林織葉沒有藏着掖着，大方地承認，“對啊，嬸子，俗語說得好，‘天道酬勤’，只要我們勤快些，自然不愁吃穿。”

老嬸子一聽果然舒展了眉頭，“小丫頭，可是上過學的？竟能說出這麽有道理的話來。”

這倒是問住林織葉了，關于原主是否上學識字，她還真不記得了。

“嬸子，我二妹是識過字的，只是後來沒繼續學了。”林織秋替她回答。她記得先前村裏曾來過一位先生，二妹有幸跟着那位先生短暫學過識字，還被那位老先生誇過。若不是後來老先生離開，她的學問定然更勝一籌。

聽了她的這番話，林織葉有些驚訝，原來自己還真識過字。

林雲渝卻不意外，二表妹跟他見過的女子不同，不論是性子，還是腦子裏的想法都很讓人意外。這樣有膽魄有見識的女子，必是上過學的。

今日，集市一如既往的熱鬧，眼目所及之處皆是賣相絕佳的各類糕點與做功極好的胭脂水粉，熱鬧的吆喝聲和行人的說話聲充斥了整條街，好一幅生動的市井畫卷。

林織秋見林織葉領着他們在人群中穿梭，卻遲遲不停步，眼看着就要至主街盡頭，便詢問道：“二妹，此處人聲鼎沸，正是好地方，咱們何不就此擺攤？”

林織葉輕盈地避開一位急匆匆的行人，回答說：“大姐，此處雖熱鬧，可來往之人皆是匆匆過客，多奔着街尾的繡房與布商行去的。我們若是在這裏擺攤，怕是留不住他們，不如再往前走一些，讓我們的攤位成為他們的必經之路。”

林織秋聽得不甚明白，卻對妹妹充滿信賴：“妹妹見地獨到，聽你的便是。”

“這裏人多，你們小心些別傷着，我來開路吧。”林雲渝見林織葉被人流擠得幾乎站不穩，徑直從後方鑽出，擋在了林織葉身前。

林織葉頓覺周身的擠壓感淡去，連空氣都好似清新了幾分。她望着林雲渝高大英挺的身影，不由暗嘆，有眼力界，還懂得照顧女性，她果然沒選錯這位“表兄”！

不多時，幾人來到巷尾一處相對空曠的地方。林雲渝正要放下竹籃子，就見林織葉拉着林織秋又往前走，他趕緊跟上。

“好，就是這裏了。”林織葉看了看前方不過數十米的縣衙，這才停下腳步，并示意林雲澤放下竹籃子。

林織秋也注意到了縣衙，整個人一下緊張起來，“二妹，此地離縣衙太近，恐怕......”

“大姐別擔心，這個位置只是離縣衙近，但不會影響官差們的出行，不會惹惱他們的，說不定他們還會成為我們的主顧呢。”林織葉笑着安撫她的緊張情緒，并麻利地開始鋪攤。

林織秋與林雲渝趕緊幫忙，很快就把攤子支起來了。攤位坐落在一棵古槐樹的濃蔭下，樹葉在和煦的風中輕輕擺動，帶來一陣陣涼爽的微風。

考慮到擺攤不方便攜帶炭火，林織葉這次準備的是熟食。鑒于魚肉嬌嫩不宜放置太久，她特意準備了半成品，也就是魚肉是熟的，只須鋪上藿香，并淋上她特質的湯汁就能大功告成。

這一耽誤，時間已來到午時，集市的喧嚣漸趨于平靜，陽光斜照在石板路上，投下一片斑駁陸離的影子。擁堵的人流開始變得稀疏，一些路人尋覓着用餐之地。

林織葉的攤位簡樸而精致，幾塊木板拼湊成的桌子上，擺放着幾個精致的瓷碗，裏面是用荷葉包裹着的熟魚肉，旁邊則是一小瓶瓶色澤透亮的湯汁和一束束新鮮的藿香。

随着林織葉輕巧的手勢，湯汁傾瀉在魚肉上鋪設的藿香葉上，立刻蒸騰起層層薄霧。一陣陣誘人的香味随風擴散開去，吸引了衆多過路的行人。

随着香氣的蔓延，林織葉的攤位前很快聚集了一群人。

“丫頭，你這是什麽東西啊？怎麽這麽香？”

“是啊，看這個葉子像是藿香，可我從未見過你這種做法啊？”

“我之前也用藿香做過菜，可也沒那麽濃的香味啊。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林織葉見衆人圍觀，心中暗自欣喜。只要有人過來，那不愁她的東西賣不出去。“各位叔叔嬸嬸，你們說的不錯，這個菜确實是藿香。”她淡笑着解釋道。

聽她這麽說，之前猜對的人立刻就激動得拍手，“我就說我的鼻子不會錯。”

“不過……”林織葉卻話音一轉，“此藿香非彼藿香，乃是本小女子精心調制，專為烹魚而設，這道菜故而名曰藿香魚。”

“藿香魚？”衆人聽聞這道“藿香魚”乃是林織葉的獨創，皆露出驚訝之色。一時間議論聲此起彼伏，有的人好奇，有的則半信半疑。

“這道菜倒是從未聽說過。”

“藿香不過是随處可見的野菜，怎麽能作為輔料和魚放在一起，這能好吃嗎？”一位鄉親搖頭，滿是疑惑。

旁的一位村婦更是直言不諱，“小丫頭你該不會是聽信了哪個騙子的鬼話，誤将野草當珍馐了？這種菜連飯莊都沒上過，怎麽可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