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你是不是愛慕我？

你是不是愛慕我？

村中的老槐樹下，風吹葉子沙沙作響。

幾位村民圍坐在石桌旁，手中各執一把扇子，有的輕搖有的狠甩，試圖驅散身上的悶熱。

“今年這春天也是奇了，竟這麽快就熱乎起來，都像是夏天了。”

“這麽熱，蚊子也會蘇醒得早，惱人。”

不過，比起炎熱的天氣，似乎他們口中的傳聞更加熱辣。

“早上有人看見，那顧家小姐提着籃子，又去田裏找林家那表兄了，不知送了些什麽好東西？”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說道。

“哎呀，那還能是什麽啦？肯定是富貴人家的好東西啊，搞不好是啥定情信物咧。”一位婦人答道，手裏的扇子搖得更歡了。

“那林家男人若是能做了贅婿，林家攀上顧家，那可真是雞犬升天了，日子不知要好到哪裏去了。”一個瘦削的老頭兒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的聲音刻意放低，但每個字都像重錘一樣敲在旁人心上。

“也不知他們家是去哪裏燒了高香了，這麽靈。我也要去燒個。”另一個老婦人酸溜溜地說道。

正說着，林織葉從旁邊的小路走過，她耳尖，聽到這些話不由皺了皺眉。

村民們一見她，立刻換了一副和藹的面孔，笑呵呵地招呼她。

“織葉姑娘，你來啦！好巧，我們正說到你表兄的好事，你家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婦人尖聲喊道。

林織葉強作笑容，心中卻是百感交集：“村裏的伯伯、嬸嬸們，這都說的哪和哪啊？”她停頓了一下，不想讓自己的不快顯露出來，“村裏閑話多，你們莫要聽。”

一旁的村婦眼珠一轉，似乎捕捉到了什麽，語氣更加熱切了：“哎呀，織葉姑娘，你就別謙虛了。”她俯身前去，幾乎要貼到織葉的肩膀上，一副想要分享秘密的模樣，“顧家的千金，溫婉賢淑，又常去田地哪兒找你家雲渝，這樣的媳婦兒哪裏找去？”

林織葉彎起的嘴角抽搐了下，她的手指不自覺地緊緊攥着袖子的邊緣，白了指尖，“村嬸過譽了，顧姑娘确實是位好姑娘，不過男女之事，豈是外人看得透的？”她的聲音漸漸小了，心頭的酸楚如同被烈日曬幹的野草，焦黃而又無力。

Advertisement

“林姑娘，你這話就見外了。顧家堂堂千金小姐，整日去田地間，不為了自己心上人，難道還能為了體驗我們農民的不易嗎？就算是我老眼昏花，我也絕不會看錯。”另一位村中長者說着，緊跟着一陣其他人的和聲。

林織葉不再多言，她知道多說無益，于是低頭說道：“謝謝伯伯嬸嬸們對我們家事的關心，我還有點事，先回家了。”話音剛落，她就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留下一群還意猶未盡的村民，繼續在她背後咕哝着未完的八卦。

在回家的途中，林織葉的心情卻如同這鄉間的小路一樣，坎坷泥濘而蜿蜒曲折。

自從上次在土坡上偷聽後，她便知曉，那顧家小姐，确實對林雲渝有意。

林雲渝似乎表現得漫不經心，但她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心意，還是其實已經察覺了，但是假裝糊塗。

另一方面，林雲渝的随身物品中似乎多了一條手帕，那繡着鴛鴦的手帕她從未見過，定是那顧家小姐送給他的。那鴛鴦所象征的含義不言而喻，而他竟還收下了那條手帕。

這讓林織葉不禁心生疑問，他是否也對她有意？

在這個時代，婚姻通常講究門當戶對。而林雲渝，若真能與顧家聯姻，對于林家而言确實是一個莫大的機會。

但是這就意味着，林雲渝将要成為別人的夫君。

一想到這裏，她的心就像是擰手巾一樣，轉成一股股。

心中的這股不明悸動，她不敢去深思，一定要深深埋藏，哪怕是酸澀難當，也只能一笑而過。

--------------------

林織葉踏入家門，心中的郁結如蒸籠裏的熱氣，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她輕輕掩上門，柳眉緊蹙，唇角的笑意早已蕩然無存。

房間裏，林織秋正在細心地繡着一幅牡丹圖，針腳間透出一股沉穩與耐心。

“大姐。”林織葉的聲音帶着一絲難掩的煩躁。

林織秋擡起頭，溫聲道：“怎麽了？你這是遇到了什麽難題？”

林織葉一屁股坐到織秋的對面，沒好氣地說：“是那個顧盼兒，她今天又去找林雲渝了。村裏的人，一個個都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麽......”言未畢，她的臉上已升起一片晚霞，“那些人還恭喜我們要攀高枝了，氣不氣人。”

林織秋暗暗一笑，姐妹相處多年，哪裏看不出妹妹心裏的酸溜溜。她輕聲問：“那你對林雲渝......是怎麽想的？”

林織葉的臉更紅了，她低下頭，聲音細如蚊吶：“我......我只是不想看到那些人胡說八道。”

“但是，顧姑娘确實一直去找林雲渝啊，估計肯定是對他有意思吧？”

“那也就是她抱有想法。別人還不一定怎麽想的呢？”林織葉擰了擰自己的衣袖，心下讓覺得氣不過。“我幹活去了，還得為明天的擺攤備貨呢。”

她站起來，氣呼呼地走向廚房。

心中既然有郁悶氣，那就手上多幹活，手腳忙碌起來，腦子就沒空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這是以前身為工作狂的她的口頭禪。

瞎琢磨什麽男女之事，搞事業賺銀子才要緊！

林織秋望着妹妹的背影，不禁有些擔心。

這顧家小姐明顯是對林雲渝有意，那麽他又是怎麽想的呢？

偏偏這妹妹又這麽不坦率，不開竅。

看來身為大姐的她，必須要推他們一把了。

-----------------------------

夜幕降臨，林家的晚飯在燭火搖曳中開始了。

古銅色的燭臺上，幾支紅燭燃燒着，散發出淡淡的光亮，映照着衆人的容顏。

木制的長桌上擺放着色香味俱佳的家常便飯：醬油炖雞、紅燒肉、清炒時蔬，還有一盆剛出鍋的白米飯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一家人圍坐一桌，本是一幅和樂融融的畫面，但在林織葉的眼中，卻如同背景中模糊的風景。

她故意選擇了一個角落的座位，遠離林雲渝，兩人之間被幾位家人隔開。林織葉的筷子随意挑弄着盤中的食物，卻無心品嘗。

“織葉，今兒個的紅燒肉可是你最愛的呀，怎的連碰都不碰一下？”林母察覺到女兒的異樣，滿眼關切地問道。

“今日有些疲憊，不勝食欲。”林織葉低聲答道，臉上的笑容勉強而不自然。

飯後，林織葉以胃中積食為由，前往附近的竹林散步。

林織秋心中知道是怎麽回事，卻也不便明說，直等到飯後，跟着去劈柴的林雲渝到了後院。

“雲渝。”她輕聲喊道。

林雲渝停下腳步，面向林織秋，目光中帶着一絲詢問：“織秋姐有何指教？”

林織秋走近了點，微微一笑，她觀察着他的眼神，試圖找到點什麽，“今日，二妹她心情不好，飯桌上沒怎麽和你談話，你多諒解。”

“我看出來她心情不悅了，不知是否有什麽心事？我是否能夠幫上忙？”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

“你還真能夠幫上忙。我告訴你啊，二妹啊，她是因為你才不高興的。”

“因為我？”林雲渝的眼睛瞪大了一圈，“我做了什麽嗎？”

“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田地裏和那個顧家小姐有說有笑嗎？織葉啊，她從別人口中聽說了這件事，很是郁悶。她啊，這是在吃你的醋呢。”

“吃我的醋？”林雲渝重複了一遍，接着不可置信地搖起了頭，“不，大姐，你就別逗我了。如果她吃我的醋，那不就意味着，她......”他欲言而止，喉結上下快速滑動。

林織秋輕嘆了口氣，語氣轉為認真：“我可沒在逗你。我是說真的。她回來後，我和她談過了。她确實是在為你和顧小姐的這件事而生氣。”

林雲渝的臉紅了，像熟透的石榴。

“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心中明白，我妹妹對你的心意。”林織秋的話語像是一陣春風，吹散了林雲渝心中的迷霧。

他沉默了一瞬，眼中閃過一抹明悟。

“織秋姐，我…...” 林雲渝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感激。“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林織秋點點頭，轉身離開。

她知道，有時候愛情就像是繡花針，需要別人來引出那一頭的線。

在今天的這番提點下，她期望，往後林雲渝會在和顧家小姐來往一事上留點心思。

林織秋怎能料到，她才一轉身的功夫，林雲渝就丢下劈柴的活，随着月光引路，來到了林織葉常去的那片竹林。

那裏靜谧而幽深，月影斑駁，竹葉沙沙作響，如同低語。

他發現林織葉正獨自一人坐在竹下的石凳上，她的身影被淡淡的月光覆蓋，看起來既清冷又孤寂，柔和的月光為她鍍上一層溫柔的銀輝，此刻的她如同竹林中的仙子，遺世獨立。

他的心跳得愈發強烈，就像是一支急促的鼓點。

林雲渝深吸了一口氣，鼓起了勇氣。“織葉。”他顫抖的聲音難掩緊張之情。

林織葉擡頭，見來人是他，臉頰發燙。她快速低下了頭，抗拒和他對視。

“你怎麽也來這裏了？有什麽事嗎？”她的聲音像是春日裏的風，輕柔又帶着幾分涼意。

“織......” 他頓了頓。他本想說織秋姐，但轉念一想，他或許不該沒有經過織秋姐同意，就随便洩露她的名字。

“織？”織什麽？織葉？

等了半響，石凳上的林織葉忍不住偷偷瞥了他一眼。

稱呼她的名字有這麽困難嗎？實在說不出口，和平時一樣叫表妹不就得了？

見他半天不說話，她心中愈發焦躁難耐。“沒事的話，你就先回吧，我想一個人清靜清靜。”

“我......我有事。我就是想問你，你是不是......”林雲渝一咬牙道，“你是不是愛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