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做牛馬也心甘情願

做牛馬也心甘情願

“是哪個我們就不清楚了，不過那女子生得，眉如遠山含翠，眼似秋水含波。而且啊，我看她穿着絲綢緞錦，看着就是個大戶人家的千金。”村婦說着，還特意挑着眉，似乎在暗示着什麽。

林織葉心中的焦慮如同被點燃的火花，瞬間蔓延開來。她暗自思忖，最近的林雲渝待自己一如往常，并無異樣，他從未曾說起過這樣的女子。

如今聽聞他與他人有了私下的交往，她的心如何能不亂？

不過，她也知道，這些八卦的村婦們，說的話未必全是真的，也許只是見到林雲渝偶爾和路過的女子說上兩句話，便編出了一段無中生有的故事。

林織葉盡力平複着情緒，淡淡地說道：“我表兄向來不喜與外人交淺言深，想來那女子或許只是路過的。”

“哎，林姑娘，你的想法在理。但你那表兄，畢竟也是青年才俊，有美貌女子看上也是常事，不要稀奇。”村婦們說完便笑嘻嘻地離去，留下林織葉獨自面對着斑駁光影和心頭泛起的滔滔波瀾。

接下來的時間裏，她一直心不在焉。路人絡繹不絕地經過，她卻像是被困在自己的世界裏，聽不見外界的喧嚣。

林織秋瞥見妹妹林織葉的神情呆滞，心裏明白她的煩惱。

二人收攤的功夫，林織秋不着痕跡地說道，“二妹啊，我見你瞧着有些憔悴。明日你便在家中歇息，擺攤的事宜我一人足以應付。”

林織葉擡頭，看着姐姐那雙充滿關切的眼睛，心頭一暖，點了點頭。

明天她便要去查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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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還未完全透過山梁，林織葉在被窩裏就聽到了林雲渝出門的聲音。

她又等待了一段時間再出門。

林織葉沿着田埂緩緩前行，她身着素淨的綠色調衣裳，腳下的鞋子在泥地中留下深淺不一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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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微風裹挾着花香，夾雜着遠處牲畜的叫聲，一切看似和平常無二，但她的心卻像被捏緊的絹花，不斷扭曲。

她找到一個隐蔽的位置，一片雜草叢生的土坡，正好可以讓她隐身，又能透過稀疏的葉片看到田間的情況。

果真如那些農婦所說，林雲渝的身邊，跟随着一個陌生女子。女子穿着一襲淺藍衣裙，林雲渝則是那質樸的藍布衫，兩人的對話，随風飄到了林織葉的耳邊。

“林公子，所以你還會去山上抓蛇？蛇這麽危險的生物，你家裏人也放心你去抓嗎？”顧盼兒的聲音柔和，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萬一被咬了怎麽辦？”

“蛇固然危險，但只要了解它們的習性，就能預測它們的行動，便也很容易制服它們。我不會胡來的，家裏人也很放心我。”

“但總是有危險的吧？”顧盼兒又道：“而且你不僅要種地，還要抓蛇，還要去集市幫忙，你家人也真是......讓你做盡了家中的活計。”

林雲渝的臉上閃過一絲僵硬，然後苦笑道：“顧姑娘，家裏沒有男丁，我做些事也是應該的。再說了，我表妹她們也各有各的活，為了家中的營生，都不輕松。”

“她們幹的你也要幹，她們不幹的你也要幹。”顧盼兒輕嘆，有意無意地挑起話題：“林公子，你不覺得你比家裏的牛還要辛苦嗎？種田、抓蛇、擺攤......哪裏需要人手，她們就把你往哪裏放。”顧盼兒抓住了林雲渝的袖口，“你是把你的親戚都當家裏人，可她們到底是把你當家人，還只是當作能幹的下人呢？”

這......這女人，信口雌黃些什麽呢？

林織葉聽到這裏，怒火中燒，這顧姑娘分明是在挑撥離間。

林雲渝沒有應聲。

看着他沉默的背影，林織葉心中焦急萬分。

難道他真的動搖了，聽信了這女人的鬼話？

想到這裏，林織葉不愉快地挪了挪身子。

“是我的錯覺嗎？”林雲渝停下了手頭的動作。

“怎麽了？”顧盼兒困惑地問道。

“我總感覺好像有人在看我們。”他環視四周，眯縫起了眼睛。

林織葉聞言壓低了身子，屏住了呼吸。林雲渝的直覺還是一如既往地敏銳。

她急于要出面解釋，卻又知道此刻冒然出現，只會讓局面更加複雜，只好強忍着。

與此同時，她的腦海中響起很多自我懷疑的聲音。

自從她将他撿回家以後，他确實分擔了不少家中的各種雜事，每天都忙個不停。

他從來沒有開口表達過自己的意見，也許他是心有埋怨，但有所顧忌，不便開口？

或許她不該如此依靠他？或許她還是應該一切靠自己？

半響後，林雲渝終于開口：“顧姑娘，你這樣說，讓我很為難。家裏人對我都很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份內事。你這麽說，不太合适。”

顧盼兒見林雲渝這樣說，臉上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又恢複了笑容：“雲渝哥，我這是心疼你。我聽上去，你家裏人，尤其是你的那個叫林織葉的表妹，只是把你當牛馬，窮使喚你，總得有人替你想想。”

“就算她把我當牛馬使喚，我也心甘情願。”林雲渝說道。

這句話像是一根箭，擊中了躲在土坡上的林織葉的心房。一瞬間，她的喉嚨竟有些哽咽，眼眶竟有些濕潤。

“可是，雲渝哥......” 顧盼兒還想說話，卻被林雲渝給打斷了。

“我知道你是好意，顧姑娘，但我和家人之間的事，還是由我們自己來解決吧。”

林織葉偷偷轉過身去，踮起腳尖，默默地離開了現場。

看來不需要她的出面了。

不過她還真沒想到，他會作出如此回應。

當初她把這個失憶男人撿回來，還诓騙他是自己表兄，本來也是看中了他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武藝高強，身強力壯的男人。而他确實也沒有浪費他的天賦和性別，不管是擺攤時候的各種麻煩事，還是營生所需的各種勞務活，他都毫無怨言地扛起了重擔。

如果是為了報答當時她的救助，他所作的事情已經足夠償還恩情了。

而她，卻騙了他。

林織葉苦笑一聲，沒想到反間計最後動搖的，竟然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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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蛙鳴聲此起彼伏，田間的氣息中夾雜着泥土的腥味和草木的清香。

林雲渝揮動着鋤頭，有節奏地在田野裏勞作，他的影子在太陽下拉長，像是潑了的墨水在地上蔓延開。

就在這時，一道倩影雀躍飛入田間。

顧盼兒，手中提着裝滿點心的籃子，踩着田邊的小徑，輕盈地走來。

“林公子，幹活辛苦了。我今天給你帶來了一些吃的。”她輕聲細語，眉眼彎彎。

林雲渝停下手中的活計，心中略微有些詫異。

前段日子，他在田間幹活時，幫助了一位不小心摔倒的女子。自那以後，這位女子不知為何，便經常來田間找他，好似不知疲倦。

“顧姑娘，我怎麽好意思受你這麽多恩惠。”他推辭道，“今天太陽正烈，顧姑娘還是不要來農田這種又髒又泥濘的地方了。”

“哎呀，你這話說得，我和林公子既然相識，相互幫助是應當的。”顧盼兒從籃子中掏出一塊點心，用手帕包着，遞給了林雲渝。

林雲渝見不好拒絕，只能接過，揭開手帕，嘗了口點心。酥脆的點心中似乎混入了不少油脂，讓本來就口幹舌燥的他有些難以下咽。

“好吃嗎？”顧盼兒滿懷期待地盯着他。

“好......好吃。”他答道，吞咽着口水，喉結快速上下滑動着。

“這點心是我家點心師傅制作的，他以前在京城有名的酒樓呆過呢。”顧盼兒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紅暈。“好吃的話，再多吃點。”

見顧盼兒欲從籃中掏出更多點心，他趕緊阻止了她，“不必了，顧姑娘。我現在幹活，不便吃這麽多點心。這塊手帕，”他想将手帕還給她，卻只見她直搖頭。

“這塊手帕送給你了，林公子。”

林雲渝看了一眼手帕，上面繡着一對鴛鴦。繡工不錯，甚是精致，但是仍比不上大姐林織秋的手藝。林織秋繡的鴛鴦看上去栩栩如生，仿佛随時會從手帕中飛下來一樣。

“這，這我真的不能收，顧姑娘。”

“這鴛鴦是我親手繡的，林公子。算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顧盼兒堅持道，“哦還有這些點心，你也多帶些回去吧。”顧盼兒将籃子遞向林雲渝，見他猶豫不決，便說道，“你再不接，我可就松手了。”

林雲渝只好接過籃子。“顧姑娘太客氣了，我手邊沒什麽可回贈姑娘的，哦，倒是有一物。”他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伸進口袋。

顧盼兒心中暗喜，許是定情信物？

林雲渝掏出油紙，小心揭開，露出裏面的內容物，糕體雪白，表面粉紅，甚是誘人。“顧姑娘，嘗嘗這個吧。”

自制點心？

顧盼兒咬了一小口，糕點甜而不膩，滿口花香。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這個比我家廚子做的還要好吃！是你做的嗎，林公子？你手可太巧了。”

林雲渝搖了搖手，“我可沒這麽好的手藝。這是我的表妹林織葉做的，她年紀輕輕，但手藝堪稱一絕。”

他拿起一塊玫瑰糯米糕，細細品嘗。這塊糕點不同方才的點心，入口即化，甜而不膩，一塊入肚厚，他的口似乎也不那麽渴了。

看着林雲渝吃得津津有味，顧盼兒心中惱怒異常。

她本以為自己今日的點心足以捕獲林雲渝的心，未料到竟然成了他表妹手藝的墊腳石。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心思卻在急轉：“哦，原來是林姑娘的巧手，難怪如此美味，下次我要好好向她請教一番才是。”

林雲渝并未察覺顧盼兒心中的波動，只是滿臉欣慰地點頭：“這自然是好的，她一定也願意和你相識。”

顧盼兒心知自己不能在林雲渝面前失态，只好強顏歡笑。她轉過頭，望着遠處的連綿起伏的山峰，計劃着如何才能讓林雲渝看到自己比那個林織葉更出色。

而林雲渝，抹了下嘴，再次拿起鋤頭。

他一門心思只想着種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