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我有冤情要申!
我有冤情要申!
林織秋輕輕扣響了縣衙的門環,沉重的門扉緩緩開啓,一道衙役的身影映入眼簾,他斜了一眼來客,見是位女子,不由得挑了挑眉。
“何事?”衙役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漫不經心。
“小女子有要事,需求見縣令大人。”林織秋的語調溫和。
衙役瞥了一眼她的裝束,見其衣着雖簡,卻掩不住舉止間的從容大氣。稍作猶豫後,領她進了內堂,随即通報了陳瀚笙。
陳瀚笙正在書房裏翻看着戶籍,思索着林雲渝的身份背景,聽聞林家的大小姐求見,心中微感詫異。
“領她到這裏來吧。”他站了起來,繞到桌前等待着。
不一會兒,衙役便領着林織秋來到了書房門口。
林織秋見到陳瀚笙,立刻行了一禮,“小女林織秋見過縣令大人。”
陳瀚笙上下打量着她。上次她和林織葉一起來府上時,他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技藝出衆的林織葉身上,并未對林織秋注意幾分。
這次細細看來,他發現林織秋的面容姣好,雖不驚豔,但有種清水出芙蓉的含蓄美。她的眉眼之間,似有春水盈盈,周身氣質成熟端莊,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份好感。
“林姑娘請起,今日來,是有何要事?”陳瀚笙的語氣柔和,目光卻透着審視。
林織秋緩緩起身,直視陳瀚笙,“大人,我來是為了林雲渝。”
這個答案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我們坐下說吧。”
倆人入座後,陳瀚笙沏了一壺茶,倒了點茶水在杯子裏,輕輕旋轉着杯子,“林姑娘,你今日來,我倒是要好好問問你。林雲渝,我聽聞他是你們的遠房表兄,”他将洗杯的水倒在地上,側臉看向林織秋,“你說說,他到底是,還是不是?”
“回大人的話,林雲渝他實在不是我們的遠房表兄,和我們沒有半點血緣關系。”林織秋面色不改,語氣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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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瀚笙頓了一下,微傾茶壺,将水流注入茶杯中,并将滿杯的茶杯推向林織秋,“昨天我還在問林雲渝,他到底和你們林家是什麽關系,結果他自己說了半天也說不清楚。今日倒好,你倒是開門見山,直接了當攤牌。他既然和你們沒有血緣關系,你們為何聲稱他是你們表兄?”
林織秋深吸一口氣,将心中的忐忑平複下來。面對陳瀚笙清澈如水的眼神,她鼓起勇氣開口道:“大人,實不相瞞,林雲渝是我們姐妹在縣城閑逛時無意撞見的,他武功不凡卻失去了記憶,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我們見他孑然一身,便攜他歸家。”
陳瀚笙沒有作答,拿起茶杯,吹了吹升騰的熱氣。
“至于說他是我們表兄一事,一是為了安撫他的情緒,二也是為了堵衆人之口,當時的我們未曾預見到此舉如今會招來如此多的紛擾。” 林織秋一口氣将話說完後,才又吸了口氣。
陳瀚笙抿了口茶,微微颔首,“林姑娘,依律法,身份不明且擅自遷移者,是要充軍的。”他淡淡地說着,并審視着她的反應。
林織秋聞言,臉色微變,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了幾分,但她很快調整了情緒,平穩地說道,
“大人,您也知道。我父親去世的早,我娘親帶着我和我的兩個妹妹們,艱苦度日,家裏經常窮得連鍋也揭不開,還時常遭人欺負,就因為沒有男丁。”
說着說着,林織秋的聲音就哽咽了。
陳瀚笙放下茶杯,掏出一塊帕子,遞給了她。
她道謝接過帕子,拭幹眼淚後,繼續道,“自從林雲渝來了以後,家裏的情況大有改觀。他一直保護我們不被外人欺負,并且還分擔了許多勞作,減輕我們的負擔。他雖然和我們并無血緣關系,但我們共同生活,共度風雨,不是家人卻勝似家人。”
林織秋站起了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人,林雲渝他失憶了,也無處可去。他需要一個家,而我們也需要他,但願大人能看在他無家可歸的份上,看在我們林家生活不易的份上,網開一面。”
“林姑娘,快請起。”陳瀚笙立刻站了起來,将她攙扶了起來,引到了座位上,“林姑娘,你的情意我理解,我也無意為難你們。但紙終究包不住火,林雲渝的身份若不明朗,恐怕今後麻煩不斷。”
“那縣令大人的意思是?”
他沉吟了片刻,“表面上我暫時不追究他的來歷,暗中我會派人協助調查林雲渝的身世。但你們也要小心,萬不可讓此事洩露。”
林織秋看到陳瀚笙并沒有直接處置林雲渝,心中的一塊大石終于落了下來。她知道,這位陳大人雖然說話謹慎,但心中卻有着寬宏的胸懷。
林織秋的雙手微顫,從懷中取出一方精致的繡品,遞給了陳瀚笙。“大人,這是我繡的‘繁花似錦’,雖不敢說價值連城,卻也是我數月辛勤的結晶。”
陳瀚笙看着她那含淚欲滴卻眉目歡笑的模樣,心中一動。他輕聲道:“事情既然已決,便不必多言。只是這’繁花似錦’,我卻不能收。”
“請大人一定要收下。您的這些恩情,我們無以為報,民女只求您收下我這點微薄的心意,否則民女心有不安。”
見她如此堅持,陳瀚笙只得接過繡品。他用指尖輕撫過繡面時,那繁花竟宛若真的盛開在春風中,生動至極。他心中不禁暗暗稱奇,如此手藝,絕非一般女子可比。
林織秋再次深深行禮,随後緩緩退出了房間。一出衙門,她就加快了步伐,急着要告訴林織葉這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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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瀚笙前腳才送走了林織秋,後腳就有人敲響了衙門口的面鼓。
這一天天的,真夠熱鬧的啊。
他心下抱怨,但仍不得不履行自己的份內職責。
公堂裏,一個黃土覆面的彪形大漢步履踉跄地走上前來,他的目光在院子裏四處游移,最後定格在案後的陳瀚笙身上,那雙眼裏仿佛要噴出火來。
“大人!” 男人聲音沙啞,帶着一絲凄厲,“我有冤情要申!”
陳瀚笙示意手下的衙役讓他靠近些。盡管他對男人的出現有些意外,但面上仍是一片波瀾不驚。“你是何人?有何冤情要訴?”
“大人,小人李大威,和我的娘親,還有我的弟弟多年來一直在本鎮過着勤勤懇懇的日子。但最近,我遭遇了一樁驚險之事,險些喪命。”李大威扯着嗓子喊道,“大人你可一定要為小人作主啊。”
陳瀚笙點了點頭,示意李大威繼續敘述。
“前些日子,我娘親咳嗽得厲害,我就想着去山上給她采點草藥,誰知,在山上時,正撞見那林家的林雲渝。”李大威拍着胸脯,聲音裏充滿了悲憤,“林雲渝那個無賴,仗着自己力大無窮,欺壓我這個弱小!硬說我驚擾了他要抓的蛇,害他兩手空空。我欲抗辯,他忽然拿起石頭就砸向我的腦袋,我立時就暈過去了。”
陳瀚笙皺起了眉頭。
“後來,我醒過來,發現他在我旁邊挖了,這——麽大一個坑,”李大威邊說邊比劃,“我趁他轉身挖坑時逃走了,要不是我醒的及時,我怕不是已經被他活埋了。”
“那你之前為什麽沒有來報官?”
“我......我怕他的武力報複,這才不敢言語。”他結巴着,然後突然變得激動,“不止我一人,大人,所有人都知道,他林家的那林雲渝武力高強,就算是吃過虧,也不敢聲張。”
陳瀚笙的眼神銳利如刀,直視李大威,“你是說,林雲渝攻擊了你?有什麽證據嗎?”
“證據就在我的頭上,縣令大人。”李大威指着自己的一側太陽穴,“那時候我被砸得頭破血流,留了這麽大一個疤呢。”
陳瀚笙起身,繞過案桌,走到李大威面前,仔細查看其傷口。傷疤呈現出一種暗紫色,邊緣有些不均勻,看起來的确像是被硬物打擊所致。
“還有,大人!”李大威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我逃回家後,曾聽我一鄰居說,他在山上看到林雲渝手持石塊,像是在找人的樣子。那人就住在離我家不遠處,大人若不信,派人一問便知。”
“衙役,去将那鄰居叫來。”陳瀚笙吩咐道。
不一會兒,衙役帶着一名男子趕來。他的證詞似乎與李大威所言的對得上,他說在那日确實見到林雲渝在山上手持石塊,而且表情兇狠。
圍觀的民衆此時也開始七嘴八舌地讨論開了。
一位老妪拄着拐杖,眼神陰沉地說道:“我就說林家怎麽突然冒出個力大如牛的男人,這背後肯定不簡單。”
另一位中年漢子撫須思索着說:“聽說他從小就是個兇橫的家夥,家裏人都不敢得罪他。”
一個年長的村民高聲說道:“這種惡霸行為怎能容忍!我們應該團結起來,讓正義得以伸張!”他的聲音慷慨激昂,引起了周圍人的共鳴,有些人開始跟随他的話語,呼應着他的情緒。
陳瀚笙聽後,眉頭緊鎖,他知道必須慎重處理這件事。他吩咐手下的書辦:“将這些證言都記錄下來,我要一一查實。”
随即,他轉向李大威:“你先回去,這案子我會徹查到底。林雲渝若真有罪,定不輕饒。”
李大威拜謝退出公堂。
他腳步匆匆地離開了衙門,擠過人群,拐進了一條幽靜的胡同裏,四周的喧嚣與市井的煙火氣悄然退去。
不多時,那名作證的鄰居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背後。
兩人的目光相遇,彼此間的緊張氣氛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明目張膽的狡黠。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李大威低聲說道,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咱們這回合演的天衣無縫,那個陳瀚笙固然精明,但我們有證據,他也拿咱們沒辦法。”他咬牙切齒,“必須要讓那個男人離開這裏,否則我們就總是矮他一分。”
鄰居點了點頭:“對林雲渝那家夥有怨氣的人不少,這一次大家同仇敵忾,他可有苦頭吃了。”
李大威冷笑一聲,拍了拍鄰居的肩膀,“還不夠,這些天,你叫大家多多散播關于林雲渝的傳聞,我們必須把他的來路不明做實了,逼得官府給他判刑。”
“包我身上了,頭兒。”兩人分別前,又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言下之意無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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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織秋帶來的好消息讓林家人高興了才沒幾天,林雲渝被收押的消息又讓她們的心跌到了谷底。
“這......”林織秋站了起來,“我再去見一下縣令大人,問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大姐,別去了。”林織葉拉住了林織秋的手,“這段時間我們林家出了不少風頭,一定是引來不少人眼紅了,他們這次是抱團,對雲渝落井下石。面對這麽多雙眼睛,縣令大人他一定也很為難吧。”
“那怎麽辦啊?二姐?”林織芳帶着哭腔問道,“雲渝哥哥不會回來了嗎?”
林織葉和林織秋交換了個眼神,趕忙安慰最小的妹妹。“你瞎想什麽呢?雲渝哥哥只是暫時不回來而已,過幾天就回來了。”
“真的嗎?”林織芳半信半疑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時辰不早了,你可以去睡覺了。”林織秋哄着林織芳去睡了。
房內只剩下林母和林織葉二人。
“織葉,你明天一早去探視一下雲渝吧,”林母語重心長地說道,“屆時有什麽想說的話,都跟他一并說了吧。”
林織葉點了點頭,雙手緊握成拳,手背上的經脈突突直跳。
這團火終究還是把紙給燒盡了。或許,是時候向他坦白一切了。
不知他會恨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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