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章
第 33 章 第 33 章
許宜依醒的時候,人是躺在病床上的。
刺目的燈光晃的她一時睜不開眼,等适應後,她才想起自己這會還在醫院陪司卿譽輸液,沒回家。
不過,她為什麽會躺着?
剛睡醒的許宜依大腦還不太清醒,反應也很遲鈍。
她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從床上坐起來,一轉頭,愣住。
就看到原本該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這會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大概是聽到了動靜,司卿譽掀起眼皮。
還在偷看他的許宜依,猝不及防的跟他撞上視線,略感尴尬的清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頰,小聲問:“我怎麽跑床上來了...”
司卿譽聲音還是很啞,偏過臉咳嗽了兩聲,才擰起劍眉問她:“你睡覺夢游?”
許宜依眼睛一點一點瞪大,半天後,她頭頂飄上一個問號:“啊?”
司卿譽靜靜看她,不欲多言。
許宜依懵逼的表情逐漸變得一言難盡,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道:“難不成是我剛才夢游,搶占了你的病床?”
司卿譽挑眉,意思很明顯:你覺得呢?
許宜依:“...”
沒想到她就随口說兩句,他還真演她,許宜依無語,“司卿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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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完人才想起急診室其他人都在休息,立馬又捂住嘴巴,瞪着他,音量壓低,“你又拿我當小孩子騙是吧!”
下一秒,司卿譽低頭,肩膀微微顫動。
許宜依被他低頭無聲發笑的樣子搞得心跳加速,紅着臉罵了句,“幼稚!”
司卿譽擡頭。
金絲眼鏡被他放在櫃子上,沒有透明鏡片遮擋的那雙淺色鳳眼狹長,白熾燈下,隐隐還能看到薄薄的眼皮上淡淡的青色血管。
此刻,那雙眼睛眼尾微微勾起漂亮的弧度,笑意未散的樣子,為那雙淺色的瞳增添無數色彩,像是冰山消融,大地蘇醒,孤寂的高山之上,開出了唯一一朵鮮豔的花。
他含笑看她,半天不說話。
許宜依定定看着這雙眼,恍然間,高山上那多鮮豔的花,好像幻化出人形,變成了她的影子....
氣氛忽然變得暧昧起來。
空氣中仿佛有無數粉紅泡泡飄蕩在兩人之間。
急診室還有幾床病人在輸液,偶爾也會有護士來來去去的監測病人的體溫和輸液狀況。
他們旁若無人的對視,有那麽一刻,想将彼此看進心裏、刻在骨子裏。
被司卿譽的目光蘇了個腿軟的許宜依最先敗下陣來,她尴尬到不停地假裝咳嗽,匆匆忙忙的就移開自己的視線,渾身上下都透着股不自在的別扭勁。
再然後,她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又下看看,再不經意的往司卿譽那邊飛速瞄一眼,發現他還在看她。
瞬間,許宜依臉更紅了。
她開始生硬的轉移話題,“啊,你這個輸完,還剩幾個沒輸了啊?”
耳邊傳來男人低啞的聲音,比平日裏更加磁性。
“只剩這個。”
許宜依心不在焉,“哦哦。”
頓了頓,又假裝很忙的找起了自己手機,“我手機呢?現在幾點了啊,我感覺自己好像睡了挺久的哈哈...”
內心卻在直呼:救命!她在幹嘛啊!怎麽會這麽尴尬!!
終于摸到手機了,她大松一口氣,可算是能有點事做了。
許宜依開始低頭搗鼓自己的相冊、通訊錄、鬧鐘、備忘錄....
幾個界面來回切換來回刷,也不知道是能刷出金幣來還是怎麽着,反正就是手和眼睛在手機這邊,耳朵卻留在了司卿譽那裏,随時關注司卿譽的所有動向。
于是,在司卿譽叫她名字的時候,她身體反應快過大腦的就是一聲:“我在!”
司卿譽低聲一笑。
許宜依後知後覺。
她:“....”
對不起,她好像又丢臉了嗚嗚嗚。
緩了口氣,她硬着頭皮問:“有事嗎?”
剛剛那聲笑宛如錯覺,司卿譽又恢複了慣常的清冷。
他聲線平穩道:“要不要去看日出。”
許宜依窘迫的表情也跟着頓了一下,她呆呆道:“看日出?”
司卿譽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簡單嗯了聲。
許宜依低頭看了眼手機,“可是現在才淩晨兩點欸。你這瓶點滴輸完應該也不到三點,距離日出還要好幾個小時。要不...回去睡一覺再看?”
她倒是還好,主要是擔心司卿譽的身體會累垮,他現在還是個病人。
司卿譽沉默。
片刻後,淡淡開口:“睡一覺?”
許宜依小雞啄米式點頭。
司卿譽:“你确定還能起得來?”
許宜依嘴皮子動了動,想罵人了。
好吧,司卿譽說的也沒錯,這時候回去睡,再睜眼可能就是下午四五點後的事了。
她就道:“那還是直接去吧。”
不過——
“為什麽突然要去看日出?”許宜依沒懂司卿譽的腦回路。
司卿譽清淺的眸光閃了閃,随即黯淡了下來,他聲音很啞,很輕。
他說:“沒什麽,就是想看看。”
想看看北城的日出,是不是也和洛杉矶的日出一樣,許的願望都能實現。
許宜依覺得他有點怪怪的,但還是馬上就答應了下來,“好吧,那就一起去看吧。”
說着,又想起什麽似的,小鹿眼裏騰升起了點點笑意,“而且我們當時也說好了,回來後要一起去看北城的日出。”
許宜依當時還以為回國後和他一起看北城的日出,是他們計劃清單裏最簡單也是最容易實現的一項,結果還沒回國,這段感情就無疾而終。
而那些她磨了好久,司卿譽才答應要和她一起去做的事,原本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機會去實現了。
沒想到兜兜轉轉,他們竟然還可以一起去看北城的日出。
很奇妙的心情。
是開心的,甚至還有點興奮。
可不知道為什麽,許宜依又有一點點的悲傷。
這股情緒來的莫名其妙,她只将它當成錯覺,很快就重新又沉浸在了和司卿譽看日出的喜悅當中。
看到她那麽高興,司卿譽搭在膝上的那只手,慢慢攥緊。
他阖上眼,決定殘忍的不再去看她期待的模樣。
許宜依以為司卿譽累了,抿住唇,停下叽叽喳喳,不再打擾他。
只是沒一會兒,她就忍不住驚訝道:“鄭哥居然已經有寶寶了嗎?”
晚上那會兒,她也留意到鄭哥手上有婚戒,但沒想到鄭哥連孩子都有了!看朋友圈文案,好像一胎都已經在上幼稚園了,現在二胎也快四個月了!
天吶!
她震驚!
許宜依還在讀書,對結婚生子沒什麽概念,又可能是和司卿譽在一起待久了,就自然而然的認為司卿譽他們這個年齡、這個職業,好像結婚晚一點也沒什麽奇怪。
現在一看鄭艇舟都有二胎了,他看起來和司卿譽還差不多大的樣子...
許宜依看司卿譽的眼神就變得複雜了起來。
司卿譽睜眼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許宜依對他的一臉同情。
司卿譽:“....”
許宜依啧啧搖頭,陰陽怪氣,“鄭哥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不像有的人,一把歲數了還是單身。”
司卿譽擰起眉,“許宜依,好好說話。”
許宜依沒被他的冷臉吓到,反而還撇撇嘴,吐槽:“實話也不讓說。”
又悄悄在那兒嘀咕:一把歲數了也不着急,只知道惹前女友生氣,把我氣跑了,看誰還會像我這麽喜歡你!
司卿譽:“....”
見她現在也不怕自己了,他頭疼的揉了揉額角,無奈道:“你又在自言自語什麽?”
許宜依沖他做了個鬼臉,“不告訴你。”
司卿譽拿她沒辦法,換了個話題,“什麽時候加了艇舟微信?”
許宜依:“就從洗手間回來那會兒呀。”
說到這個,許宜依非常好奇,“你和鄭哥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呀?”不等司卿譽回答,她就自顧自的在那裏猜測了起來,“是工作的時候?你們發現對方跟自己志同道合,于是一起合作開了現在這家律所?還是上大學那會兒就約好畢業後一起創業?”
司卿譽神色平靜,“怎麽好奇這個?”
許宜依眨眨眼,然後笑開,“就是覺得你鄭哥性格截然相反,能一起合夥開律所,還能成為很要好的朋友,讓人有點意外。”
鄭艇舟性格明顯要熱情許多。
而司卿譽又向來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兩人站在一起都不是一個畫風。
沒想到司卿譽直接否決了她那兩個猜測,淡聲:“初中。”
許宜依震驚,“這麽早!那難怪...”
司卿譽:“難怪?”
許宜依用理所當然的語氣道:“水滴石穿啊。你這種大冰山,就是需要我們這種e人日複一日慢慢滋養,随着時間的推移,終有一天會被我們e人拿下!”
司卿譽被她奇奇怪怪的形容詞整的有些無言。
許宜依以為他沒聽懂,就給他科普,“e人你知道嗎?e人的意思就是——”
話沒說完,就被男人打斷。
司卿譽沉着臉,“許宜依,年紀大的人也上網。”
許宜依聳聳肩,“好吧好吧,我以為你只關注社會新聞。”又立馬言歸正傳,“不過我說的應該沒錯吧?你這種性格,身邊就需要我和鄭哥這樣的。”
她拍拍胸脯,小鹿眼亮晶晶的。
像是在對他說:快點說是呀,快點說你需要我。
司卿譽喉結滾動,胸腔裏漫出一聲輕笑,“嗯。”
“你們确實很像。”
許宜依:“是吧是吧!”
司卿譽:“話都很多。”
許宜依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她氣惱:“司卿譽!”
算了,許宜依決定寬宏大量,不跟他計較。
她這會就跟打開了潘多拉寶盒,裏面裝滿了司卿譽的過去,那些她先前迫切想要知道,卻總是無從得知的過去。
其實她剛剛多少也存了一點試探的心思。
司卿譽先前從來不會主動提他的工作、朋友或是家人。
哪怕她借機打探,司卿譽也都避重就輕的将話題繞去了別的地方,她也就明白,他并不想告訴自己這些。
說不失落不難過都是假的,她那麽喜歡他,恨不得将自己身邊所有的趣事都和他分享,但司卿譽不會。
她以為是他們交往時間還不夠長,還不到聊朋友聊家人的時候。
事實就是,他只是單純的不想告訴她。
只是,今晚似乎又有些不同。
司卿譽他好像變得跟之前不太一樣了...
他沒有反感她去律所找他,也沒有因為她主動加了他朋友微信感到不滿,甚至在她試探性的問起他和他朋友的過去,他也不再選擇沉默。
許宜依拿到了一把鑰匙。
她用鑰匙打開了眼前的那扇大門。
門開後,一陣白光閃過,再睜眼的時候,她就自身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那裏是有關于司卿譽的一切。
她對這個世界所有的東西都充滿了好奇。
于是,她就抑制不住激動的問:“那你們到底是怎麽成為朋友的?”
在她滿目的期待下,司卿譽沉思數秒,開口時語氣卻很平淡,像在聊一日三餐,“沒什麽特別的,我們是同桌。”
許宜依眼睛忽閃忽閃:然後呢然後呢!
司卿譽實在不是個會講故事的人,但又不想讓小朋友期望落空,只能幹巴巴的又說:“他很吵。”
許宜依:啊?哦哦!繼續繼續!
司卿譽薄唇緊抿,數秒後,唇線松動,面無表情的說了句:“就這樣。”
許宜依:“啊??”
不是?就這樣???
許宜依懷疑司卿譽是在敷衍她,她雙手在空氣中比劃半天,一言難盡道:“就、沒有點什麽過程嗎?”
司卿譽:“....”
嗓子又有癢意,他右手握拳拄在唇邊咳了兩聲,才說:“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失望倒也談不上,就是吧——
“我還以為你們倆會有什麽驚心動魄的故事呢。”
“驚心動魄?”
許宜依貓貓點頭,開始給他舉例,“比如你們倆剛成為同桌那會兒,你很高冷,對鄭哥愛答不理,但是鄭哥非常熱情,絲毫不介意你對他擺臭臉——”
司卿譽眼中的訝然一閃而逝,但很快他就不悅道:“我擺臭臉?”
許宜依抓到他小辮子了,指着他現在的表情控訴道:“對對對,就是你現在這幅表情,你還說你不擺臭臉?”
司卿譽薄唇一動。
許宜依手一伸就捂住他的嘴巴,強行給他閉麥。
女生手上還帶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很好聞。
司卿譽嗓子有點發幹。
許宜依一臉正經:“噓!不準再打斷我講故事!”
司卿譽眼睫半阖了一下。
許宜依這才松手,繼續說:“有一天,你下學回家,途徑一條小巷,聽到巷子裏有打鬥聲。你對除學習以外的事從來都是漠不關心,更不喜歡招惹麻煩,所以你徑直從巷口走過,對裏面的一切充耳不聞。但!就在這時,你聽到巷子裏打架鬥毆的那群人,提到了你同桌的名字!慢慢的,你停下了腳步。而此時,巷子裏正在被人圍毆的鄭哥,在看到你遠去的背影後,希望也一點點破滅,他想,他今天應該就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然而,就在他準備再看一眼最後的夕陽時,一道身影踏着橙色的夕陽,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當當!”
許宜依非常誇張的做出撒花的動作,“你像是漫威裏的超級英雄,從天而降!你和鄭哥一起攜手打的這群混混落花流水,警察聽到這邊的動靜趕來後,你們四散而逃,你和鄭哥在夕陽下奔跑,也是因為這一次,你們有了過命的交情,從此以後山高海闊,你們都是彼此最堅實的後盾!”
故事講完,許宜依意猶未盡的給自己鼓掌。
這感人肺腑的兄弟情,她說的連自己都信了,要不是當事人還坐在這裏的話...
司卿譽很佩服許宜依腦洞,她總是會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她也很會講故事,再俗套的故事,在她口中,也變的生動形象,畫面感極其豐富。
但很遺憾,司卿譽不會打架,甚至上高中之前,他的右腿是沒辦法做到正常行走的。
他無法和鄭艇舟一起将混混打的落花流水,更不可能和鄭艇舟在夕陽下奔跑...
他不是漫威裏的超級英雄,那時候的他,是對身邊所有人都充滿惡意的瘋狗...
不過,司卿譽并沒有打破許宜依的幻想。
他只是輕輕扯了扯嘴角,笑容裏有他無法抑制的自嘲,“是個不錯的故事。”他說。
許宜依看到他笑不達眼底的樣子,以為是自己沒猜中,“不是這樣嗎?那我換一個!”
司卿譽的輸液還有不少,最後一組護士調的很慢,說是不宜太快,會有副作用,比如手疼,惡心之類的。
漫漫長夜,也沒什麽事可做,許宜依就盤腿坐在病床給司卿譽講故事。
司卿譽坐在床下,安靜聽着,偶爾也會出聲質疑——
比如。
許宜依換了一個初中的司卿譽被混混收保護費,然後鄭艇舟從天而降,解救了他,自此之後兩人就成了摯友的故事。
司卿譽問:“這次,為什麽不是我從天而降?”
許宜依嗨呀一聲,擺擺手,“每人當一次超級英雄,我很公平的啦。”
司卿譽就淡淡道:“我替他謝謝你。”
許宜依不爽:“你陰陽怪氣我,下個故事我可就繼續讓鄭哥當主角了!”
司卿譽平靜:“哦。”
許宜依生氣!
然後再換一個鄭艇舟帶司卿譽這個好學生逃晚自習上網吧,結果被教導主任逮住,兩人一起被叫家長,鄭艇舟本來想要攬下所有責任,結果一直沉默寡言的司卿譽挺身而出。
聽到這個故事,司卿譽眉峰一動。
許宜依這個編的倒有點像模像樣了,但其實,那時候,是他“帶”鄭艇舟去的網吧。
那個年代基本都是黑網吧,設備落後,環境也差。
進去之後,裏面煙霧缭繞,髒話聲比鍵盤聲更加刺耳,泡面味跟汗臭味混雜在一起,讓鄭艇舟這種乖乖仔前腳剛進去,後腳就被熏了出來。
鄭艇舟非常震驚,那會兒司卿譽在鄭艇舟眼裏是有光環的:個子高、長得帥,成績好,關鍵是話少。對那個年齡的男孩子來說,司卿譽這種高冷的性格,簡直酷斃了。
只是鄭艇舟萬萬沒想到,傳聞中的年級第一,居然是黑網吧的常客。
十三歲的司卿譽拿着不知道哪兒搞來的身份證,輕車熟路的帶着十三歲的鄭艇舟開了兩臺機子。
鄭艇舟看到司卿譽熟絡的按開主機,熟絡的登陸游戲,然後人狠話不多的在游戲裏嘎嘎亂殺。
鄭艇舟又一次驚呆了。
他小心翼翼的揪了一下司卿譽的袖子,問他:“你經常來這打游戲嗎?”
司卿譽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繼續在游戲裏亂殺。
他在游戲裏殺人的時候,非常狠辣果決,不給敵人半點反應機會。
很快,他就又一次爆了敵人的頭,拿下了這場勝利。
鄭艇舟以為他結束了,正想讓他教教自己,就看到司卿譽已經又開了一把。
這一晚,鄭艇舟都在看司卿譽玩,到後面他看晚自習時間也結束了,正想問司卿譽要不要回家。
司卿譽已然摘下了耳機,拎起書包,冷着臉對他說:“回了。”
鄭艇舟哦哦點頭,追在他身後。
十三歲的鄭艇舟,看着走在他前面的小男孩兒。
男孩兒清瘦的肩膀上背着黑色的雙肩書包,身上的校服也穿的板板正正,因為腿受過重傷,所以他到現在走起路來都是一跛一跛。
鄭艇舟不是什麽細心的人,可粗心的他也注意到,前面那個清瘦的身影,似乎只朝着人多且路燈最亮的地方走,但凡路燈壞了,或者人沒那麽多的地方,他都會避開。
這時候的鄭艇舟還很困惑,他對司卿譽了解不算很多,只知道他初一的時候好像修過半年學,老師說他生病住院了,但班上的同學都在傳,他差點被人殺死...
鄭艇舟不清楚誰說的是真的,不過他覺得司卿譽确實是個神秘又古怪的同學。
這時候的鄭艇舟還不知道有個詞叫“割裂感”,用來形容司卿譽最合适不過。
那個剛才還在網吧裏打那些血,腥,殘,暴的游戲司卿譽,在這一刻,又變回了學校裏那個年級第一的三好學生。
司卿譽和他們都不一樣。
他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
就像,他們明明是同齡人,鄭艇舟卻總覺得,司卿譽要比他懂的更多,會的也更多,膽子也要比他更大。
班上的人都說,像司卿譽這種,就是天之驕子。
天之驕子是不屑于和他們這種學習不好的孩子做朋友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天晚上,看着走在自己前面那道身影,鄭艇舟覺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
司卿譽分明都往人最多的地方走了呀,可是為什麽,他看起來還是那麽孤單啊。
于是,鄭艇舟就決定,他要和司卿譽做好兄弟,一輩子的那種。
再于是,他就開始對司卿譽實行死纏爛打戰術。
這個戰術沒什麽用,因為司卿譽總嫌他煩,嫌他話太多很吵。
鄭艇舟卻不以為意,你嫌我吵,那你為什麽還要讓我陪你一起來紋身呢?
是的,司卿譽初三畢業後的暑假,第一次主動撥通鄭艇舟電話。
電話接通後,只有高冷的一句:“清溪路老馬紋身店,半小時。”
可把鄭艇舟給高興壞了。
但等到了紋身店,鄭艇舟又開始擔心紋身會不會疼啊,紋身後他家長會不會教訓他?之後上高中會不會有影響啊之類的。
躺在床上的司卿譽不耐道:“閉嘴。吵死了。”
紋身的是他,他到底在比比個什麽勁!
鄭艇舟老實閉上了嘴,然後在一邊親眼見證那條醜陋的蟒蛇是怎麽出現在司卿譽那條小腿上的。
他也第一次看到,司卿譽據說傷的很嚴重的那條腿上的傷疤。
很長的一條,被大蟒蛇堪堪覆蓋...
再然後,鄭艇舟圍着司卿譽一轉就是好多年。
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從司卿譽同桌到司卿譽好兄弟,再到現在的合夥人。
連司卿譽自己也沒想到,他這樣的人,也會有鄭艇舟這樣的好哥們。
許宜依還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已經拿到了潘多拉寶盒裏面的其中一枚寶石。
司卿譽在她故事落下尾聲後,才緩緩開口:“不是說這次主角不是我?”
許宜依唔了聲,顧左右而言他,“故事精彩就行了,你管那麽多幹嘛。”
司卿譽就勾了勾唇角,反問:“說這麽多,小時候經歷過?”
許宜依一心虛就會眼神亂飄。
她尴尬的咳了幾聲,“就...一點點吧。”
司卿譽微微颔首,表示:“願聞其詳。”
許宜依看了眼輸液,還得輸個十分鐘的樣子,而且現在這個氣氛也挺不錯。
在司卿譽認真的目光下,她就硬着頭皮把自己小時候被人收保護費的事說給他聽。
司卿譽只聽她提到被學校外的小混混堵着收保護費,劍眉就緊蹙了起來,整個人都變得淩厲了幾分。
許宜依連忙就道:“放心,我報警了的!”
司卿譽顯然沒想到會有這個反轉,愣了愣。
許宜依就說:“當時他們問我要錢嘛,我就偷偷把自己的手表和錢包都放進手包,他們搶走了我的書包。等他們走了,我就打電話報警了。”
“警察聯系到了老許,又從老許的手機裏定位到了我手表位置,成功抓到了那幾個混混。”
許宜依說到自己的故事,就沒那麽誇張了,只是簡簡單單講了個大概。
司卿譽自然知道,她是不想讓他擔心,所以故意隐去了中間的細節。
她一直都細心。
可,被搶書包這一個細節,就足夠讓他緊張了。
聽她話裏的意思,那時候她才念小學,半大點孩子,遇上這種事該多害怕。
他不由得就放輕了呼吸,“後來呢?”
說到這個,許宜依可自豪了,“你猜我為什麽沒有直接給他們錢,而是偷偷把東西都放進書包等他們來搶?”她自問自答,“當然是因為——我聰明啦!”
要是只給他們一部分,她肯定會被這群人盯上。
所以為了一次性解決麻煩,她就把東西全放進書包,等着他們來搶。
書包裏,她的那塊電子手表,從外表看,只會覺得那塊表值不少錢,并不會聯想到別的。
而錢包中,除了一些百元人民幣,還有一張銀行卡,卡裏大概有個五六十萬的樣子。
那群人一看就是社會上的小混混,幹慣了敲詐勒索的勾當,看到卡後直接逼問她有多少錢,她沒說太多,只說有一千塊,是她爸爸這個月給她的生活費,哭着讓他們還給她。
搶走的東西,他們怎麽可能會還,逼着她說了密碼,那群人就吹着口哨将書包扔給她走了。
他們一走,許宜依就抱着書包去小賣部給警察叔叔打了電話。
司卿譽聽到這裏,問:“為什麽不是打給你爸爸?”
許宜依:“老許當時在出差啦。而且他們搶劫欸,當然要第一時間報警。老許又不是警察,找他有什麽用。”
司卿譽被她噎了一下。
是他關心則亂了。
沒想到她當時人小,腦子倒還挺清楚。
警察将許宜依接到警局後,聯系了老許和她的班主任。
老許當晚才趕到警局。
警方根據老許手機裏的定位系統,找到那群混混的時候,那群混混正在為天降橫財慶祝。
混混成功被拿下,許宜依這才抱着自己的錢包和手表在爸爸懷裏痛哭出聲。
事後,警察都誇她是個勇敢聰明的孩子,幾個警察叔叔和警察姐姐送她出來的時候,還塞了很多糖給她呢。
當然啦,哭鼻子這種事,司卿譽就沒必要知道了。
他只需要知道,她許宜依,不僅美麗動人,還聰明勇敢!
聽完她小時候的事,司卿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五六十萬,放在現在也不是筆小數目,但她卻敢直接交出去。
司卿譽想,她大概并不是不在乎那筆錢,她只是比他想象中還要聰明勇敢大膽一點,或許她發現那群人年齡不算小,又或許當時處境很危險,比起錢,她知道自己的安全更重要,但同樣的,她卻能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同時,大膽的将自己帶有定位的手表偷偷塞進書包,賭那群人會見財起意。也會在那群人走後,第一時間報警,安靜的在小賣部等待着警察的到來。
原來,她打小就這麽聰明伶俐...
于是,這一晚,在許宜依覺得自己了解了一點司卿譽的同時,司卿譽同樣也覺得,自己又靠近了她一點。
有那麽一瞬間,司卿譽有點後悔等會要帶她去看日出了。
卻也在這時,輸液走完。
就像今晚的夢,也抵達了終點。
該醒了....
而此時的許宜依,見司卿譽液輸完了,對他們看日出計劃表現的越發期待。
她還不知道這會是一場告別。
她以為,這場日出會是她和司卿譽新的開始,就像他們當初在洛杉矶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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