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你自己瞧瞧,我動心了麽?”

青年說完這話,寧十安當真仔細瞧,同她的本能反應不同,青年一雙眼眸幹幹淨淨,沒有絲毫欲、望,宛若冬日裏空蕩蕩的冰面。

親一口竟然毫無反應,這家夥可真是難搞。

寧十安挫敗,不肯認輸:“以後會的。”

青年松開她,塞給她一杯茶:“不會。”

·

下午沐尋不在院中,應是被沐斐找去交代生息蠱始末,她左右無事,在院中侍弄昨日栽種的靈植,一陣風過,有什麽“啪嗒”一聲落在草叢中,她撥開草根,發覺是懸在枝丫上的藤木油燈。

藤木因着年歲過長出現裂痕,支撐不住墜落在地,碎成了幾塊。

沐尋院中物什不過零星幾樣,這燈他每次回來第一個侍弄,雖不在意,但到底陪他良久,寧十安便将碎片撿起,想着給他修一修。

碎片揣進兜裏便去找唯一熟識的人,她很快便在獸欄找到正在喂食的君山。

君山在圍裙上擦擦手,摘下鬥笠,同她一道坐在草垛上。

寧十安将藤木碎片掏給他看:“這種藤木哪裏有?”

君山眯起眼細細打量,片刻後回道:“這叫碧藤木,是落日村獨有的,那裏有一片碧藤林,背靠落日山,景致挺美。”

“落日村?遠麽?”

君山道:“不遠,距離咱們都城約莫數百裏,獸車小半日車程,你要去麽?你要去的話,可以借輛獸車給你。”

寧十安瞅瞅天色,現在去,取了碧藤木,興許能趕在夜裏回來,就算夜裏不回來也沒事,反正沐尋也不管她死活。

寧十安要了獸車,這便啓程去落日村。

獸車穿過中央長街,碾過青石板路,一路跑出城門,又鑽入深林,輾轉兩個時辰,于傍晚時分抵達了落日村。

落日村背靠落日山,一條長河蜿蜒而過,寧靜秀美。

此時村民大多勞作完畢,在家中休息,等待晚餐,郊外的碧藤林便顯得格外寂靜,只有落日的餘晖與偶爾驚飛的鳥雀。

寧十安将獸車拴在林外粗壯的枝幹上,利落的鑽進林中,比照着藤木燈的樣式尋找合适的木材,掰了幾支都不甚滿意,無意識的愈走愈深。

待她搜尋到滿意的木材時,天色早已黑透,林子裏不辨來路,枝木錯雜,陰森可怖。

得快些離開,保不齊沖出些什麽野獸,寧十安将藤木收好,轉身往來時的路走,可夜裏起了薄霧,留下的印記也消失不見,寧十安走了一刻鐘,還在林子裏晃,這可不太妙,她按照記憶又走了一刻鐘,仍舊沒看到出口,這下糟了,她進來時并未走這般久,八成迷路了。

濕霧的林中危險重重,倘若真要過夜,得尋個安全的地方,寧十安知道出不去,便四下尋找可蔽身之處,

摸索着瞧見一個山洞,亂石覆蓋,差了些,但也只能将就,她正欲向那處走,忽而聽見了年輕男人的說話聲。

“歲歲,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寧十安悄悄走上前,便見一個着粗布麻衣的男人對着一塊空地祭拜,她走過去蹲在他身邊,輕聲道:“喂。”

男人一哆嗦,驚恐的望向她:“你、你、你!”

寧十安忙安撫:“小哥莫怕,我只是一個迷路的旅人,聽見有動靜,過來瞧瞧。”

那小哥吓白的臉這才恢複了一點兒血氣。

“差點被姑娘吓死,夜裏林子不安全,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小哥名喚周木,膽子小了點兒,人還怪好的,寧十安原本想讓他帶自己回獸車那裏,但一時說不明白位置,便還是同他先出林子。

“你方才祭拜的是誰?”寧十安跟上輕車熟路的周木,好奇的問。

周木黯然道:“歲歲,我妹妹,一場意外離去了。”

“抱歉。”

周木搖搖頭不欲多說,将寧十安帶到林子入口,對面是一條寬闊的官道,通往落日村。

“近日村裏不太平,姑娘千萬莫進村,盡早離去。”

同周木告別後,寧十安便沿着碧滕林邊緣尋找自己的獸車,可當她繞了半天,發覺自己仍在落日鎮那條官道上,這下麻煩大了,這村落似有詭異的結界,進來了不讓走。

周木已經返回村落,眼前又只有一條路,別無他法,寧十安只能硬着頭皮進入落日村。

街道上空蕩蕩,兩邊的住戶亦熄了燈,月亮隐入雲層,只有慘淡的星子落下零星的光。

靜谧的可怕,遠處傳來犬吠,緊跟着便是大聲呵斥,寧十安循聲望,見街角那戶尚點着燈,還沒睡,她便硬着頭皮去叨擾。

寧十安快速往那戶去,愈走狗聲愈響,忽而那狗不叫了,主人家的呵斥也不再響起,寧十安走到近前,屋裏格外安靜,大門虛掩着,她試探的敲門,又喚了兩聲,卻始終沒人應聲。

她停頓片刻,小心的推開大門,木門的“吱嘎”聲在安靜的夜晚格外清晰,可即便如此,那狗卻也未曾再吠。

不對勁兒啊……陌生人進來,怎麽狗也不叫……

寧十安心中不安,可眼下外面的長街也不見得安全,便小心翼翼的往屋內去,前廳并不大,擺着簡單的桌椅用具,可空氣中卻隐隐傳來古怪的味道。

狗到現在也沒叫,人也沒見到……

她看到前廳通往卧室只隔了一道布簾,她走上前,鼓起勇氣,用力掀開。

瞳孔一縮,她差點失聲尖叫,只見卧室的地面上躺着兩具尚在流血的屍體,是一對老夫妻,兩人身旁還躺着一只亦被開膛破肚的黃色小土狗。

小狗剛才還在叫,夫妻兩還在呵斥,這麽短的時間都死了,那兇手……走了麽……

寧十安驀然脊背發涼,她進來時還發出了聲音,這讓她驚恐萬分,她竭力鎮定,頂着害怕查看了卧室內的所有角落,床底下、衣櫃、門後,确定沒人躲藏,也許兇手在屋外……

寧十安這樣想着,便當真聽見了細微的腳步聲,她一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立刻在儲物袋中摸出一把匕首,故意将衣櫃的門重重合上,随後便躲在門後。

腳步聲很快靠近,一只手挑開門簾,來人果然本能的往反方向的衣櫃看去,寧十安毫不猶豫的刺出匕首,可尚未刺中,便被人單手握住。

什麽怪力……徒手握匕首竟然不流血……

寧十安當機立斷棄匕首逃竄,還沒跑走,便被人揪住衣領,輕易的扯回身前。

“寧姑娘怎麽在此?”清俊的青年攏了眉,困惑不解。

寧十安原本還在奮力掙紮,一下子愣住,來人竟是沐尋,她不想同他說修藤木燈,說了他也不在意,便眨眨眼,胡扯道:“我閑逛……”

沐尋放開她,目光審視:“閑逛逛到兇殺現場?”

寧十安便說自個兒是被迫,這村子有古怪的結界,進來了便不讓出去,她沒法子,才想到這家投宿。

“倒是你,來這裏做什麽?”寧十安交代清楚自己,便來問他。

“落日村前幾日來府裏求援,說村子裏接連死人,卻始終找不到兇手,府裏派了幾位弟子來,全折在這裏,阿斐束手無策,我便來看看。”

原來如此,寧十安便道:“這兩個一炷香前還活着,你來時沒看見可疑的人麽?”

沐尋搖頭,上前檢查屍體,剛查探片刻,門外便哄哄鬧鬧來了一堆人,全是落日村的村民,寧十安見過的周木亦在其中。

衆人哄哄鬧鬧,村長是個中年大叔,他看出沐尋氣質非凡,同先前來過的外鄉人有些相似,小心的問:“仙師可是府裏遣來幫忙的?”

沐尋将寧十安拉過來,客氣的同他道:“我二人皆是。”

村長連忙行禮,邊說眼淚便掉下來:“求兩位救救我們,我們無法離開,又接二連三的死去,已不知如何是好。”

沐尋扶起他,溫和道:“自當盡力,我已查探過,兇手似已離去,暫時安全。”

村長連聲道謝,請求兩人去家裏暫住,又叫人妥善處理老兩口的屍體。

沐尋并未推辭,兩人便一道住進了村長家,村長詢問過沐尋後,安排了兩個相鄰的房間。

寧十安又驚又累,一身疲憊,正要吹熄油燈睡覺,卻忽而傳來敲門聲,她奇怪之餘拉開門,發現站在門外的竟是沐尋。

寧十安故意道:“你想通了,要和我一起睡?”

沐尋不答,走進房內并反手将門帶上。

“你要幹什麽?”寧十安嘴硬膽子小,不争氣的往後退了一步,“你給我一些心理準備。”

沐尋卻目光不善的望着她:“寧姑娘有事瞞着我,究竟來這裏做什麽?”

寧十安想,修燈這事兒就算告訴他,他肯定也覺得荒謬,便道:“我聽君山說落日鎮的藤林很美,左右無事,便來看看。”

沐尋卻道:“你恰巧那樣的時候在那兩人家裏。”

哦,這是懷疑她!

這家夥還真是沒有良心,她怎麽也與他在銀魚島同生共死過,這才過去多久啊,就開始懷疑她是兇手了!

不過他說話的模樣總是正經認真,不帶絲毫情緒,算不得質問,氣不起來,只是無奈。

這家夥真是絲毫感情沒有,明明已經培養了好幾天,卻還是同外人沒區別……

青年對別人的情緒毫無察覺,公事公辦:“既然來調查原委,自然要先排除可疑事項。”

好好好,她可疑是吧?

寧十安故意往他面前湊了湊:“你不信我,那你來檢查啊,我若是兇手,身上總該有什麽殺人痕跡吧?”

青年許是沒想到她如此,在燭火跳動中沉默不語。

“不檢查啊?”寧十安笑眯眯,“那請你離開,我要睡了。”

寧十安轉身欲走,手腕驀然被冰涼的指扣住,耳邊傳來淡淡一聲“得罪了”,人被微微一扯留在原地,青年不知何時已貼近她面前。

寧十安驚道:“你!”

青年不待她反應,驟然俯身,湊到她脖頸邊嗅了嗅。

青年的發絲柔軟酥麻的撓着她脖頸的皮膚,溫熱的氣息落在她鎖骨。

寧十安因着突襲整個人都僵住,臉頰“唰”一下變得通紅。

青年卻一觸即走,飛快退至安全距離,面色如常眼神平靜,歉疚的躬身:“寧姑娘抱歉,的确不是你,是我魯莽,姑娘請休息。”說罷,便無事發生一般轉身離去,還貼心的将門帶上。

莫名被撩不能平靜的寧十安:!!!

啊啊啊啊!!!這混蛋!有機會她一定要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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