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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許珈毓站在床邊,凝神望了還在熟睡的江泊雪很久,退出去, 輕輕帶上了門。

那天清晨,她登上微博賬號, 發布了一份聲明。

确切來說,是一份證據。

裏面詳細講述了,孫德武當年是怎樣利用她父親的科研成果,幫助自己謀求高位,并且還聽取胡元恺等人建議, 卸磨殺驢,過河拆橋。

最後颠倒黑白, 逼死她父親, 逼瘋她母親的整個事件始末。

聲明一出,整個相關學術界都為之一震。

當時孫德武提出的研究成果, 在那個領域幾乎有裏程碑式的意義。也正因此事, 孫德武才帶領自己所在的孫氏旁支, 迅速坐穩了孫氏一脈的地位。

當年風頭,甚至隐隐超過了主家。

現在居然說, 這項研究成果,是他剽竊來的?甚至還逼死了原先的研究者?

網友集體震驚。

本來學術界的事, 并不會有太多人關注。只是許珈毓實在太有名氣。

她的事又鬧得滿城風雨、全網吃瓜。

距離她上個謠言澄清,連72小時都沒到。

正是大家回味餘韻的頂峰。

沒想到居然等來這麽一個驚天爆炸的大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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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這可不是娛樂圈小打小鬧。

這是人命啊……

許珈毓坐在窗前,面無表情看着微博飛速增加的轉贊評。

有人質疑, 有人相信。

她放出去的證據, 并不是最完整。

孟靖南建議全部說清楚,許珈毓拒絕了這個提議。

“為什麽要一次性全部放出?”她輕道, “讓他知道自己沒活路了,難道很好玩嗎?”

孟靖南皺眉:“你是想慢慢磋磨他?”

“怎麽能叫磋磨呢……”許珈毓垂眼,“他當年讓我爸百口莫辯,受盡精神折磨,我如今全還給他,不是很好嗎?”

“一報還一報啊,我還嫌報應太少了。”

孟靖南沉默了。

的确,沒必要一次性全部放出,出了這種事,相關機構必定會介入調查。

恐慌的只會是孫德武。

他在死到臨頭時,必定會忍不住反複盤想,她究竟有沒有完整證據鏈。

讓人絕望,其實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人總以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既然早晚是死。

他名聲盡毀前,當然要受盡折磨。

*

門猛地被踹開。

許珈毓擡頭,看見江泊雪急速走進來,滿身裹挾着怒火。

他的燒還未退,踹門已經耗掉他所有力氣。

頂着那張潮紅的臉,眼眸裏,盡是陰郁和冷躁,如死寂之地,黑霧沉沉,濃得化不開。

他一把攥緊許珈毓的肩膀,低吼:“你想死嗎!”

許珈毓不聲不響直視他。

“用這種方式,你知不知道你會死?”

“我知道。”

“許珈毓,你知道孫德武是個瘋子嗎?”

“知道。”

她都知道。

江泊雪驟然聲音拔高,燃着火氣,痛意,恨意:“那你知道,你這樣折損他家勢力,毀了他家名聲,孫家會怎麽對你嗎?”

“還能怎麽對我。”許珈毓輕輕勾唇,“我送他下地獄,再自盡了事。我家已經死光了,他就算再恨,也不過就只剩殺了我一條選擇。”

江泊雪忽然靜默。

許珈毓顫了顫眼睫,他果然還是生氣了。

原來分手真的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

孫家和他,沾親帶故。

江泊雪尚且要稱呼孫德武一聲“叔”。

不管怎麽說,他總是要幫着孫家的。

她內心談不上失望,她原本就不想他為難的。

許珈毓說:“要做。”

江泊雪猛地收緊手掌。

“我就想讓他身敗名裂……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江泊雪閉了閉眼:“那你何必選擇這種方式,所有證據遞呈司法,他自然逃不掉,你……”

“你怎麽知道他逃不掉?”

許珈毓眼神筆直盯着他:“你們這樣的人,玩死我們,還不是像玩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說不定只要孫德武拉點關系,上下打點好,他可能一點事都不會有……”

“憑什麽?”

她幾乎是顫抖着說出這句話。

江泊雪僵在那裏,眼眸逐漸浮起一層猩紅。

這時,許珈毓的電話響了起來。

許珈毓看了眼號碼,接起:“孫總。”

“許珈毓!”那邊暴喝,“你到底想怎麽樣!”

許珈毓輕笑兩聲:“孫總這是說的什麽話,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向來都是如此,我還能怎麽樣?”

孫德武急了:“許小姐,我勸你不要飛蛾撲火,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

許珈毓像聽了個笑話,太好笑了,颠倒黑白?

如果是她信口雌黃,許如山為什麽會死。

媽媽林錦為什麽會死。

她為什麽會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

現在,殺人兇手和她說,她在颠倒黑白?

許珈毓蜷縮着身體,坐在飄窗上,眼神中卻有着恨意的精光。

“孫總。”她笑笑,忽然惡劣地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許珈毓!”

“你盡管攔我,所有的證據你也可以統統抹去,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我死,你死!”

“我操你媽個婊子t……”

電話被奪走。

許珈毓擡頭,江泊雪劈手将電話扔在地上。

屏幕碎裂。

他忽然一把抓過她肩膀,整個人的情緒都在崩潰邊緣:“許珈毓,你知不知道他會怎麽報複你,你究竟心裏有沒有數?!”

許珈毓頭發散亂:“知道。”

“你知道。”眼前男人整個眼眶都紅了,他高大的身體彎曲,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跪在飄窗之上。

他聲音沉而無力:“那你知道我的感受嗎?”

這句話是那麽沉重,被他說出口,卻又顯得輕飄飄,許珈毓心裏倏然一痛,擡眼看向他。

江泊雪:“你留在這裏,不許出門。”

許珈毓急道:“我還有資料在家,我要去……”

“許珈毓!”江泊雪低吼,“如果你今天踏出我的淵海灣,明天我他媽就看不到你!”

他目眦欲裂:“你要我明天……去海裏見你的屍體嗎?”

“你究竟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命,你他媽究竟知不知道你的命……”

他停住了,她的命什麽呢?對他,或是對誰,有着多重要的意義嗎。

是沒有她就不能活嗎。

江泊雪沒有再說下去,許珈毓背脊一僵,似乎捕捉到了什麽未竟之言,卻又稍縱即逝。

她慢慢說:“江泊雪,棍子不打在身上,你不知道痛吧。”

江泊雪沉默着。

許珈毓垂下眼:“孫德武侮辱我媽,逼死我爸,把我們一家搞得家破人亡……我憑什麽放過他?”

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讓人以為,在說別人的故事。

“你還記得那個故事嗎,森林裏,從前有一個小女孩……”

“記得。”

“是,你記得,那你還記得她發生了什麽嗎?”

他神情沉痛。

許珈毓繼續道:“那如果,你是那個小女孩,你會怎麽辦?”

江泊雪閉上了眼睛。

沉默窒息的氛圍,緩緩流淌,如天梯,如大河,橫亘在他們之間。

“……我一定殺了他們。”

“嗯。”

他喃喃:“殺光。”

“嗯,殺光。”許珈毓含淚,唇角輕輕勾起一抹弧度,“我現在是那個小女孩了。”

“……”

“我明天就送他下地獄。”

肩上的力道被逐漸抽離,她擡眼,江泊雪站在她半米之外。

一步就能跨越,卻似乎永不可及。

半晌,他靜靜看了許珈毓片刻,走了。

門被輕輕帶上。

許珈毓一個人坐在那裏,想了很久。

她想了很多,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也不後悔是否真的因此喪命。

公道總是要有代價的。

她可以成為那個代價。

只是想想,想起江泊雪,想到那些和他時常争吵,卻又難免歡喜淚流的日子,不會再有了,她心髒後知後覺爬上一陣疼痛。

她總是騙他,擅作主張。

數不清第幾次。

這次,可能真的不能原諒了。

——“如果你再騙我,你就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腦子裏紛紛雜雜,思緒亂蕪,許珈毓抱着膝蓋想要流淚,可是心卻像死了一樣寂靜。

她流不出眼淚,甚至心髒都已經感受不到疼痛。

她再待不下去,待在江泊雪的氣息曾經停泊的地方,她可能下一秒就會真的死掉。

許珈毓抹了把臉,她還有一份備用資料放在家裏。

江泊雪将她帶來淵海灣時,她沒有帶過來。

孫德武這個人,善妒多疑,剛愎自用。

許珈毓擔心他會先一步去自己家,找到那份資料。

于是她從窗臺上,跌跌撞撞爬了下來,木地板冰涼,偌大的別墅,寂靜無聲。

江泊雪不在家了。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不過也好,也不必說再見了。

中午十點剛過一刻,許珈毓離開了淵海灣。

她原以為孫德武總會等她出了淵海灣再動手。許珈毓警惕地發了定位,讓宋夜在淵海灣的門口等她。

誰知,畜生被逼急了,是真的會跳牆的。

江家別墅前,是一條修長的林蔭道,許珈毓剛走至拐角。

突然,鼻子和嘴被人捂住,她聞見一股刺鼻的氣味。

不過片刻,她身體軟了下去。

*

海濱道延伸去天邊。

濱海公路是臨海标志性景點,是本地人日常通行的,可随着近幾年旅游業的發展,已經在網上有了不小的熱度。

站在濱海大道,極目遠眺,是一望無際的深藍。

海邊椰林樹影,碧綠色點綴其間。

“謝謝。”一道微冷的聲音響起,“麻煩給個袋子。”

賣芒果糯米飯的小妹晃神,愣了片刻,才急忙說:“哦,好的先生。”

男人拿了東西,往停在公路旁走去。

那裏停着一輛黑色邁巴赫。

這條公路來打卡的,多半是游客,小妹很少看見有闊少過來散心,不禁多看了幾眼。

上了車,東西遞過去:“吃吧,別餓死。”

江泊雪睜開眼睛。

阖上的時間太長,剛睜開,眼前還有一些模糊,他聽着不遠處浪潮拍岸的聲響,心髒微微鼓動。

嘴唇輕扯了扯:“謝謝。”

他默然接過那盒芒果糯米飯。

李書行将前面遮陽板放下,散漫道:“不用謝,你別死我車上。”

身邊那人沒動靜。

李書行不禁睇去視線:“不吃?”

江泊雪垂下眼,去掉塑料盒上的皮筋,用叉子叉起一塊。

他眼睫微顫,芒果有點酸了,糯米飯是甜的,澆了椰漿,入口黏膩,不算多好吃。

李書行打趣:“你什麽時候喜歡吃這種東西了?”

“不喜歡。”

“那你還吃。”

聞言,江泊雪白皙手腕停頓。片刻後,他繼續拾起叉子,淡聲道:“她喜歡吃。”

她是誰,兩個人心知肚明。

李書行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可惜還是沒能說出來。

最後那盒糯米飯還是被吃完。

大概是不習慣吃芒果,過了幾分鐘,江泊雪胃裏産生一種熟悉的刺痛。

他不動聲色地摁着,神情甚至未變。

李書行說:“我看到她說的那些事了。”

疼痛越來越明顯,江泊雪用手肘抵住車門,漫不經心道:“嗯。”

“你準備怎麽辦?”李書行側過身,“就這麽放着她去?你家老爺子能夠同意嗎?他跟孫家關系不要太好,就這樣你都敢說許珈毓是你未婚妻?”

李書行皺着眉:“你不怕他弄死你?”

江泊雪沒說話,只是極輕地喘息,深色的眼眸阖落,呼吸間褪了一層顏色。

他給羅帆發去消息,讓他去淵海灣看看,許珈毓怎麽樣了。

那時候兩個人情緒都太激動,他不是個很會表達的人,怕再吵下去會更加糟糕,只好先退一步。

關于江立庭的事,他沒有回答。

其實從把許珈毓接回淵海灣第一天,江立庭就告知他,讓他趕緊遠離,撇清關系。

江泊雪敷衍着說好。

可轉頭就做盡了不被允許的事。

他難得有一瞬喘息,不是很想去想江家家務事。

江泊雪閉上眼睛,薄唇緊緊抿着。他只是有不好的預感,羅帆還沒回消息,他總覺得心裏不踏實,搖搖欲墜。

“那許珈毓呢。”見他不肯回答,李書行換了問題,“她跟你一樣,膽子也這麽大?”

“你不了解她。”

江泊雪背靠座椅,向後仰去,連日來的運轉,讓他整個人都疲憊不堪,眉眼間都是倦色。

“給她一把刀,她敢砍了孫德武,現在肯這樣徐徐圖之,無非是她想還她爸一個好名聲。”

他輕道:“否則,憑孫德武一條賤命,怎麽活得到現在。”

李書行點了煙,評價道:“性子真烈。”

“烈?”江泊雪像是想起了什麽,唇角浮出一個微小的弧度,輕聲道,“是烈啊,不烈我怎麽喜歡?”

這個時候,手機響起,迸開在狹窄密閉的車內。

江泊雪眉心一跳,匆忙接起:“羅帆,她在家做什麽?”

“江總!”

那頭羅帆聲音嘶啞焦急。

江泊雪立時坐了起來,胃部好像一萬只螞蟻在爬,這忽如其來鑽心的疼痛,讓他差點整個人咬緊牙關,聲音開始發抖。

“她怎麽了?”

“我沒找到許小姐。”羅帆說,“我查了淵海灣的監控,許小姐應該是被帶走了。”

*

許珈毓睜開眼時,身上鈍痛。她費力擡起腦袋,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好像是在一個陌生倉庫。

倉庫很髒,她被扔在角落,斜對的兩扇卷簾開着,一面通向倉庫裏側,一面臨海。中午時分,刺目光線直射進來。

許珈毓不習慣地眯起眼睛。

倉庫裏擺滿了魚叉、漁網等基本漁具,還有幾簍魚。

已經死了,整個倉庫散發着濃烈的惡臭。

她禁不住想幹嘔,嘴巴卻被膠條封住。四肢也都被綁住了。

大概是聽見了動靜。

看守她的一個歪眼男人走進來,t揪起她頭發掃了一眼。

許珈毓與他對視。

确認她清醒,歪眼男人連忙起身,向外通報去:“孫哥!”

許珈毓心下一跳,片刻後,孫德武走進倉庫。

與其他豪門子弟不同,孫德武此人身上,頗有些混跡市野的流氓痞氣。

家裏出事後,許珈毓調查過他,知道他曾經是孫家棄子。

少時,沒有經過真正豪門的培養,後天即便認祖歸宗,也不過是爛泥裹金裝,裝樣。

其實裏面還是個爛的。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這話誰都明白。許珈毓也明白。

她想起江泊雪,她砸壞江泊雪的東西,江泊雪再生氣,也就是嘴上兇。

孫德武是真的可以懷恨在心幾十年,然後一刀把人捅個對穿。

孫德武走到她身前,一把揪住許珈毓淩亂的長發:“東西呢!”

許珈毓悶哼:“什麽。”

“你個賤人,還裝!老子的人把你家翻了個底朝天,毛都沒有找到!你他媽究竟藏哪了!”

許珈毓冷眼看着他,心裏卻浮出幾分疑惑。

他果然去搜了,和她預料的一樣,當時事出緊急,她原本想毀掉那些材料,卻還是晚了一步。

可沒有找到?

不可能,她藏得并不深,孫德武的人除非根本沒有仔細搜查,否則不可能找不到。

不過……沒找到是最好。

許珈毓沉默幾息,很快穩住心神。

她冷笑:“東西你一輩子都得不到了,你等死吧。”

孫德武暴怒:“你他媽敢咒老子!”

“我有什麽不敢?”

“老子殺了你!”

“你殺!”許珈毓直視他,“法院如果不判你終身監禁,我就一把刀捅了你再自盡了事!你看我敢不敢!”

“賤人!”

孫德武扇了她一巴掌。

他整個人處于崩潰邊緣,顯然等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人煎熬。

孫德武眼眶赤紅,整個人神經質發着抖,目光怒極怨極,又帶着深深恐懼。

“你不怕死是吧,好啊,好啊!”

許珈毓腹部被狠狠踹了一腳。

聽見孫德武喊:“你們幾個,過來!把這個女的衣服扒了,就在這裏上她!”

他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你嘴巴能有多硬,是不是跟你那個媽一樣,就他媽知道一天到晚勾引男人!”

幾只手伸過來,孫德武挑起她下巴,污濁的眼睛盡是兇惡與玩味。

“他媽的……老子早該注意到你的,當時在青鄉鎮就覺得你不對勁,當時老子就應該殺了你!”

許珈毓狠狠一口咬在他拇指關節。

“啊——!”孫德武凄厲尖叫,掙紮着把手抽出來。

虎口幾乎被咬去一半,血肉模糊,孫德武痛得打滾,他爬起來,狠狠抽了許珈毓一巴掌。

許珈毓偏過頭去,吐出一口血沫。

她艱難輕笑兩聲:“是嗎,那你現在動手也不遲。我說了,證據一輩子你也找不到,你今天殺了我,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幹的,我一條賤命換你一條爛命,你說值不值?”

孫德武氣得嘶吼:“賤人,賤人!你們他媽的聾了嗎,還不快過來!”

他的小弟唯唯諾諾靠近,那幾雙沾滿機械油污和魚腥味的手,紛紛伸向許珈毓的衣裙。

潔白的上衣很快髒透了。

許珈毓起初掙紮,緊緊咬死牙關,合攏雙腿,不讓刺入。

很快,臉上又被扇了幾巴掌,她眼前陣陣發黑。

其實那一刻,她是真的很想死。

她不想受辱。

反正父親的事,宋夜和孟靖南會幫她徹底擺平。她在這個世界上,難過太久了,想就這樣死去。

去找許如山。

去夢裏看不見的東湖,去珞珈山下,去楚天之臺。

蒼天在上……

眼中光芒漸漸熄滅,仿若跌入永夜,黑暗無邊無際籠罩住她……

“砰”地一聲槍響。

許珈毓猛然睜開眼睛。

她扭頭,第一眼看到的,是卷門前一道黑色的身影。

特警圍在他身前,江泊雪神情冰冷可怖,眼睛死死盯着她,那股狂暴的躁郁之氣,快要将倉庫盡數淹沒。

特警大喊:“退後,都退後!”

孫德武的人倉皇散開。

他們正要上前,孫德武情急之下,一把扯過許珈毓,猛地勒緊她脖頸,許珈毓覺得頸間一片冰涼。

是一把刀。

孫德武口不擇言:“江泊雪!你他媽別吓唬我!”

“我知道你跟孫月清退婚是為了這個女的,你去把她的東西找出來,找出來!否則我就先奸後殺!”

“你讓他們往後退!”

特警全部弓着身,沒有人動,為首的說:“你冷靜點,先把刀放下!”

“你閉嘴!你讓江泊雪出來跟我說!”

忽然。

男人猛地甩下一個東西在地面上。他腳一踢,東西滑到他們中間。

是一個牛皮紙袋。

江泊雪:“東西都在這裏,紙質的電子的。”

孫德武身子一僵。

許珈毓也瞬間繃緊了神經。

原來是他,原來是他先一步把東西拿走了。

她淚痕未幹,忽然哭道:“你明明知道這個對我來說多重要,你要是真給了他,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

江泊雪恍若未聞,他沒看她,眸色依然冰涼。

孫德武想去夠那份文件袋,然而刀尖剛離開許珈毓一分,他陡然意識到什麽,又猛地收回。

孫德武目光癡狂:“你以為我會信你,萬一有詐呢!”

江泊雪冷淡:“你怎樣才肯信。”

孫德武猶疑不定,大概是因為緊張,整個人微弱地發起抖來。

忽然,江泊雪笑了一下。

“孫先生,大家都是生意人,生意人了解生意人。”

許珈毓眼睫輕顫,那瞬間,她竟然聽不懂他的話。

“我不在乎她爸,我也不在乎她。你知道的,生意人看利益,孫江兩家那麽多合作,如果孫家名聲受損,股票下跌,江家難道好過?”

孫德武似乎被這句話刺激到,拿刀的手漸漸不穩。

但孫德武還是說:“我不信,除非你放下武器!”

江泊雪舉起手:“我沒有武器。”

“孫哥!”孫德武一個小弟說,“我們不能信他啊!誰他媽不知道他江泊雪心狠手辣!”

“對啊,他肯定有詐。”

孫德武已經瀕臨癫狂,他沖那人驟然嘶吼:“你他娘的閉嘴!”

他又轉頭面向江泊雪:“是,是……我兄弟說得對,江泊雪,誰知道你肚子裏什麽陰謀詭計!”

那時候,濃重的烏雲層遮蔽天空,天色黯淡下來。

沒有光線的倉庫裏,昏暗一片,江泊雪站在光影交界處。

他似乎勾起唇角,極輕地笑了一下:“你不放心麽。”

“我……”

幾乎是一瞬間。

江泊雪拿起胸前鋼筆,用嘴拔掉筆帽吐掉,下一秒,狠狠紮進了右手手腕。

他猛地一劃,鮮血噴湧而出,大片大片灑落,傷口處筋脈斷裂,深可見骨,筆尖全是血,幾乎整個右手腕都被整個劃穿。

周圍所有人都吓呆了,根本沒人想到他會突然傷害自己。

只有許珈毓哭着尖叫:“江泊雪!江泊雪……”

可那個人仍然沒有分給她一絲一毫的眼神。

他英俊面龐上,還是一如既往地挂着得體表情。

江泊雪淡笑着說:“該安心了吧。我的手廢了,動不了了。”

“你把刀放下。”

孫德武呆住了,他看見鮮血湧出,自己右手手腕突然也跟着疼起來,不自覺顫抖着。

他喃喃後退,抵在許珈毓脖頸間的刀,跟着滑動,刀尖移開了一些。

然而就是這一秒愣神,江泊雪猛地沖了上去。

他劈手奪過孫德武的刀扔進海裏,一把将他踹開,而後轉身,死死抱住了許珈毓。

他甚至沒有做別的事,因為下一秒,孫德武反應過來,怒叫一聲,随手抓起身邊一根尖銳魚叉,嘶吼着一把紮進了江泊雪的後背。

鮮血湧了出來,江泊雪痛苦悶哼:“呃……”

可那雙臂膀像是鐵,緊緊圈牢了許珈毓。那麽痛,血順着前胸後背緩慢流出,唯有他動作仍然如初。

死死圈着,一點沒有松開。

許珈毓大腦一片空白,她看見他渾身是血,一股股,染在他身上,地上,她潔白的衣擺也血跡斑斑。

她眼眶通紅,驟然掉了眼淚。

視線裏模糊一片,什麽都看不清了,只看得到江泊雪那雙望她的眼睛,從前它們總是冰冷,淡漠,可此刻,卻透着一股虛無。

他快要沒有意識了。

江泊雪緊皺了眉,手指攥着她染血衣擺,幾不可察地動了動。

就像是想把血污抹掉。

可惜越來越把她弄髒。

許珈毓腦中一片空白,眼淚流進他脖頸衣襟,一聲一聲,哭着喊他名字。

“江泊雪,江泊雪……”

他只覺得耳畔有撕裂風聲t,自己好似在無盡下墜。

可堕入黑暗深淵前,聽見她悲恸又破碎的聲音,他禁不住也跟着心裏陡然一痛,心髒被一刀一刀剖開了。

眼睫顫抖,江泊雪想安慰她,別哭,乖乖,他沒事。

可惜他喉嚨滾了滾,最後卻只滾出個“珈毓”來。

他沒有力氣了。

江泊雪膝蓋一彎,靠着她的身體,男人多年挺直的背脊,終于在這一天坍塌下去。

下一刻,他手腕滑落,閉上眼睛。

徹底跌入漆黑的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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