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髒東西們

第47章 髒東西們

門外響起敲門聲,江明明的聲音傳進洗手間,“開飯了開飯了。”

江橘白推開徐栾,彎腰用冷水洗了把臉。

江明明給他留了位置,連碗筷都放好了。

1班與其他班的十來個同學楚河漢界泾渭分明,雖然都笑着鬧着,但就是不坐在一塊兒。

“你要吃什麽?”江明明很貼心。

江橘白是餓了,但沒餓到犯低血糖的地步,而且,他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

他手裏拿着一塊外面店裏買的米糕,慢慢吞吞得吃,也只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是在吃東西。

江橘白看着鍋裏不停翻滾撲騰的紅油,想起陳白水再三提醒過,和徐游保持距離。

他當時不明其由。

如今明白了。

可也不是特別清楚。

标本瓶裏的标本難道真的是人腦?江橘白忍不住扭頭往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顆顆大小不一如同幹豆腐塊一樣的标本在沒倒滿的液體中浮浮沉沉。

除了唐梅,其他的标本,也會貼着兩張不同的标簽嗎?

少年明顯在走神,并且根本沒怎麽吃東西,江明明埋頭猛吃根本沒注意到,反而是坐在隔壁桌子的徐文星好奇地看向他。

“剛剛徐老師催我們快點,說你餓得低血糖都犯了,我怎麽感覺你這不太像餓了的樣子啊?”

江橘白咽下米糕,“餓過了。”

桌子對面,一個男生端起了一個不鏽鋼菜盤,裏邊一張生菜葉,菜葉上面放着一個比标本新鮮數百倍的腦花,跟嫩豆腐一樣搖搖晃晃,包裹着它的血管仿佛一張密匝的網。

男生直接把整個腦花都倒進了鍋裏,翻滾的紅油平靜下來,鍋底悶聲沸騰,過了會兒,它才重新滾開。

新鮮的腦花在十來分鐘後才飄了起來,在湯面上滾動搖晃。

江橘白看得一陣反胃,連筷子都無法朝鍋裏伸。

“你吃腦花嗎?”江明明還特意問了句。

“我不吃。”就是沒有标本這一出意外,江橘白也不吃腦花。

“我也不吃,”江明明覺得自己跟江橘白還是有一些共同之處的,“他們說腦花的口感像加硬版的豆腐,但是看着很惡心,對不對?”

“你怎麽其他的也不吃?”

江橘白把筷子架在碗上,“我又不是特別喜歡吃火鍋。”

徐游倒是什麽都看明白了,他從冰箱裏拿了兩瓶可樂放到江橘白面前,“你剛剛要是不去盯着那些标本看,哪至于吃不下飯?”

“徐老師好偏心哦,我們怎麽沒有可樂?”徐游的可樂剛一放下,對面就傳來不滿的聲音。

對面話都還沒說完,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飄在半空中,江橘白就将可樂朝他怼過去,“給你。”

“……”

男生讪讪地接走了江橘白手中的可樂,徐游的視線笑着落在江橘白的臉上,擡手揉了揉江橘白柔軟蓬松的頭發,“吃火鍋沒胃口,我去給你煮碗面?”

老師的手掌溫柔寬厚,不管是落在哪個學生的頭上,都會讓人感到受寵若驚。

可一股涼意卻從江橘白的腳底竄到了頭頂。

“謝謝老師,我就是餓過了,現在不怎麽想吃了。”江橘白努力保持自己平時高冷不近人情的面孔。

僞裝者其實挺難做的。

心底藏有秘密時,哪怕這個秘密不為任何人所知,也依舊令人産生全世界的人都要來刨開自己肚皮挖掘的危機感。

徐游蹙起眉毛,“下次飯前別看這些東西了。”

“嗯。”也沒有下次了。

江橘白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報警。

可他沒有把握那些标本裏面是人的……

如果不是的話,那他在鎮裏高中估計待不下去了。

江橘白想起徐栾說的話,要不,讓徐栾真去吃一口品一品?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被江橘白自己給按下去了。

徐栾沒有素質,吃完後會親人。

晚自習七點半才上,大家都不急不忙地邊吃邊玩游戲江橘白只寥寥吃了幾口,便說不舒服想要先回學校。

看着立馬要站起來跟上的江明明,江橘白走得飛快,“你繼續吃,不用管我,我叫個摩托車直接回學校了。”

少年在徐游若有所思的目光裏離開。

他走後,徐游以同樣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回頭看進書房。

-

江橘白站在去陳白水家裏的電梯當中,電梯門中間兩道玻璃,映出他的一部分臉,他的臉慘白,哪怕穿着厚厚的羽絨服,看起來也還是好像冷透了。

他站在陳白水家的門前,躊躇不決大半天。

耳邊咔噠響了一聲。

面前的門忽然被推開,是陳白水牽着女兒正打算出門,他被門口少年吓了一大跳,連連後退,捂着胸口,"老天老天老天,你這是幹什麽?!"

陳白水女兒也很配合,捂住嘴,“老天老天老天~”

江橘白面露難色,“我有事想問你。”

“?”

“你什麽态度?”

陳白水拉着女兒又進了屋,江橘白跟在他身後,他以為江橘白是從學校來的,看樣子是冷到了,拎着水壺就燒上了水。

“說吧,問什麽?”陳白水以為江橘白是要問什麽題目,把頭左一偏右一偏,“空手來的?”

“要送禮?”

“胡說,我難道是這個意思?”

江橘白坐下來,扯了扯衣服。

看見少年扭捏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陳白水摸摸腦袋,“你到底什麽事兒?”

“是,”江橘白低聲道,“徐游。”

陳白水本來還玩笑着的神情慢慢變了,變得複雜,他斂起表情後,瞬間不再親和,"他的事情,你來問我,我能知道?"

“要是能問徐游我就問徐游了,”江橘白說,“陳老師,你為什麽不喜歡徐游?”

“準備考警官學校啊?”陳白水似笑非笑。

江橘白頓了幾秒鐘,“徐游是不是熱衷于收集腦部标本?”

這回,陳白水臉上的似笑非笑都消失了。

他眼底浮上一抹疑惑,更多的是不悅的厲色,“誰讓你打聽這些事情的?你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學習……”

江橘白打斷了陳白水,"徐游請特訓班的學生去他家吃火鍋,我也去了,徐游的書房裏有很多……标本。"他不知道該怎麽描述那些标本,是動物的,還是人的。

陳白水坐在椅子裏,他兩只手交疊在肚子上,十根手指不停敲打着手背。

他待學生一直和藹友好,臉上從未展露過苦色。

“我跟徐游都是在徐家鎮長大的,”陳白水吐出一口氣,“他跟我,還有你師母,我們是發小,徐游從小就比其他的人要聰明機靈,想法多,他在我們三個人裏面一直都是成績最好的那一個。不管做任何事情,他都擔任着當之無愧的領導者的角色。”

“高中的時候,徐游開始沉迷生物和化學,後來我們一起上了大學,我跟他一個宿舍,從這時候起,徐游開始有了走火入魔的趨勢。”

“他經常把一些流浪貓狗帶到宿舍,他的桌子上出現越來越多的标本,一開始他只是動物組織骨骼之類的感興趣,把一些經過處理的骨架當成裝飾物,後來他可能是覺得沒意思了,又玩弄起了內髒、血管,然後是心髒,最後是大腦。”

“我跟你師母并不贊同他使用研究的借口大肆殺害動物,因為為了收集不同的樣本數據,有些動物被他活剖後,還要被強迫保持清醒和身體活性。”

“後來他被隔壁宿舍的同學舉報了,他認為是我和你師母做的,我們開誠布公地談了一次話,”陳白水無奈道,“其實在這之前,我和你師母已經找他談過很多次,研究可以,但不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更不能是為了觀賞,更更不能為了創造比人類更具智慧的生物而盲目地視生命為無物,只是每次他都聽不進去。”

“之後我們漸行漸遠。”

江橘白往前挪了挪,“陳老師,你回徐家鎮應該不全是為了教育事業。”

陳白水盯着少年那張稚氣的臉看了半晌,“你還真挺聰明。”

“徐游心術不正,我不放心。”陳白水說道。

“所以我一直讓你離他遠一些,因為在他的眼裏,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人或者動物,都是數據,樣本,”陳白水眼底流出絲絲冷意,“他大學最瘋地時候甚至想讓你師母獻身于他的研究。你可能不知道,你師母名下有三四個專利,她很聰明。”

聰明這個詞在江橘白的耳邊實在是出現在太多次了。

“不過……他這些年好像沒什麽問題?我向陳芳國打聽過,徐游自回到徐家鎮一直在踏踏實實的教書,沒有過奇怪的行徑。”陳白水疑惑地摸着腦袋,“至于你說的他書房裏的标本,可能是他以前……”

“标本瓶貼着兩個标簽,一個是動物名,一個是人名,叫徐梅。”江橘白一鼓作氣把困擾着自己的地方說出了口。

徐梅……

“三年前那個徐梅?”

“我不知道。”

陳白水慢悠悠的神态肉眼可見地凝固了起來。

他猛地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扯了外套就往外門外沖,“我倒要去看看他到底又在搞什麽名堂!”

江橘白早就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他擋住陳白水的去路,“你去了怎麽和他說?說懷疑他的标本是鎮高中的學生,你沒有證據。”

陳白水捂着胸口,氣得不行,"報警不就有了!"

只是等他把手機掏出來後,他又莫名停下了。

“算了,晚上我去問問他再說。”他看向江橘白,“你就別管了,這件事情交給我處理。”

“陳丫,去,送哥哥下樓。”

江橘白幾乎是被硬拽着走的,陳白水明顯不希望他攪進這趟水裏。

要是現在報警,他就是唯一的證人,就像前幾個月……他将要面臨派出所沒完沒了的傳喚,陳白水估計是怕影響他的學習,所以全攬在了自己身上。

“早點回學校,別閑逛,特訓班結束起碼也得上個年級前兩百了。”陳白水按了電梯,把江橘白推進去。

江橘白轉身,“用不着你操心,開學我就能在年級前五十。”

“……驕兵必敗。”

江橘白下了樓,不遠處人造水塘波光粼粼,起伏的石塊上面長滿青苔。

一道颀長的暗影站在岸邊,背對着他。

少年視而不見,轉身,輕手輕腳打算從另一道門離開。

那道暗影出現在了江橘白的眼前。

“是人腦。”徐栾張開殷紅的唇,輕聲道。

江橘白腦子裏嗡地一聲,徹底宕機。

-

“停。”少年拍了下摩托車司機的肩膀。

司機:“不,我不要。”

“你不知道這段路鬧鬼?你要下車你自己想辦法,反正我是不會停車的。”司機換了檔,加速。

公路兩側荒無人煙,密林加深了夜色的厚重感,前路像一條沒有盡頭的黑色甬道。

風如同刀片一樣将少年和司機刮成絲絲縷縷的布條,接着從他們的身體縫隙中穿過,冷得衣服都黏在了皮上。

車速其實并不快,一是因為上坡路,二是載客的摩托車普遍騎不快。

江橘白估計着一個大概的位置,在摩托車路過彎道時,他一咬牙,直接從車上跳了下去。

“嘿你個……”司機被突然跳車的少年吓了一跳,正打算把車停下,就見着一道渾身鮮血的白影從身邊飄過,出現在了趴倒在田地裏的少年腦袋邊上。

司機根本不敢停留,把車速調到最快,車燈很快就消失了。

江橘白是從徐栾懷裏爬起來的,他沒摔疼,半點都沒有。

他撐着地面起來,還半跪在地上。

滴答。

滴答。

像是水一樣,溫熱的液體滴在少年的手背上。

江橘白身形一晃,用一只手的指腹在手背上抹了一道,深紅色的液體被抹開了變成了一整片鮮豔的紅。

是血。

一張泛黃的照片送到了江橘白眼前,“這是我的女兒,請問你見過嗎?”

江橘白推開她的照片,“問你件事兒。”

“……”

她脖子上巨大的豁口往外汨汨冒着血,她臉上的組織似乎被打散又重組,眼睛沒有在一條水平線上,兩個黑漆漆的大洞一個在眉毛的位置,一個在臉頰的位置。

她低頭看着少年,愣了愣,又把照片遞了過去,“請問……”

“我找你有事。”江橘白再次推開。

女鬼愣了很久,她衣服忽然極速變紅,腥氣濃烈刺鼻,她忽然将臉貼近了江橘白的臉,陰恻恻的眼睛注視着江橘白,似乎在思考着用什麽方式殺死對方比較好。

然而,下一秒,她忽然站直了身體。

臉上的陰森褪去,就連脖子也不再冒血,她捋了捋頭發,“你問吧。”

不知何時出現在江橘白身後的徐栾拍了拍江橘白的頭,“起來。”

江橘白站了起來,看了看四周,冷得驚人,他随便找了塊石頭坐下來,把羽絨服的拉鏈拉到最上面,藏住小半張臉,“你女兒叫徐梅?”

女鬼點點頭。

她覺得這個少年身上的味道好香,好香好香。

好想吃掉。

“你幾個女兒?”

“一個啊。”

要是他旁邊沒有那只厲鬼就好了。

“徐蘭徐竹徐菊你不認識?”

“這三個名字讓我感到不開心。”她眼睛變得猩紅,她也不知是何原因。

"徐游,你認識嗎?"江橘白打了個噴嚏。

香死了香死了。

好想吃好想吃。

徐游?

徐夢雙愣了愣,“有點印象,他好像是我男朋友。”

江橘白目光一凝,“為什麽那三個名字讓你不開心?”

“她們不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只有徐梅。”徐夢雙答非所問。

江橘白眯起眼睛。

他剛剛明明問的是“為什麽那三個名字讓你不開心”,而不是“她們是不是你的女兒”。

女鬼俨然已經忘記了自己為什麽每天在這裏游蕩的初衷,她垂涎地盯着眼前的少年,可卻因為對方身後比她強大數倍的怨鬼而不敢向前半步。

江橘白垂眸沉思着,看着流淌到腳下的血液。

徐夢雙明顯不記得除了徐梅以外的三人是誰,照片中也只有徐梅一人,但是除了徐夢雙以外的所有人,卻都在說着徐夢雙有的是四胞胎女兒,而不是一個女兒。

徐夢雙又說徐游是她曾經的男朋友,

“你結婚了嗎?”江橘白忽然問。

徐夢雙小心地往前挪了一指,“我哪兒知道。”

"……"

當她再次試圖往前挪時,一只手突然就直接搗進了她脖子的豁口裏面,鮮血濺上她的下颌,也濺上了江橘白的臉。

她的身體在一寸寸變得幹癟,像氣球忽然洩了氣。

徐栾在進食,她成了食物。

江橘白忙擡眼,“先別吃,把她留着。”

他其實沒指望徐栾能聽自己的,只是抱了一點微渺的期望。

所以在看見徐栾抽出血淋淋的手時,他的心情變得說不出來的怪異和不自在。

徐夢雙癱軟在田地裏,她喘着粗氣,抓着那張照片,搭在了江橘白的膝蓋上。

“你要是知道她在哪兒,幫我找到她。”

還是好想吃,怎麽辦……

-

江橘白步行了快四十分鐘才走回學校,他在教學樓旁邊的水池洗了臉,涼水沖在臉上,他冷得不停打寒噤,打噴嚏。

他回到1班教室時,發現江明明在教室裏。

江明明一回頭,"欸!你不是在我們前面走嗎?"

江橘白從講臺上過去,到桌子邊上坐下時,理由已經找好了,“頭暈,在外面走了走。”

江明明卻忽的把眉頭皺了起來,“你身上怎麽臭臭的?”

江橘白擡起手臂,果然聞見了自己身上一股爛肉味兒,估計是在女鬼那兒沾染上的。

“那我回宿舍洗個澡,你跟徐文星說一聲,晚自習我不上了。”

在江明明震驚的目光下,江橘白直接又走出了教室。

他外套口袋裏還裝着女鬼給他的照片。

宿舍樓的值班老師打着哈欠來給江橘白開了門。

他現在還住在末班的宿舍,末班沒一個人報名特訓班,放了寒假,整個宿舍就只有江橘白一個人住。

江橘白把外套脫下來揉了揉就塞進了口袋裏,宿舍沒配洗衣機,夏天的衣服他還能自己搓兩把晾起來,冬天的就別想了,只能帶回家,交給家裏的洗衣機。

整棟宿舍樓除了江橘白和值班老師以外,再沒有其他人。

花灑一擰開,水花四濺的響聲整層樓都清晰可聽。

江橘白低着頭,他頭發上不知道有多髒,清澈的熱水途徑發梢,流淌到腳下時便就泛着淡淡的紅色。

水花将視線渲染得朦胧,宛若被打碎的夢幻夢境。

一大片紅色闖入。

江橘白吓得直接往後一退,他裸着後背撞在隔間的瓷磚上。

看着穿戴整齊的徐栾站在眼前,正用熱手搓洗着手上的鮮血。

江橘白心髒砰砰跳。

他每回都能被徐栾的出其不意給吓到。

裝什麽。

鬼又不是人,根本用不着清洗。

江橘白吐槽完,才發現徐栾看似是低着頭在洗手,他的臉也确實是朝下的,可他的眼睛确實在向上看,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江橘白這才反應過來。

自己在洗澡。

沒穿衣服。

他頭皮一麻,心跳幾乎都要停了。

徐栾攔住他的去路,往前走了一步,熱水同樣也從他的頭頂澆淋下來。

鬼祟的臉像是在熱水下融化了,看不清五官。

江橘白好像被人從身後搡了一把,他撞在了徐栾的身上。

熱水和鬼祟冰涼的唇舌一齊擠進少年的口裏。

被吮吸的水聲幾乎大過了花灑往下澆淋的水聲。

可能沒有,但是在江橘白聽着卻是如此。

徐栾理所當然地吻着他,舌尖貼着江橘白的舌面輕柔地摩挲,下探。

被熱水澆淋這麽久,徐栾的身體也沒有變得有半點暖和,當對方的手指順着腰際往下時,江橘白往後瑟縮。

少年目光中流露出恐懼。

徐栾停下吻他,目光赫然猩紅。

“上面,還是下面,你總得選一個。”

江橘白濕漉漉的睫毛往下撲了一下,揚起來,他臉色煞白,耳朵的紅還未褪去。

上面啊,誰會選下面。

徐栾塞了兩根手指進江橘白的嘴裏,他另一只手抓住了江橘白後腦勺的頭發,柔軟濕潤的發絲襯得他的手指越發慘白可怖,即使沒有任何的鮮豔之色,也總令人嗅聞到一股森冷的死氣。

少年脖子被迫弓起,他眼角泛開紅色,淚水與流水混在了一起。

江橘白舌根發麻,腮幫子發酸,看着徐栾模糊不清的臉卻清晰得像印在腦海裏的猶如黑洞般的眼睛。

徐栾貼着少年的耳畔,慢條斯理地說起話來。

“我讨厭那些髒東西貪婪地看着你,它們明知道你是我的。”

“我想将你撕碎,咬碎,我想咀嚼你,把你連肉帶骨咽進肚子裏。”

在徐栾的手裏,江橘白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只玩偶或者娃娃,任他玩弄。

但還好,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徐栾用毛巾溫柔細致地給江橘白擦幹了身上的水珠,給他套上幹淨的衣服。

江橘白比前段時間又瘦了點兒,腳踝不堪一握。

提起褲子時,徐栾眨了下眼睛,忍不住湊上去親了一口。

江橘白完全沒有心裏準備,他吓得腳下一滑,手忙腳亂中,撲在了徐栾身上,他幾乎是跨坐在了徐栾的脖子上,距離徐栾的臉不到半寸的距離。

少年面紅耳赤,手腳并用爬起來。

他把穿過的髒衣服往徐栾身上丢,“洗了。”

除了占空間的棉襖,毛衣和褲子其他的都穿來了,徐栾一件一件地拾起來。

在他拎起最後一件時,江橘白一個箭步沖過去,語氣漠然:“這個我自己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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