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徐游老師的家裏

第46章 徐游老師的家裏

“這樣的大狗,而且還是狼狗,估計已經很難養熟了,”徐游朝後看了眼,“你帶回家,它說不定還會水土不服,不太好養活。”

江橘白:“能不能活都是它的命,不是我的。”

“……”

送江橘白到家,吳青青已經站在院子裏等了半天,她扒着車窗,熱情邀徐游下車喝杯茶。

徐游和善地拒絕了,“等江橘白考上首都的大學,我再來您家裏喝茶!”

目送徐游驅車離開後,吳青青對着江橘白依舊贊不絕口,“徐老師可真是個負責任的好老師,這樣的老師就該當校長,只有這樣的老師才能教得出來好學生啊。”

吳青青什麽都不知道,對着徐游就是一頓猛誇,江橘白想起之前徐栾的提醒,沒有附和吳青青。

吳青青也沒指望江橘白附和,她自說自話一會兒過後,眼睛一轉,看見了江橘白手裏牽着的狼狗,她被吓了一大跳。

“哎喲!這誰家的狗?”

“徐栾的。”

吳青青聽見徐栾這個名字,臉一下就白了,沒了血色,“你把他的狗帶回來做什麽?”真是晦氣得要命。

江橘白懶得勸解,直說道:“徐栾讓我把它帶回來的。”

“……”

吳青青的臉色白了黑,黑了綠,顏色變幻豐富,臉上擠滿了罵人的話,可又沒那膽量。

“那家裏大黑怎麽辦?養兩個它們不會打架嗎?”吳青青看了眼大黑。

“它們以前見過。”江橘白取了柚子脖子上的鐵鏈,踹了它屁股一腳,“進去。”

柚子往院子裏走了一步,趴在門口的大黑立刻就嗅到了它的味道。

狼犬哪怕是瘦了一圈,看着也要比大黑魁梧,大黑是本地品種,徐栾這條狗應該是外地弄來的。

大黑警覺地将背弓了起來。

柚子沿着院牆,一步一步小心戒備地走着。

兩只狗幾乎是同一瞬間騰空,撲咬到了一起,絨毛立刻就漫天飛。

江橘白站在旁邊看它們倆打。

後來的要加入,新來的要保證自己的領地不受入侵以及自己的領導地位,早晚都得咬一場。

吳青青抄起牆角的掃帚,“啪啪”地抽打在兩條狗的背上,空氣中灰塵揚起,還有吳青青響亮的謾罵聲。

約莫五分鐘不到,大黑柚子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兩狗腦袋上各被對方的牙齒刮掉了一塊皮,眼睛都殺得血紅。

少年這時候才走過去,一狗給了一腳。

“行了,打個招呼就差不多了。”

“媽,大黑吃了飯沒有?”江橘白回頭問吳青青。

“還沒呢,我正準備給它弄,你吃了沒,你要是沒吃,我把你的飯也一起做了!”吳青青扶起被兩狗打架撞倒在地的椅子板凳,拎着掃帚,貼心地說道。

江橘白:“……謝謝,我剛剛在徐栾家裏吃過了。”

他走進廚房,蹲在地上打開櫃子,找了一只不鏽鋼的小盆,比大黑飯碗的尺寸要大點兒。

“夠嗎?”他拿着碗,問身後的柚子。

柚子搖了搖尾巴,應該是夠的意思。

大黑在一旁低吼一聲。

江橘白看了眼大黑貼在地上的肚皮,“你用你原來的碗就行了,你太胖了,不能吃大碗。”

村子裏養狗不如城裏講究,但吳青青對狗對人都沒話說,只是嘴巴厲害,她養狗在村子裏也經常遭人指指點點,說她把畜生當人養,下輩子也要變畜生。

鍋裏提前煮好了內髒和雞肉涼着,內髒在集市裏最為便宜,然後就是雞鴨大胸,怎麽做都很柴,平時也沒人肯買,但在吳青青眼裏,這都是喂狗的好東西。

她還能騎着電車專門跑到宰牛場,等着一批人把好肉挑走後,買上幾十斤邊角料牛肉拖回家。

時常有人路過江橘白家院子時,對着油光水滑的大黑流口水。

江橘白把肉分好,各自還蓋了一大勺白米飯,放到地上。

柚子端坐着。

大黑已經狼吞虎咽起來。

江橘白跟柚子對視了幾秒鐘。

少年想了想。

“3?”

“2?”

柚子耳朵抖了抖。

“1?”

柚子立馬就低頭大口吃起來,吃相比大黑好看,但是進食速度起碼是大黑的兩倍。

還挺守規矩的。江橘白想道,徐栾活着的時候應該訓練過。

吳青青收拾完院子,走回堂屋轉了一圈,最後才走到廚房。

“這狗看起來挺兇,怪讓人怕的。”她說道。

柚子看起來确實兇惡,不像狗,像狼。

“我等會跟它說一聲,我不在家的時候就讓它聽你的,它能聽懂話。”江橘白将手掌放在了正在進食的柚子的頭頂,柚子身體略微一僵。

“你小心它護食咬人。”吳青青緊張起來。

江橘白:“不會。”

喂了狗之後,江橘白給柚子在大黑的狗窩旁邊給它也鋪了一個窩,柚子和大黑翻着肚皮,在江橘白的不遠處曬着太陽。

江橘白上樓,江祖先正在收拾着衣服。

“你做什麽?”少年本來是想找阿爺談談徐栾的事情,結果這一看,對方似乎是在準備着出遠門。

江祖先頭也沒回,“我要去找我師兄修習一段時間,尋找到破解之道。”

“去哪兒?”

“他家住在市裏,我修習最少也要三個月,等我學成歸來……”

“也不一定能成功。”江橘白幽幽地打斷了對方。

江祖先表情滞住,“不要說這麽喪氣的話。”

三個月……

江橘白想了想。

他那時候估計已經被徐栾上廢了。

江祖先說了自己要離開去修習之後,才記起問江橘白,“你上來幹什麽?”

“就是,”江橘白猶豫了一下,說道,“徐栾的死好像不是意外。”

“什麽?”江祖先慢慢悠悠的神情幾乎是頃刻消失,他黃豆大小的眼睛瞪圓了起來,“你怎麽知道?”

“在最開始,徐栾就疑心過自己的死亡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寫了契書讓我幫他查,只是後來被你做契給覆蓋了,今天我去徐家吃飯,徐栾讓我離他們一家人遠一點。”

“徐栾的遺書上面寫,他從很早之前就開始覺得不舒服,去醫院檢查過,檢查不出來原因。”江橘白說到這裏時,胸口像是被幾針極細的針紮了一下,他想,徐栾那麽聰明的人,肯定是猜到了什麽,只是就連他也查不出不适的源頭,徐栾這樣的人,會不會無助?

“你覺得是有人害了他?”江祖先目光犀利。

江橘白眼神略顯不自在,“我沒覺得,他覺得。”

江祖先沒注意到江橘白的不自在,他在地板上坐下來,看着香爐裏煙霧袅繞,“醫生都說是心髒驟停,有可能是因為他平時學習太勞累了,如果真的有問題,醫生難道還查不出來?”

“你現在怎麽連他的話都信起來了?”江祖先眼神怪異,“鬼跟人不是同一種生物,你不要以為他們只是同一種生物的不同表現形态。”

“人死了,成了鬼,滿肚子壞水,謊話連篇,是這個世界上最壞的壞種。”

江橘白靠在牆上,“我贊同。”

“你贊同你還信他說的?”

“遺書是他活着的時候寫的,為什麽不信?”江橘白淡淡道,“再說了,他又不會害我。”

"……"

老爺子拾起地上的布鞋,将少年連推帶搡抽了出去。

-

少年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面曬太陽,兩條狗匐在他的腳下打着盹。

太陽曬得臉皮發燙,身體卻被空氣裹着發冷。

徐栾活着的時候,好像也是單打獨鬥,他的遺書裏沒有提起過他曾向父母求助。

死後,同樣孤立無援。

他在家吃了晚飯才去學校,江夢華大方地給了他兩百塊錢在學校買飲料喝買零食吃。

江明明很聽他媽的話,又在院子外面等着江橘白。

他看見了院子裏那條威武霸氣的大狼狗,“嘿”了一聲,大黑在地上打了個滾,柚子的喉嚨裏嗚嗚嗚地開起了小火車。

江明明又定睛仔細瞧了瞧,“這不是徐栾家那狗嗎?”

江橘白拎着書包走出院子,“你怎麽認識?”

“我以前去過他家附近偷柚子,這狗在院子裏沖我狂咬,特別吓人,我當時就把他記住了,”江明明現在還心有餘悸,“徐栾有時候會帶着它去鎮子裏到處逛,學校不少人都認得它。”

“哦。”江橘白反應冷淡。

“它怎麽到你家來了?而且它還聽你的!”

江橘白随便道:“徐栾給我托夢,讓我幫他養狗。”

“可是你跟他又不熟,他為什麽要給你托夢?要托也是托給徐文星啊。”江明明繼續找江橘白的漏洞。

“這種事情能用人類的邏輯解釋?”江橘白不慌不忙,口吻冷淡。

江明明見江橘白态度篤定,覺得也是。

但……

“徐家居然也願意把狗給你?這可是徐栾的遺物!”

沒等江橘白想到借口,江明明先自己把自己說服了,“唉,也能理解吧,畢竟是過世的人的請求,他們也不好不答應。”

“……”

特訓班三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全班三十幾個人幾乎個個都快被試卷給埋了,每個人的食量也見漲,三十來個在食堂吃出了兩個班加起來的飯量。

三十來個人的特訓班考試也照樣有排名,學生少,試卷批改的速度更快,上午考完,晚上的時候成績和排名就一塊兒出來了。

第一次小考,江橘白還在倒數。

不過這能理解,1班的學生占了多數,成績本來就比年級百分之八九十的學生要好,江橘白頭兩次落在後面也再正常不過。

特訓班大部分1班人都沒把其他班的放在眼裏,他們以為名次幾乎可以一直固定,就跟之前的月考沒什麽區別。

第二次大考,江橘白總分六百,直接一步跨到了特訓班排名的中段。

這下,有人坐不住了。

他們覺得江橘白是在作弊。

正常人誰能進步這麽快,這才幾個月的時間,江橘白就從百來分一路爬到六百分,天才也做不到這樣!

“你們有什麽證據說人家是作弊呢?就因為他考高分?”徐游坐在講臺上,目光掃過教室裏一張張不服氣的面孔。

這些蠢孩子,他們難道不清楚,就是因為他們不夠聰明,所以才會被真正聰明的孩子輕易趕超啊。

“徐老師難道是想包庇他?”

“你們沒有證據,口說無憑,我也不可能和其他老師重新出一套試卷讓江橘白再做一遍,這對他來說不公平,”徐游目光銳利,“你們光是主張他作弊不夠,你們還必須舉證,不然就是污蔑。”

“再說了,”徐游語氣溫和下來,“四個老師監考,難道沒一個老師看見他作弊?再再說了,他每次考試都比上一次考得好,又不是突然考這麽好的?你們是接受不了他成績變好,還是接受不了他成績變得比自己好呢?”

班級裏鴉雀無聲。

江橘白沒關注他們吵架,他看着教室的窗外發呆。

"行了行了,別郁悶了,大家這次考得又不差,都特別好,都比上次進步了不少,不要把眼睛放在別人身上,要放在自己身上,"徐游語氣輕松地安慰着大家,他想了想,“這樣吧,我等會跟主任說一聲,明天下午我帶你們去我家吃火鍋,我請客,行不行?”

班裏低迷的氣氛一聽見老師請客吃飯,立馬煙消雲散,衆人歡呼雀躍起來。

徐游朝坐在窗邊的少年看去。

江橘白一臉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徐文星在看書,但明顯沒看進去,神游天外。

當天晚上,學生還是得在校內吃晚餐。

江橘白和江明明還有徐文星一起,江明明現在已經把江橘白當成和徐栾一樣的人物看待了。

整個學校裏,除了江橘白,再沒有人能跟徐栾當初的實力相較。

如果徐栾還活着,兩人說不定還能在排行榜上打個不相上下。

“你太厲害了太厲害了,我應該早點跟你做朋友的,你的智商跟你本人看起來完全相反。”江明明激動得大口塞飯。

江橘白瞥了他一眼,“你有病?”

“是嘛,你以前就應該好好學習,讓1班……”江明明一梗,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徐文星,僵硬地拐了道彎,“讓徐栾見識見識你的厲害。”

說實話,剛剛1班那些人一窩蜂地咬定江橘白考試作弊時,其餘十來個從外班來的都挺憋屈。

怎麽着,1班成績好就是應該的,其他班成績好就是作弊?

江橘白嗤笑一聲。

他都沒心情接江明明的話。

江明明若是知道他如今的成績全靠徐栾輔導,不知道還能不能說出剛剛這樣的話。

“班長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江明明伸手在徐文星眼前晃了晃,“你不會也跟那些人一個想法吧?”

“怎麽可能,”徐文星回過神,他笑道,“你把我也想得太扭曲小氣了。”

“再說了,江橘白跟我還差了五六十呢。”徐文星看着江橘白,眼神和語氣皆充滿了鼓勵,“繼續努力啊。”

江橘白:“…我會的。”

畢竟,努不努力,他說了不算。

有鬼在身旁陰氣森森地監守着。

江明明覺得徐文星格局還挺大的,他不禁道:“說不定,江橘白個把月的時間就把這五六十分的差距給幹沒了。”

徐文星眼鏡後的目光微凝,點頭,“說得也是。”

江橘白看了眼徐文星,“沒那麽誇張,你不是說越到後面提分越難?”

“說不定這對你來說沒有問題呢?”徐文星假設道。

“我不這麽覺得。”江橘白現在已經感覺到吃力,一開始什麽都不懂的時候吃力了一回,現在是第二回吃力。

徐文星挑了挑眉。

“算了算了不聊這個了,”江明明揮手,“聊明天我們去徐老師家吃火鍋吃什麽吧,我喜歡毛肚,我最喜歡毛肚了。”

徐文星:“我喜歡腦花。”

“吃什麽補什麽,”江明明的眉頭皺得能夾死個人,“可是那好惡心。”

-

徐游一個人住,加上打通了多餘的兩個房間,供三十來個人吃個飯綽綽有餘。

他待學生親近,還将書房的大書桌清理後搬到了餐廳給學生用。

下午時分,正是吃飯的時候,對于大部分學生來講,只要不學習,那做什麽都格外讓人有興致。

于是,餐廳裏擇菜的擇菜,廚房裏煮湯的煮湯,切肉的切肉,徐游只需要提醒他們廚具餐具具體放在什麽位置。

人多力量大,都不需要老師插手幫忙。

但徐游還是忙來忙去,不放心。

“徐老師你家廚具也太豐富吧!這些刀我都沒見過!”一個女生舉起一把纖長的餐刀,刀鋒平滑鋒利,閃爍着寒芒。

徐游笑了聲,"小心點兒,別割到自己了。"

“好!”

江橘白坐在客廳的地上,一邊看電視劇一邊剝大蒜。

他最讨厭大蒜。

但不知道是誰塞過來的。

他蹙着眉,剝得一臉嫌棄。

徐栾這時候怎麽不出來了?

“我不喜歡大蒜的味道。”

“你不知道大蒜對我有傷害嗎?”

江橘白咬着牙把大蒜剝完,送去了廚房,逃到洗手間用肥皂洗了好幾遍手,但指甲蓋裏還是殘存着大蒜的味道。

從洗手間裏出來時,江橘白從書房路過。

他看了眼在學生堆裏埋頭忙活的徐游,“徐老師,我想參觀一下你的書房。”

徐游高聲回答,“你随便看就是,但是有些易碎品別亂碰啊。”

“知道。”

徐游的書房布置得很現代化,總之是江家村徐家鎮很難看見的,是大都市裏的設計,江橘白分辨不出來書架的材料,不是木頭,也不是鐵架,像鋼和鋁,看起來讓人冷涔涔的。

書架上有許多外文書,書封厚重,江橘白只是參觀,沒伸手去碰。

他不是很想看書。

少年好奇的是那些标本。

江橘白在标本架前垂目認真看着,跟學校裏的标本瓶很像,估計就是在同個商家那裏購買的。

瓶子都一樣發着綠,像很久沒換水的露天魚缸似的。

唯一跟學校标本櫃的區別在于,學校裏的标本非常豐富,動植物還有人類的,擺了滿滿一櫃子。

但徐老師書房裏的标本則異常單一,江橘白不需要辨認,他一眼就能全部認出,都是腦子。

大大小小的,完整的,不完整的,全是腦子。

泡在福爾馬林裏面,紋路縱生,像腐爛變質的豆腐塊,光是肉眼看着,都能夠想象出它的味道和質感。

标本瓶上都貼着标簽便于辨認,江橘白湊近看了看。

“牛?”

後邊緊跟着馬,豬,羊…不止這幾個,還有貓的,狗的,兔子,鴨子……

等等?

鴨子的腦子應該就比黃豆大一點兒?江橘白視線凝在貼着鴨子标簽的瓶身上,但是瓶子裏的标本,跟少年半個拳頭差不多大。

鴨子整個腦袋都沒這麽大。

估計是貼錯了。

徐游擇完一把小油菜,伸頭看了眼還呆在書房裏的江橘白,對方正用手指撫摸着瓶身,看得很入迷。

徐游真的很喜歡這個學生了。

對方一眼就能挑中整個書房裏最具價值的物品。

江橘白指腹沿着标簽下去。

薄薄的标簽紙凹凸不平,江橘白手指一頓,他幾乎快将眼睛貼上瓶身。

标簽下面還有一張标簽!

江橘白直接就給撕開一角,他本以為是瓶內容物換了新的,但标簽黏在玻璃上很難撕下來,但當他撕開外面這張标簽時,發現被覆蓋住的那一張标簽跟外面的新舊程度差不多。所以是同時貼了兩張标簽?

少年回頭,客廳和餐廳都看不見徐游的身影了,估計在廚房。

他心跳到了嗓子眼,并且随着标簽往下撕,跳動的頻率越來越快,他身體像是被架在了全是紅碳的烤爐上,緊張得渾身滾燙。

底下的标簽同樣也出現了黑色的字體。

江橘白看了眼上面的,寫着牛。

下面的也全部出現了,寫着徐梅。

江橘白的心髒直接停下了跳動,他被烤爐炙烤得焦幹,血液蒸發,身體滋滋地冒着被烤焦的縷縷白煙。

牛腦的标本瓶,為什麽又寫着徐梅?

徐梅不是學校裏那四個女鬼的其中一個嗎?被坍塌的禮堂砸死的。

這個标本跟她有什麽關系?

難道瓶子裏的标本不是牛的,是……徐梅的?

江橘白渾身仿若被冰封,他大腦已經無法思考。

身後傳來了徐游的說話聲,江橘白拼盡全力,咽下唾沫,喉嚨裏如刀割一般。

他顫抖着手指,把标簽用力地貼了回去。

瓶身後面繞來一只慘白的手,手指如竹節般修長,将兩張标簽壓緊,完全看不出被人撕開過。

江橘白從地上站起來,腿有些發軟,腦袋也有些發暈。

“怎麽了?”徐游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溫和的聲音充滿關懷地出現在少年的身後。

江橘白心神俱震,他扶着桌沿,“我餓了,有點低血糖。”

看見少年額頭冷汗都冒出來了,徐游啞然失笑,趕緊拉開一旁的抽屜,剝開了一顆糖給江橘白,“馬上就吃飯了,餓了怎麽不早說。”

被徐游手指碰過的糖……

不知道是不是江橘白先入為主了,他聞到了福爾馬林和腦花的味道。

吃了糖之後,江橘白跑去洗手間,用手指使勁摳着喉嚨,他拿出來的手指黏上血絲,橘子味的唾液和發黃的膽汁嘔在了池子裏。

他用水沖掉。

接着用水沖洗着手,打了肥皂,用力地揉搓着。

“小白。”

徐栾的聲音出現在洗手間裏。

少年肩膀抖了一下,更用力地搓着手指。

徐栾拽着他的手腕,一把把人拉到了身前,壓在懷裏。

江橘白手指上全是泡沫,他呆滞地看着鏡子裏,以及靠在自己肩膀上臉色青白的惡鬼。

“你不是說那些都是動物标本?”江橘白聲音嘶啞。

徐栾見江橘白冷靜許多後,松開他,彎腰輕柔地給他洗着手,洗完後又用紙巾給他擦幹了水珠。

“我不知道有兩張标簽。”

“你不是……”

“我說過,我不是偵探。”

這樣的發現,比徐栾更要讓江橘白心底發寒,他甚至不确定,到底發生了什麽,或者,已經發生了什麽。

難怪徐栾讓他離徐游遠一點,即使徐栾也不清楚是為什麽。

“那個,是不是徐梅的……”江橘白被吓壞了。

徐栾擡眼,“我去嘗一嘗就知道了。”

“?”恐懼和詭異的感覺在徐栾的回答下頃刻散了大半,江橘白惡心得不行,“你有病?”

徐栾沒說話。

眸子黏在江橘白驚惶未定的臉上。

少年長着一張天不怕地不怕倔強得猶如小牛犢子的臉,哪怕害怕,也繃着表情,絕不癱軟失控。只有從眼睛,才能看出他此時此刻的情緒。

“徐栾,”江橘白的眼睛濕潤,語氣裏難得出現了一回隐隐的依賴意味,“我怕。”

将要天塌地陷了,少年異常清醒地知道誰才是他的避難所。

可眼前的惡鬼卻越發貪婪地注視着他,這像是一個信號,一個允許惡鬼攻城掠地的信號。

少年脆弱的樣子,除了引起惡鬼的保護欲,更多的是破壞欲、占有欲、愛\欲。

徐栾漆黑幽深的眸子繞着一圈猩紅,他手指順着江橘白的脖子摸上去,拽住了少年腦後的幾縷頭發,輕輕往下拽了拽。

少年白皙柔軟的脖頸露出來,沒反應過來的狀态使他嘴唇微張。

徐栾低頭吻下去,冰涼地舌頭探進江橘白溫熱微甜的口腔。

江橘白被親得腦子越發昏昏沉沉,他頭一回忘記了掙紮,也懶得掙紮。

雖然徐栾的懷裏涼得像冰窖,可至少壞得坦蕩,惡心得直白。

直到,少年齒間溢出一聲低\吟。

兩人身軀皆是一滞,鬼祟的瞳孔被染成血紅。

江橘白的耳根紅成了同色,他退後,貼着牆,蹙眉,先發制鬼,“你叫什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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