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

以顧大人為首的幾名朝臣,最後還是在下朝之後,去“觐見”了陛下。

沒人知道他們在宮中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幾位大臣在出宮之後都面容嚴肅,想來陛下的情況不容樂觀。

有人注意到了羅家這邊的情況,但和陛下龍體抱恙相比,羅家算得了什麽。

連帶着,南王府的事情也被一并抛諸腦後。冊封南王世子确實是件大事,但是晚幾天也沒什麽關系。想來南王府識相,這幾天閉門不出,沒找事情,應該是得了宮中皇後的指點。

京中大部分人找到合情合理的解釋,照舊按部就班的過日子。皇上抱恙确實是件大事,但這麽多年以來,老實說皇帝在不在的,能有什麽區別?大不了換個皇帝,又不是換個天,大家不還是照舊嘛。

在江州水軍營中的倪齊已經急上火。

為了掩人耳目,倪齊當然是在中帳,大部分時間也沒被綁着,還就待在大廳裏,遇到屬下來彙報,多少還要裝裝樣子,知道的信息遠比其他人要多。

南王妃是個瘋婆子,竺年這個小王爺完全是個小瘋子。

這個小瘋子似乎真的打算占住了江州不跑了!

暮色四合,屋裏已經點起了燭火。

竺年早就已經抛下了書本,在桌上擺弄一堆東西,扒拉一樣,看一眼倪齊。

倪齊被看得毛骨悚然:“你想怎麽樣?”

竺年又認真瞅了兩眼:“你不是應該說’要殺要剮給個痛快‘嗎?唔,也對。你肯定舍不得死。”

倪齊大怒,卻不敢真的反駁。他是真的不想死。

“一會兒你乖一點啊,我暫時還不想殺你。”竺年笑嘻嘻地說完,就蹦蹦跳跳離開了中帳。

倪齊被綁在椅背上,屋裏屋外有數人看守,根本就沒法“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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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外面有一些動靜,沒一會兒又安靜下來。京中派來的人,如果是輕騎的話,應該今晚就能到了。小瘋子這一去,肯定不是去迎接。

真的瘋。

他就是從禁軍中出來的,對禁軍知之甚詳。

禁軍的主要作用就是拱衛京師,是王朝的最後一道防線,全是精兵強将。

這種精銳程度和尉遲鐵騎那種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論的。

尉遲鐵騎确實很強,但是再強也只是三千人。

如果禁軍中也出三千人,确實未必能打贏尉遲鐵騎。但如果是一萬人,或者是十萬人,禁軍的總體水平要比尉遲軍強太多。

禁軍中絕大部分人軍官本就是出身勳貴,本身就是自小習武,熟讀兵法,弓馬娴熟,和普通士兵是完全兩個層次。禁軍操練刻苦,裝備精良,遠不是其他軍隊可比。

其中的輕騎兵,來去如風,哪怕打不贏大部隊,也不會被留住。

只要這邊确切的消息能傳遞出去,小瘋子不想退也得退。

倪齊覺得自己很快就會得到自由,卻總覺得一顆心懸着,覺得自己漏算了什麽。

如果竺年知道倪齊的疑問,會告訴他漏算的多了去了。最重要的是實戰經驗的差別。

北地承平日久,哪怕是禁軍,能夠接觸到的所謂的戰争,多半是剿匪之類的擱現代只能叫治安戰。真正和正規軍對陣的經驗,禁軍也不多。

南地這邊軍隊的情況要“好”得多。

以北地對南地的片面了解,其中之一就是南地多野人。

這裏的野人有一些是各種時代躲避戰亂的逃民,有些幹脆就是一些小部落。

這個時代對于地理的勘探,遠比想象中的更低。國境線也沒有嚴格的劃分。一塊地方想要用,占過來就是。不讓,那就打服。

“野人”也不是毫無還手之力。類似南王如今征戰的交沱地區,尉遲家守衛的北境地區,都有着十分強大的政權存在。更多的時候,野人一詞只是大月人對其餘落後地區生活人們的蔑稱。

大月北地政權,一直沒有放棄對南地的壓制。南地為了自身發展和生存,只能不斷往東南西三個方向擴張。擴張中必然伴随着戰争。

竺年對自己的軍隊有信心,但到底是第一次對上禁軍,他也不敢大意。

晚上沒有燈火,官道邊上的村落聚集相隔很遠。

春耕剛剛開始,地上卻連草都還沒長出來。

江州這邊多為平地,能夠埋伏的地方有限。竺年一個人趴在河岸邊的茅草叢裏,看着地圖上的一溜紅點,分成幾段,從兩公裏遠的官道上疾馳而過,又在即将離開視野的時候分散開來。

他微微一笑,從茅草叢裏輕輕一跳,順着小地圖規劃的路線,往軍營疾馳而去。

這裏已經非常靠近軍營,禁軍輕騎不多時就到了。

軍營外面圍着拒馬,各種明哨暗卡布置嚴密,火把懸在高處,守衛的士兵站在高臺上目光炯炯。其中一人從上面爬下來,開了邊門,将禁軍攔下,态度強硬中帶着一絲讨好:“諸位通報一下身份。”

高臺上隐在暗處的一名守衛,用餘光掃了一眼禁軍的數量,對身後比劃了一個手勢。

帶頭的禁軍騎在高頭大馬上,低頭對着微微彎着腰的士兵嗤笑一聲,從懷裏拿出一個鐵制的令牌,捏在手裏放在守衛面前:“禁軍奉命辦事,倪将軍何在?還不出營來見?”

守衛用一種看到稀世珍寶的眼神,仔仔細細觀察令牌,一邊讨好地說道:“将軍已經睡下。”他說完立刻擡頭對高臺上的同僚喊話,“是禁軍的上峰,快開門迎接。快通知倪将軍!”說完聽聲音安排了下去,才又說道,“快燒點熱茶,再熱點吃食送來!”

禁軍頭領被小人物的三個“快”字說得暗爽在心,面上還是不茍言笑,将令牌重新塞回懷裏,語氣溫和了一些:“我等在外等候倪将軍。”

都是軍隊中人,加上倪齊本人和禁軍千絲萬縷的關系,江州水軍什麽情況,他們比朝臣們知道得更清楚。

他和施統領的想法一致——倪齊那個花架子,被南地搞出來的小玩意兒吓得逃了,虛驚一場而已。畢竟那麽大一個營地,總不能被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兒給怎麽樣了。

想是這麽想,但是必要的謹慎還是得有,不可能貿貿然就進到軍營裏,萬一事情有變,進去不是被包了餃子嘛。

他們不進去,營地大門卻已經敞開。

軍營不比堅固的城牆,大門倒是非常大,敞開之後軍營內部很大一片地方,在火把的照耀下一目了然 ,還能看到零星舉着火把巡邏的士兵。

守衛擺出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樣子,腆着臉笑道:“前兩天不是被……唉,總之丢了臉。倪将軍讓兄弟們加強守備。”

禁軍頭領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只是沒吭聲。

等了一小會兒,倪齊披頭散發,光着腳踩着一雙木屐跑來。

禁軍頭領一看,心頭就一松。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他胯下的駿馬突然人立而起,接着他就感覺到一道毛骨悚然地殺氣從背後襲來。他有心想躲,然而此時馬匹不受控制。他甚至沒感覺到疼痛,就失去了意識。

剛才還站在他身邊的守衛,手上的陌刀還沒入鞘,一個翻滾突然消失不見。

高速箭矢穿破空氣發出特有的嘯聲,幾乎在同一時刻穿破禁軍和馬匹的身體。

後半夜的月光暗淡,他們無法分清箭矢的方向。

絆馬索将馬匹絆倒,讓騎兵暫時喪失了機動性,同時成為了阻礙。

倪齊怔怔站在原地,看着軍營已經合上的大門,抖着嘴唇發出“快跑”的氣音,耳邊聽着一門之外,自己給予厚望的禁軍被迅速絞殺,最後只能聽見馬匹的嘶鳴聲。

他只覺得渾身冰涼,都不知道大門是什麽時候重新打開的。

竺年手上提着一把雪亮的尖刀,對着大門口的一塊地上敲了兩下:“朱小飛,出來了!你不會睡着了吧?”

剛才守衛消失的地方,赫然是一個大洞,大洞往內凹陷,用石頭和木條做了一個支撐結構,防止坍塌。由于是臨時挖的,并沒有多深,只是勉強夠一個人蜷縮着躲進去。

聽到聲音,被叫做朱小飛的守衛,很快就鑽了出來,沖着上面罵:“呸!你下來,你試試能睡着?快,拉老子上去!”

不用繩子,竺年一伸手,就被一個黑乎乎濕噠噠的手給抓住,用力一拉就把人給提溜上來,看清朱小飛的樣子之後,他都沒顧上自己被弄髒的手,笑得直接彎下了腰:“哈哈哈哈,你怎麽搞成這幅樣子?”

朱小飛渾身泥濘,別說是身上,連頭上都是泥水。臉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顯得眼白特別白。他凍得瑟瑟發抖,罵了一句髒話:“不跟你多逼逼,老子去洗澡。”

江州這地方地倒是好挖,當時布置完也沒多考慮,試了幾下覺得可行就完了。

誰能想到呢,經過一個晚上之後,洞裏面全是積水。要不是淺,他那一下就不是滾進洞裏,而是直接跳井!

濕啊髒啊,倒是沒什麽。他一個軍漢沒那麽多講究。但是寒冬臘月的泡在水裏,那酸爽,甭提了!

竺年笑呵呵地脫了外衣披在朱小飛身上:“跟誰老子呢?別以為你跟我一起長大的,我就不敢揍你。”

兩人帶着一群殺氣騰騰的士兵,經過倪齊身邊。

竺年已經走過了兩步,突然回頭,尖刀一揮:“沒用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生(▼ _ ▼) :說好的脫衣服給我呢?

先生(╯‵*′)╯︵┻━┻ :我手都伸那麽久了!

年糕( TロT):糟!作業還沒做完!

先生( ̄ω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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