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竺年他們的艦隊直接停靠在蒲水岸邊,剛停下就引來許多人的圍觀。
丹州州府很小,尤其是在江州的一半。但是碼頭一點都不小,幾乎占了州府的一小半面積。許多在州府讨生活的船工,看到船隊下意識往前來找活幹,當他們看到船上明顯的戰艦特征的時候都趕緊讓開,紛紛揣度,這一撥瞧着不太一樣的水軍,究竟是什麽來路?
竺年沒去管,照樣抱着腿軟的先生下船,送了尉遲蘭到丹州府衙,對他所說的勸降鄭蓬飛并沒有抱多大期望。
丹州再怎麽不行,丹州知府再怎麽小透明,到底也是正經的朝廷官員。鄭蓬飛都已經是一州知府了,怎麽也不至于被人随便說兩句就造反。
但是先生不是無的放矢的人,既然他這麽說,肯定是有一定的把握。
竺年很好奇,盯着府衙關上的門,多看了兩眼。朱小飛在邊上說了一句:“不放心你就跟着進去看看。”
“先生辦事有什麽好不放心的?”他招呼上朱小飛一揮手,“走,我們去逛逛這丹州州府。”
朱小飛興趣缺缺:“逛逛這街道布局也還行,別的就沒什麽了。”他所說的街道布局,純粹是為了将來攻打考慮。而且一座這麽建設的州府,竟然連個水城門都沒有造。
竺年現在身上帶着五級地圖,完全是一個行走的地圖記錄儀。他和朱小飛兩人繞着州府來回犁了幾遍,就得到了一張完整的地圖。等他們回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有一名相熟的水軍正站在衙門的側門,招呼他們一起進入府衙內。
竺年還沒有去過北地的州府府衙。只是看外面都覺得一幅富麗堂皇的樣子,和他們南地一些偏遠的府衙很不一樣。現在進到裏面之後,發現這裏只是外表看上去還不錯,內裏只能說堪堪夠用。
桌椅擺設都十分簡陋,一些箱籠都有發黴發潮的痕跡,甚至都比不過他們南地好一些的軍營。
衙門內人也很少。竺年看到就兩三個老頭,一名仆婦,還有一個留着山羊胡,明顯歲數也不小的文書,低着頭不知道在忙什麽。
鄭蓬飛和尉遲蘭也不在廂房裏,直接就在天井內的一棵大樹下,鋪着一張草席,席地而坐。模樣瞧着談得挺好。
竺年表情不動,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上前行了一禮:“先生。”
鄭鵬飛背對着竺年而坐,剛開始沒發現他,聽到聲音下意識要站起來,就見尉遲蘭對竺年招了招手,讓他坐在自己身旁:“糕兒來。”指着鄭蓬飛介紹,“這是我鄭表舅,你跟着我叫一聲表舅就行。”
“表舅好。”竺年随口照完才發現這個輩分不太對,他應該比尉遲蘭矮一輩,學生怎麽能跟着先生同一個輩分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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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鄭蓬飛倒是一點都不介意。他雖然姓鄭,但只是鄭家的旁支和,有着鄭家嫡出小姐母親的尉遲蘭相比,地位差得不知道要有多遠,更何況是竺年這位南王府的小王爺。能夠被竺年這樣的人叫一聲表舅,他覺得自己腿都有些軟。
不過他很快就穩住心神,想到這位小王爺的來意,面容變得嚴肅起來:“小王爺的心意,在下已經都清楚了。小王爺一心為民,下官作為丹州的父母官尚有許多不足。剛才已經派人去安頓那些受害的百姓了。”
“其實是我做事不夠周全,還勞表舅費心。”
鄭蓬飛看着這位傳說中的小王爺,一副養尊處優的少年郎的樣子,怎麽也想象不到,他剛才把整個丹州的水匪全部都剿滅了幹淨。他也知道竺年這樣的身份,不會在丹州久留,簡單客套了幾句就把人送到了渡口。
碼頭上高矮不低的戰船像烏雲一樣填滿了一長段蒲水。
鄭蓬飛下意識吞了吞口水,看着烏雲一樣的戰船飛快地離開河道。
他還不知道江州水軍的事情,雖然下意識覺得南王的小王爺到丹州來剿匪,于理不合也多少有些過界。但是,人家瞧着也沒別的心思,難道剿匪還不對了?本地還有富商直接懸賞繳費的呢。人家小王爺把匪剿了個幹淨,賞金一句都沒提。
總不能他自己沒辦法做到,也不讓別人幫忙吧。
老奴看到他站在渡口邊不動,勸道:“老爺,風冷,要不您還是回衙門等。”
鄭蓬飛想到剛才尉遲蘭說的話:“不了,我就在這兒等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麽。是在等被解救回來的百姓,還是等着前方探子的回報,或者是一個能讓老百姓過好日子的未來?
春寒料峭,尤其是沾了水氣的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他都感覺到皮膚好像皴裂開來,但是他心頭火熱。
剛才那位小王爺真的能夠做到嗎?
不管怎麽說,大月現在是做不到的,哪怕他們有着臨近咫尺的所謂的強大的江州水軍。
竺年他們離開蒲水之後,并沒有回到江州水軍的軍營,而是直接橫渡楚江,回到了岱州。
一來一回剛好讓揮兵南下的禁軍,撲了個空。
遠在京城的宋淮,在等不到禁軍輕騎的回音後,再結合各方面傳來的越來越多的消息,終于發現江州水軍遭遇的事情不是那麽簡單。
這一次他并沒有再拒絕施閑的請求,直接由施閑先帶領三千先頭部隊,直接南下。
日夜兼程的施閑看着人去樓空的江州水軍軍營,輕而易舉就看出他們撤退得十分從容,連鍋碗瓢盆都沒有留下一個。
幾名探查的斥候低着頭,不敢去看施閑的臉色。
“軍屯也沒有人了。”
剛探查回來的一名斥候臉色難看,想到剛才在軍屯那邊看到的景象,連門板窗框都全部拆了個幹淨,恨不得連磚頭都一起帶走。他的眼角突然瞄到格外空曠的營房,發現這邊的門洞和窗洞也一樣空空蕩蕩。
普通人家搬家都沒那麽快,更何況是一個軍隊。
碼頭那裏更慘,一塊木板都沒有。
要不是軍港的很多設施都十分堅固,估計現在都看不出一點痕跡來。
營房內其他人看着施閑,見他面色如長,還微微一笑:“聽說這是那位小王爺的手筆?小王爺在京城來去匆匆,我倒是錯過了,下次見面可以詳談。”
下屬們心裏打了一個突。這可不是什麽好話啊,要是南地的小王爺落在他們統領的手上,肯定落不到好。
不過他們暫時肯定見不到竺年,畢竟小王爺沒那麽蠢,現在肯定已經在南地了,他們以騎兵為主,總不能跑馬過江。打南地肯定得用水軍。北地水軍倒不只是江州,主力水軍在東萍府。但遠水救不了近火,必須得讓竺年逍遙一陣子。
施閑突然臉色一變:“來人!通知東萍府強防備!派人速往京城通報,南地有可能會攻打東萍府。”
有下述小聲竊竊私語。“南地膽子那麽大,他們拿什麽打?”
“拿什麽打?拿什麽打的江州水軍,就拿什麽打東萍府。”施閑猛地站起來,一邊走一邊吩咐,“讓江州軍守在這裏,他們守不住,就提頭來見!”
由于這一次事發突然,朝廷的大臣方面沒有再顧得上行蹤不明的老皇帝,而是進入到備戰狀态之中。以前所有的權力鬥争全都消失不見,萬衆一心針對南地。
宋淮覺得這樣的變化讓他非常舒心。
打仗當然不是什麽好事情,尤其是內耗,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打不過南地。不過是小紛争而已,頂多亂個一兩年,難道還能影響他當皇帝嗎?
什麽各部輪換,掌握經驗都是假的,只要他打贏了這場仗,就能順勢真正掌控南地,做到連祖輩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到時候他不僅能夠坐穩皇位,而且已經能夠史書留名。只要他将來不犯什麽錯誤,甚至再開疆拓土,谥號就能被稱為武帝。
禦書房內,廉豐把最新的進展彙報給宋淮:“南王府相關的人全都控制了起來。”
宋淮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似乎已經想到自己在史書上是怎樣的場景:“羅家的人呢?”
廉豐聽到他問羅家人微微皺了皺眉:“羅家人很安全。”其實在京城的羅家人已經走了個一空,剩下的都是羅家一些旁支的人。
宋淮沒有聽到預料之中的回答,再看看廉豐的臉色,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羅家是南王妃羅英的娘家,也是皇後羅娥的娘家。而羅娥是他的嫡母,他怎麽也不應該去對付嫡母家,有違孝道。
回到南帝的竺年并沒有在岱州水軍多停留,稍作休整之後就換了船,直接經由楚江往東入海。
這一次尉遲蘭沒再跟着,他倒是想跟來,只是身體不允許。
橫渡一條楚江,甚至他都不是第一次渡河了,結果還吐得七暈八素。這要是到了海裏,去掉半條命還是小事,主要是會成為竺年的拖累。
寬闊的楚江入海口,許多黑色的戰船駛離。
帶着上游泥沙的渾濁水面,很快變成了一片湛藍。
在楚江內顯得浩浩蕩蕩的艦隊到了海上,變得無比渺小。
竺年呼吸着海上鹹濕的空氣,眼睛閃閃發光,随手在甲板上用水畫了一個簡易的地圖:“走啊,我們先去東萍府會會老熟人。”
朱小飛跟在一旁呲牙笑道:“吓他們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 糕兒⊙△⊙:先生,輩分不對。
先生⊙ω⊙:對的。
糕兒⊙△⊙:您是我長輩。
先生(/ω):自家先生♂當然是平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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