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
打仗,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孤勇。
哪怕只是一個人要出門打架,多少也得做點準備,拿把菜刀提根棍子什麽的,最好還得叫上三五兄弟。
禁軍剛開始的百名輕騎能夠說走就走,是因為從京城到江州周圍配套齊全,距離不遠;加上輕騎需要攜帶的裝備不多。即便如此,他們也只是一支一百人的小隊。
主要作用還是斥候,負責探查。
如果江州水軍真的被大軍攻陷,這一百人的輕騎隊伍,再怎麽精銳,也只能起到些微的牽制作用。
事實上,這百名所謂的精銳騎兵,只是給敵方送了一波溫暖,更像是送表哥給糕兒表弟叫的一次外賣。
後續施閑帶着三千騎兵趕來,剩餘糧草辎重都是就近調度;但是他想直接帶着這支部隊橫穿江州、萍州,且一路直奔位于萍州最東北的東萍府,想都不要想!
作為禁衛軍統領,施閑再明白不過朝廷內的文武對立,明白中央和地方之間的彎彎繞繞。他現在要是敢帶着兵直接過去,別說得不到補給,立馬就有彈劾他的本子參到京城,速度保管比叫救命還快。
而且現在京城的狀況,宋淮目前只有監國的煙幕,實際只有一個大皇子的身份,連個太子都不是,能夠給出的最大的權限,也不過如此,完全不足以支撐一場軍事行動。
“将軍?”副官看施閑上馬之後沒有再動,策馬靠近,小聲詢問,“現在是去東萍府?”
“回京城。”施閑眯着眼睛,調轉馬頭。
一群廢物,何必他上趕着去救?
等他們喊了救命,跪到他面前,他再過去也不遲。
正好他回去可以好好備戰,至于備着為了防哪個方向,還真不好說。
在這支部隊返回的時候,東萍府的快馬已經往京城和萍州府城兩地飛馳而去。
就在不久之前,東萍府外海,整個大月最大的水軍營地,被裏應外合,差點直接攻破。現在軍營內情況不明,半夜起火紅一片的火光點亮了半片天空。現在不知道是因為戰事平息,還只是因為天亮了不明顯,瞧着似乎平靜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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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東萍府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東萍府地理位置特殊,是北地最大的不凍港,每年都有來自南地和海外的大量商品從東萍府進入北地。她除了是北地極為重要的經濟重鎮之外,更重要的是一個軍事重鎮。她名義上在萍州,但壓根不搭理萍州州府,最高長官每一任都和當地軍隊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本地聚集了大量的商人,也駐紮了非常強的軍事力量。
在和平時期,東萍府只能看到富庶,到處都是秩序井然。一旦亂起來,商人之間逃命的不多,主要也是逃不出去——往外海港正打得激烈,往內城門早就堵住了。
商人們帶着許多財貨,平時帶着這麽多東西都紮眼,別說是這種亂世道了。
有保镖反水,趁亂殺了東家。
有地痞流氓在城內為非作歹。
東萍府內火光四起,殺聲震天,一時間比軍營那邊還熱鬧。
朱小飛不等戰船泊穩,就直接跳下了船:“這麽快就打進去了?”
竺年跟着跳下來,還沒接話就有一名南地水軍打扮的軍人上前,行禮之後快速彙報現在的戰況:“羅将軍正帥兵在東北方向,那裏還有小股抵抗。”
“嗯。朱小飛,帶兄弟們前去支援。”竺年檢查自己身上攜帶的武器裝備,一邊說道,“銀魚,跟我進城。”
銀魚不是人名,是竺年手下的另外一支隊伍,人數不多,但個頂個都是好手。
和講究戰陣的親衛營不同,銀魚更講究單兵作戰,個人實力強到可怕。
并不是說大部隊中就沒有相當實力的士兵,而是這些被竺年挑出來到銀魚的人,各方面都不适合大部隊作戰。有些人能一加一大于二,另外一些人一加一小于一。
朱小飛看着一群人跟在竺年身後,迅速而安靜地消失在視野中,自己身後的部隊也集結完畢,直接往東北方前進。
“救命!”
“錢都給你了!”
“啊!”
“殺了你!”
“我跟你拼了!”
伴随着進入居民區,小地圖上的紅點愈發密集,各種聲音也逐漸變得清晰。
銀魚的人不用交流,直接兩兩一組,分散開來。高高的院牆和崎岖的道路都無法成為阻礙。
“畜生!放過我娃!”
一間普通的小院裏,一個六七歲大的女童被一個面目猙獰的壯漢抱在手上,嘴裏塞着一塊破布,眼淚鼻涕哭得滿臉都是。
地上一個年輕男子滿身是血,趴在地上,伸手竭力要拖住壯漢的褲腿,想要救回自己的女兒。
壯漢一腳踢出去:“滾你……呵。”
他一句話沒說完,尾音變成氣聲。
女童看着壯漢喉嚨上多出來的一截銀亮的刀尖,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被一只溫暖的手掌捂住雙眼,然後被輕輕放到了地上:“待在家裏,別亂跑。照顧好你爹。”
“呃!”女童打了一個響亮的哭嗝,堵住嘴和綁住手的布條都已經斷裂。
“大妞!我的大妞啊!”
她怔怔站在原地,聽到父親的嚎啕大哭,才緊走兩步到她爹身邊:“爹,您撐住,不哭!疼的話,我給您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年輕的父親跟着打了個哭嗝:“呃。咱沒事兒了?”
“沒事了沒事了。”回答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就住在他們隔壁。她說話聲音很輕,連嘴唇都沒一點血色,走路的時候雙手還扶着牆,膝蓋彎着像是随時要軟下去。
跟在她背後進來的幾個男女也沒比她好到哪裏去。
六七歲的孩子完全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看到熟悉的街坊鄰居感到安心下來,嗷地一聲就又哭了出來。
“別哭別哭。咱們都去張大夫家待着。”有個體型壯碩的婦人瞧不得他們這樣,指揮人把他一一安排個明明白白。
住在附近的都是一些升鬥小民,平時多少有些雞毛蒜皮的争執,但是到了現在這種時候,抱團在一起才是最安心的。
一個坊市一個坊市,地圖上的紅點成片消失。
竺年的神情并沒有輕松多少。
東萍府不小,他們銀魚的人數有限。
社會秩序混亂造成的悲劇已經開始,多數無法挽回。
他一時間有些迷茫,不确定作為發起戰争的一方,究竟是對是錯。
由于新血的加入,戰鬥很快就結束,整個城內也恢複了秩序。
街道上還是一片安靜,軍隊來回巡邏,各個坊市的坊門口都有士兵站崗。居民全都待在家中,暫時進入軍管狀态。
竺年沒有參與慶功宴,而是坐在東萍府高高的城牆上,很快就被寒風吹得縮回暫住的地方。
他在東萍府居住,倒是不用特意征用民宅。南地本來就是東萍府港口最重要的客戶,沒有之一。南地在東萍府內置辦的田舍鋪面不知凡幾。早在竺家幾代,就有意識對東萍府進行滲透。到如今才能在短時間內把東萍府拿下。
別人家再怎麽舒服,總比不上自己家。
南王府在東萍府的這處宅院,就是普通的前後五進的住宅,并沒有設計園子。
竺年回家,意外看到羅英在大廳裏坐着:“娘,這麽早就回來了?”
羅英笑笑,對着身邊伺候的丫鬟擺擺手,等丫鬟退下之後才說道:“我歲數大了,比不得那些年輕人精力旺盛。我讓廚房備下了銀耳雪梨湯,你喝一碗也早點睡。”
“嗯,謝謝娘。”竺年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沒再吭聲,等丫鬟端了湯來,慢慢喝。
羅英看他皺起的眉頭:“不好喝?”
“太甜了。”竺年勉強喝了一小碗,讓人趕緊給他倒水。
羅英等他喝完,才說道:“今天下午,你應該帶兵過來幫我,而不是和銀魚在一起。”
竺年放下茶杯,低頭認錯:“是。以後不會了。”作為王府的繼承人,他必須積累人望,而戰功是最快也是最硬氣的途徑。
羅英看着自己的長子,走過去拍拍他的腦袋:“別想太多。既然我們坐在這個位置,就注定不能和宋家和平共處。我和你爹都不想和世世代代的先祖們一樣,留在京城為質,仰人鼻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重病身亡‘。糕兒,娘希望你能長命百歲。”
“我知道。”竺年很小就知道,自己作為南王府的嫡長子可能會面臨的命運。
什麽劃江而治?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
別說先祖和大月的開國皇帝只是“兄弟”,就是親兄弟,想從自己家劃走一塊地盤,多少年後也得乖乖交回去,除非是不要命了。南地再怎麽“野人”“不毛之地”“未開化”,那也是一片頗為可觀的土地。
現在的皇帝昏庸,但是繼任者呢?
誰會允許自己的地盤上,有一股不服從自己的勢力存在?
北地一直打着不戰而勝的心思,常年通過聯姻等手段,想要将南地潛移默化。作為南地實際控制人的竺家,面臨的選擇只有兩種,要麽死,要麽拼一把。
羅英已經去休息了,大廳裏就剩下竺年一個人。
杯子早就空了。
他慢慢垂下眼,喃喃:“和百姓有什麽關系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一邊寫打仗,一邊看俄烏戰争
先生o(* ̄▽ ̄*)ブ :別不開心了。
糕兒 (*  ̄︿ ̄) :嗯。
先生(づ ̄ 3 ̄)づ:親親抱抱舉高高?
糕兒 (*  ̄︿ ̄) :需要送表哥的外賣,再來點大馬馬小兵兵。
送表哥(ノ`Д)ノ: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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