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竺年對于人手非常敏感。
剛穿過來的三四年裏,他還在傻樂呵自己是個小王爺,自以為可以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一輩子,等後面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就開始積極籌備。
他別的不會,但是我兔怎麽搞的,他跟着照兔畫小兔兔沒啥問題。只是真正實踐起來之後,因為資源有限,他經常陷入焦慮之中。
這裏的資源,除了錢、糧等物資之外,還有人。
動手的、動腦的、手腦并用的,什麽人都缺。
只要腦袋還在脖子上,想要在他面前鹹魚躺,根本不可能,都給他卷起來!
坊市內一些不管本來就是好吃懶做的懶漢,還是出于種種原因消極抵抗的人,很快被清理出來,統一帶去修築各種建築。
這時候時間已經晚了一點。不說一些需要專業才能的文書醫工之類的活,就是一些相對更加輕省一些類似掃大街這樣的活都被搶空,留給他們的只有重體力的工作。類似城牆這樣重要的防禦工事,雖然辛苦但是待遇好的苦工,他們還分配不到。越懶的,分配到的活越辛苦。不到一天時間,這些懶漢就一個個被磋磨得哭爹喊娘。
竺年從早到晚帶着自己的工兵營來來回回,聽到了偶爾也會回一句:“這不還有力氣哭喊呢。”
想找竺年減輕工作量的懶漢,頓時鴉雀無聲,害怕再加重工作量,最後喊都沒力氣。
幾個跟随着竺年的工兵哼笑一聲:“還是小王爺您有辦法。”說着就拿出一張紙,對照着眼前的布局,給竺年一一講解各個工事的作用和當前的進度。
他們說話的時候沒有刻意避着人,幾個別有用心的人聽得很用心,但是越聽越發現自己聽不明白。明明每一個字都能大致懂,怎麽連在一起就一個字都不懂了呢?
這年頭也有普通話,讀書人通用的是雅言。目前主要是以京城的讀音為主。
南地首府的梁州,有很多人是從京城遷徙過來的,方言和京城的比較像。
東萍府都是各地的移民,經過幾十年潛移默化之後,現在的方言和京城的也非常相近,只是糅合了天南地北各種方言,聽上去反而和梁州話更像。
一些東萍府的人,圍着竺年就陷入一種,聽得懂,只能懂一點點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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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年看着周圍這些被選做工兵營後備役的人們,安慰:“不急,一會兒讓夏先生安排人,再給你們詳細講講。”
南王府對于東萍府的滲透是經年累月早有預謀的,所以這一次羅英才能這麽快速裏應外合把東萍府攻下。竺年來得晚,只能收拾一個殘局。
母子倆配合很默契,就像媽媽做飯做菜,兒子洗鍋洗碗一樣。
幾個原先隸屬于東萍軍的人,瞧了一眼“夏先生”,有人輕哼了一句:“女先生,嘿。”
女先生在北地許多地方都不是什麽好詞,絕不是像南地那樣單純指代女性的先生,而是特指那些秦樓楚館裏的所謂有才氣的妓女。
東萍話和梁州話略有不同,夏先生還沒意識到他說了什麽,就見竺年對着邊上輕輕招了招手。
一個銀魚的人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一伸手就輕而易舉控制住那個人。
那人猝不及防,只覺得肩膀劇痛,兩條胳膊被反剪在背後,像是被烙紅的鐵條給焊住,大聲慘叫:“啊!放開我!你要幹嘛!”
原東平軍全都一驚。他們本來就擔心和梁州軍的融合問題,但是剛才這一下,他們作為職業軍人的第一反應——換做自己能不能抵擋?在給出否定的答案之後,他們的後背瞬間爬滿冷汗。
個頭不高,在北地人均魁梧的壯漢中更顯明顯的少年王爺,輕輕往被抓住的那人看了一眼,讓他瞬間停止呼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對你自己的父母也這樣說話嗎?”他對夏先生拱手道歉,“讓夏先生受冒犯了。”
開玩笑,這位夏以南先生,是他好不容易找出來的工科大佬。人家性格還很好,還不怕吃苦。這樣的人才他都恨不得把人供起來,在戰場上的作用一個人能抵一個師,哪能容別人得罪?
夏以南年紀不大,今年還不到三十歲,常年在工地上行走,皮膚被曬得黝黑,她的身量比普通女子更高更挺拔,衣着精幹,笑笑:“小王爺不必如此。”又說道,“幾位對女先生有意見也沒什麽,我會安排男弟子來教你們。”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還沒資格跟她學習,誰看不起誰呢。
幾個只是沒說出口,內心多少對女性先生有微詞的原東萍軍,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接着又去聽夏以南和竺年兩人開始講天書。
他們聽不懂沒關系,等夏以南手下的一群人,把巨大但輕巧的器械安裝在剛剛修好的城牆上的時候,一瞬間就頭皮發麻。
這會兒天氣還很冷,城牆上風尤其大。夏以南袖着手,笑得很溫和,邀請竺年上前:“小王爺,您來試試?”
竺年看着那個大得誇張的床弩,上面的箭矢趕得上一棵樹,不太自信:“我一個人?”見夏以南點頭,他還嘀嘀咕咕,“我又不是阿鈞。”
夏以南聽見,笑:“小郡主才十歲。”
“啊……”竺年重重嘆氣。十歲也是怪力小蘿莉。
竺年的力氣不小,出生在這麽一個家庭,從小就被誇天賦異禀,後續經過系統性鍛煉之後,他十歲的時候,就能熟練使用軍中的強弓。但是他妹妹的天賦,叫天生神力,直接把還在飄的小年糕摁回到地上。
十五歲的小年糕已經覺得自己就是個普通人,上前輕飄飄地把配套的箭矢搬起來,還不急着安裝上去,拿在手上比劃了一下,眼前一亮:“夏先生,這個小了很多啊,拿起來順手,一個人也能操作!”
夏以南看着,眼睛也是閃閃發光,心想:這小孩兒要不是小王爺該多好。自己那麽多學生,沒一個比竺年有力氣。這要是竺年來幫她搬磚,她的那些試驗進度得快多少。
圍觀的原東萍軍不說,就是他自己的工兵營的人看着都咋舌:“除了您,還有幾個人能一個人操作啊?”
軍中的怪物有,但鳳毛麟角。一般為了保證這樣程度的守城器械在戰場上能夠正常運作,起碼得三個人同時操作。就這麽三個人,還很難找齊。多半還不能保證連續作戰,打一天、不,打不了半個時辰就廢了。
竺年不是第一次接觸床弩,這種巨大的弓弩可以架在城牆上,用來守城;固定在船上,在這年頭發揮的作用和主炮差不多;也可以固定在巨木車上,當做攻城器械。只不過受限于如今的道路情況,以及床弩苛刻的制作材料,只能在少量安裝。
伴随着機簧輕微的彈動聲,衆人的眼中閃過一條黑影,還沒追蹤到去向,就聽見城外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破聲,作為标靶的一個石碓消失不見。
那個石碓原本是城外一個拱衛東萍府的哨卡,在之前的戰鬥中被摧毀,留下一堆難以清理的石塊,從高高的城牆看過去還是很明顯的。
現在,直接消失了。
有工兵營的人策馬跑去,記錄了一堆看不懂的數據,又跑回來在城牆下沖上面喊:“再來幾下!”
想開溜的竺年一下午就被按在城頭上,當一個無情的射箭機器。
幾個外圍不好清理的目标,順便給清掃幹淨。
在家裏休整的羅英也沒閑着,難得有點空閑,叫了一衆管家和先生,詢問兒子這段時間鬧的幺蛾子,看到竺年蔫頭耷腦地進門:“唷,這是打敗仗了?”
“哪兒啊,是被夏先生逮住了。”他無精打采地說完,看到坐在一旁的尉遲蘭,不由得快步上前,自己也不坐着,而是往他身邊一挨,“先生!”
椅子寬大,但也不足以讓兩個少年郎挨着坐,尤其人家母親還在堂上坐着。尉遲蘭也不好順應自己的心意,恨不得揣懷裏抱抱才好。
他輕輕拉了拉竺年的手,确定小孩兒身上沒什麽傷,才真正放下心來:“糕兒。”
“好了,現在夏先生在,尉遲先生也在,你給我好好收收心。”羅英很喜歡尉遲蘭,覺得這孩子明明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幾歲,但是功課好、性格穩重,比自家一眼看不住就要翻天的兒子女兒都要好得多,簡直恨不得是自己親兒子。
“噫——”竺年拖着長長的調子不開心,“打仗呢?上什麽學啊?”
“功課不能落下。”礙着尉遲蘭在,羅英說話婉轉了許多,表示竺年作為自己兒子,怎麽也不至于被“那個垃圾”的兒子比下去。
那個垃圾特指竺年的二姨夫,當今的皇上宋恒。
竺年覺得這不是問題:“這還用比嗎?您沒見’送表哥‘被我耍得團團轉,真要當面放對,我一個照面就能把他摁地上。打仗難道還要靠嘴巴?”他說完,突然“咦”了一聲,小聲咕哝,“好像也可以打嘴仗。”
作者有話要說: 尉遲先生(-ω- ):糕兒有多少個先生?
糕兒( ̄ω ̄):X個。
尉遲先生⊙△⊙:……
糕兒( ̄ω ̄):N個。N≥10。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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