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
不到半個月,東萍府城內外的秩序,已經恢複到了開戰之前。
這時候有海冰逐漸融化,小船不敢開,但是開年的第一波大船,已經停泊到了港口。大海商們帶來了大量的商品,本地商會透過各種手段,最後只能見到一面尉遲蘭,得到了可以正常行商的答複。
雖然他們拿到了路引,也得到了準信,卻南面心裏惴惴。
多番試探之後,他們才終于和往常一樣,重新踏上商路。
一口氣趕了一天一夜的路,他們才敢休息。哪怕這時候已經錯過了宿頭,他們也不害怕。幾個大商隊湊一起幾千號的人,護院保镖孔武有力,強盜再怎麽不開眼,也不會朝他們下手。
龐大的商隊駐紮完畢後,像是憑空冒出一個集鎮。
幾個大商人和掌櫃的聚在中間的一個大帳篷裏,一邊就着支起來的銅爐燙肉片吃,一邊唏噓:“誰能想到這才過去一個冬天,咱們東萍府就改了姓。”
“要說我,京城那邊怎麽也沒個信。”
“這都過去多少天了?我看城裏的牆頭都要累得比京城還高了。”
“難不成宋家和竺家還真就是親兄弟?家産随便分?”
“那肯定不是。”
“嘿。京城什麽德行,咱們不知道,您張二老爺還能不清楚?有什麽消息,給咱們說說呗?”
被叫做張二老爺的瞧着四十來歲,原先似乎就是在京城做商人的,後來搬到了東萍府,就專門做海商倒賣的生意。聽說在東萍府的只是家族的一個旁支,張家在京城還有幾個叫得出名的字號。
別看他們同樣是不小的商人,但也要看跟誰比。
張二老爺砸着嘴不吭聲,等被衆人起哄了兩句,才說道:“這事兒,不好說。我們張家,就是個做生意的,真要發生什麽事情,也不指望貴人們能先給咱們吱個聲。還不都是自求多福呗。”
其餘人聽了,頓時也熱鬧不起來,默默吃了幾塊肉,才有人重新說道:“我瞧小王爺也挺好。火炕你們家都盤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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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了,可真好用。”
外人以為商人有錢,家裏都燒地龍。其實真到了冬天,多半也只有一小間屋子會這麽燒。普通百姓不知道耐火磚,他們燒過地龍的人家可清楚得很。磚頭要是不耐燒,那每年都得翻新一遍。地龍又和地基連在一起,要翻修差不多就是把屋子拆了重新蓋一遍。
南地的耐火磚很好,但是運到北地來一點都不便宜。
“以往咱們要買個磚多不容易,現在那麽大一個炕,才只要一百五十文。兩百文直接盤好。”
“不瞞諸位哥哥,我可是已經訂好了一批耐火磚。”
“也不知道小王爺願不願意讓人出去盤炕。就算不行,耐火磚拉到京城……就是這沿途,也有不少人要。”
“南王府向來大方,我瞧小王爺的做派也不差,說不定等咱們這次回去,就能看到東萍的盤炕匠人了。”
衆人天南海北又說了一通,氣氛重新熱烈起來。出門在外,他們不敢喝酒,怕誤事,但不妨礙他們一個個都臉色通紅。
等臨走散場的時候,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我瞧竺家的小王爺,比宋家的好多了。”
幾個人都聽見了,都沒吭聲。
一夜過去,商隊拔營,照常往京城而去。
而竺年,也站上了船頭,準備出海:“先生,要不下次我再帶你出海?”
十八歲的尉遲蘭,這會兒像個八十一歲的耄耋老人,只能站着不動,一走就人比浪還要搖晃:“不!”
一般越大的船,會越平穩。但是專門的戰艦需要考慮到行駛速度,犧牲了一部分的穩定性,哪怕很大的戰船,往往還沒小一號的商船來得穩。
甲板上人來人往,都在為了出海打仗做準備。竺年幹脆把尉遲蘭背起來,避着人在甲板上來來回回轉了幾圈:“在外面吹吹風還舒服些,船艙裏悶。”
哪怕是戰船,其實也配有許多的捕魚設備。海上長時間航行,魚類是重要的食物來源,這點戰艦也不能避免。
船艙內又沒有中央空調,更沒有新風系統,多數材料還是木質,哪怕采用了很多措施來保證空氣的流通,也有揮之不去的魚腥味。
竺年這種海邊長大的小孩兒,也會覺得漁港的味兒重。一些對魚腥味比較敏感的人,站在漁港外面,就覺得撲面而來的“臭氣”。
尉遲蘭作為一個幾乎沒吃過魚的北地人,反倒是很喜歡吃魚,對魚腥味也不談不上讨厭,他只是不習慣這股晃悠。
要說騎馬也颠簸,但是和船上的這種完全不一樣。
他不好意思讓竺年一直背着他,很快就讓他停下來。兩個人一起靠在船舷上,沒一會兒就聽到有水手利落地爬上高高的桅杆,舉起一個巨大的號角,“嗚~~”地吹響。
在碼頭上,無論是在做工的工人,還是嚴肅守衛巡邏的士兵,這時候全都放下手上的活,看着碼頭上的戰艦,像是一個龐然大物,在波濤排岸的水花聲中,緩緩離開。沒了大批戰艦的遮擋後,整片天空都亮了。
竺年以為尉遲蘭會吐得昏天黑地,沒想到尉遲蘭完全沒什麽反應。
尉遲蘭的注意力在別的地方,他指了指旗艦的瞭望臺,讓竺年帶他去。
那個地方會比甲板上更加搖晃,不過竺年并沒有拒絕,兩三下把他帶上去之後,怕他甩飛出去,用繩子把他綁住。
尉遲蘭像是完全沒感覺,先是看着越來越遠,逐漸變成一條黑線的東萍府,再看着逐漸變成湛藍色的汪洋大海。
船的颠簸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速度在起伏中也變得模糊。他感覺就過了一小會兒,四周已經完全是一片大海,很快就分不清東南西北。
竺年原本還時不時擔心地觀察,過了一會兒就覺得瞭望臺沒什麽意思,開始不耐煩:“先生,您要是不害怕了,我就先下去了啊?”
“去吧。”草原戈壁上長大的少年郎,看着和地平線類似的海平面,完全不帶虛的。
等竺年把一個單筒望遠鏡放到他手上,他就更不願意下去了。
“就借給你玩一小會兒。我去看看有什麽好吃的。”竺年說完,人已經下到了甲板上,咚咚咚地跑出一串敲鑼打鼓的聲音,和船上忙碌的各色人招呼出一曲彪悍的海歌。
船上各方面條件都不如陸地。唯一的便利,大概就是烹饪起來大部分都不用放鹽。
現撈起來的各種海鮮,直接擱海水裏白灼還會嫌鹹。
竺年幹脆就清蒸一切,掐着點把意猶未盡的尉遲先生給提溜下來:“您不能老拿着望遠鏡,一會兒得還給船長。今後我搞明白了怎麽燒玻璃,給您專門做一個。琉璃不行,透明度不夠。這個是用水晶磨的,可累人了。那麽大塊的水晶也難找,破水晶好多裂紋。”
尉遲蘭聽他絮叨,戀戀不舍地把手上的望遠鏡還給在一旁虎視眈眈的船長。
身量不高體型敦實的壯漢船長,拿了望遠鏡就跑,像是從強盜手裏搶回了自己媳婦兒。
清蒸速度很快。
白飯撒上芝麻和海苔碎,各種尉遲蘭沒見過的魚蝦貝類,五顏六色奇形怪狀地擺了滿滿一桌,另外有一盤黃豆芽煮豆泡。
竺年指着豆泡說道:“這也是豆制品。”
海上風浪比河面上要大。其他人吃飯都是輪流去船艙裏吃。東西也很簡單,多半是一些不容易撒的包子饅頭餅子之類。他們會蒸一些扇貝之類的海鮮,嘴饞的時候當瓜子嗑。
竺年照顧尉遲蘭,飯桌擺在甲板上。飯桌很矮,底下有卡扣,能牢牢固定在甲板上。桌面也不是平滑的一塊,周圍有凸起的邊條,能把特制的四方的盤子一個個卡住。
只是清水煮的黃豆芽就很鮮美,豆泡吸足了湯汁,一口咬下去在口腔內爆汁,搭配脆爽的黃豆芽,尉遲蘭直接就吃了小半碗飯。
大多數海魚都沒有小刺,魚肉鮮嫩。蝦肉彈牙鮮甜。貝類的肉相對更有嚼勁,搭配蒜蓉粉絲,撒上豆豉,吃得齒頰生香。
尉遲蘭一個不留神,就把自己吃撐了,還被竺年塞了一個大梨子,不由得臉微紅:“倒叫糕兒照顧我了。”明明他才是先生,應該是他來照顧糕兒才對。
竺年心想:你一個高中畢業生,哪怕學識牛逼到上少年班,難道還能跟我這個二轉號比大小?糕叔叔帶娃也是有一套的好嘛。
“先生已經不暈船了。剛吃完飯,再吹一會兒風。下午去艙裏休息一會兒。等晚上泊船的時候,我帶你釣魚。”竺年想給尉遲蘭一個摸摸頭,無奈身高不争氣,只能摸摸後背。
尉遲蘭眯着眼睛笑,有心想在甲板上多呆一會兒,馬上就被逐漸熱烈起來的陽光反射着海面晃到睜不開眼。
他上船之後沒進過船艙,對海船的住宿環境有點好奇,結果跟着竺年走進去一看:“和之前乘的船差不多。”
同樣都是窄小的上下鋪。區別大概是住的人更多。竺年的住宿環境也和大家一樣,看不出任何特別。
竺年把下鋪讓給尉遲蘭,翻出床鋪內側的幾個格子:“這裏放着衣服,這是日用品。”
尉遲蘭翻看床頭床位的幾個小格子:“這是什麽?”
“竹炭、茶葉、香包什麽的,都是用來吸味的。”
作者有話要說: 糕兒o(* ̄▽ ̄*)ブ:今天我,已經不是昨天的糕兒了!
尉遲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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