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
野外環境不能和城裏相比。
竺年在完全沒有道路的山林裏鑽了好多天,為了抓緊時間,連洗漱都只能簡單湊合,他還天天一身汗一身土的,羅英這個親娘都懷疑他是怎麽讓守城的官兵放他進來的。
他自己天天和尉遲蘭在一起,參照物不明顯,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興沖沖進來,拉長了臉出去。
回到自己院子,小厮們已已經準備好了沐浴的東西。尉遲蘭甚至都已已經洗得差不多了。
見蔫頭耷腦的胖貍奴進來,尉遲蘭從浴桶裏出來:“過來,我給你洗頭。”
“哦。”竺年在親娘那裏受到巨大的打擊,對美人出浴也不怎麽感興趣。
房內明亮的燭火把他看不清是黑還是灰的衣服照得一清二楚,他撇了撇嘴,攤着手都不想自己脫衣服。
尉遲蘭笑了笑,随意披了件衣服,兩三下就把他剝了幹淨。
少年的骨架有別于成年人的纖細,脫光衣服之後,單純的肩背的輪廓就比自己小了一圈,像是剛好能嵌入他的懷裏。他不敢多看,快速把人放進浴桶裏。
他拿了個小盆兌了熱水給竺年洗頭。
竺年閉着眼睛,沒一會兒就發出小小的呼嚕聲,顯然已經睡着了。
野外環境的危險不是說懂一點武功,帶足了裝備就能避免。為了确保安全,他需要非常集中注意力。哪怕有小地圖開挂,他也累得夠嗆。
室內還燒着地龍,擦到半幹的頭發很快就幹了。
竺年舒舒服服地睡了個好覺。
他睡得實在太沉,以至于沒有和往常一樣在早晨醒來,去巡視地盤,以至于沒有及時發現,密密麻麻的紅點已經包圍住了整個東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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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覺睡到接近中午,室內已經空無一人。他慢吞吞地穿戴洗漱完,剛想溜達去廚房随便吃點什麽,就覺得視線裏有什麽東西不對,定睛一看小地圖,竟然發現出現了許多紅點。
“淦!”他低聲咒罵,随便抓了桌上的幾塊糕點塞進嘴巴裏,拔了一支驚蟄扔了出去。
城門口,幾名背負着柴火的人排隊進入。
東萍府位于北面是陽海淵,西面是蒲嶺,兩邊靠山,城內許多人會到附近山林裏砍柴。但是今天出去砍柴的人怎麽數量明顯多了,柴火瞧着數量也不多,回來的時間也太早了一點。
普通百姓進出城門來回一次要給一文錢,多數百姓都會盡可能多砍一些柴火,扁擔兩端被兩捆柴壓得彎彎的,才會回來。而且靠近城門附近的山林都是規定不能砍伐的大樹,想要快速砍到足夠的柴火,得走到更深一點的山裏面,一來一回都要許多路。
除非是住在山裏面的,才會每天一早就擔着柴進城賣。像他們這種城裏出去砍柴的,多半得到傍晚趕着關城門才能回來。
雖說這段時間出城暫時取消了費用,但是老百姓們的生活習慣早已經養成,頂多就是以往出去砍柴的青壯,變成了以半大孩子和四五十歲的中老年人居多。
城內建設繁忙,青壯根本沒有空閑去砍柴。
今天,已經走過好幾個青壯了。
守城的幾個士兵相互對視一眼,兩人手按刀柄,一人上前攔住背柴的青年:“你叫什麽名字,家住何處?”
“轟!”天崩一樣的巨響在城內炸裂。
從未聽過如此動靜的人們,下意識全都趴伏在上,臉色慘白嘴中念念有詞,請求先祖庇佑。
背柴的青年稍一愣神,就從柴火中抽出一把大刀,往面前的士兵身上砍過去。
早有準備的另外兩人一人舉刀擋住刀鋒,被巨大的力氣撞擊地後退三步。另一人已經一腳飛踢到青年的腰間,被青年勉力擡手擋住。
然而守城的人不止三人。
青年的武藝再怎麽精湛,也很快被制服。
伴随着驚蟄的炸響,知道信號的南地軍隊,毫不遲疑關上城門,進入到備戰狀态。
被下達命令的更夫提着打更用的銅鑼,哐哐哐敲得山響:“所有人進入室內,不得信號,不準出門!出門者,殺!出門者,殺!”
惶惶然的老百姓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從地上連滾帶爬地沖回家中,
竺年已經穿戴上甲胄,拿上武器,一路快速下達命令,飛奔上城樓。
“城內混入敵軍,找出來殺掉。”
“注意城門、碼頭、王府、衙門等地。”
“渾水摸魚的一律就地處斬。”
幾日不見,城樓上又多了兩架床弩,三架巨大的床弩足以覆蓋正面的全部範圍,而且已經修好了封閉的箭樓,用以保障射手的安全。
饒是如此,竺年看到遠比城內更多的紅點,數以萬計地環繞整個東萍府的時候,還是頭皮發麻。
他們看似把東萍府打了下來,也通過各種手段收編了原屬于東萍府的軍隊。但是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根本不足以讓這些“屈從于情勢”的原東萍軍心悅誠服。
在這種節骨眼上發生戰事,能夠真正和他們一起并肩作戰的能有多少?放下武器劃水已經算是好的了,就怕臨陣反水。
現在碼頭上船确實多,但實際上他們真正屬于南地的軍隊數量不足三千。如果城內鐵板一塊還好說,問題是城內到處都是漏洞。
敵方顯然沒有着急進攻,外圍的紅點越聚越多。
尉遲蘭走過來的時候,竺年正好看到視野中出現越來越多騎兵的身影:“啧。”
“陽海騎。”尉遲蘭眼神明亮,帶着一種躍躍欲試,手已經下意識取下了背着的弓|弩。
若是在平時,竺年肯定能夠注意到尉遲蘭的弓|弩和普通的不太一樣。它更像是一把弓,只是增加了一些弩的構件,看上去比一般的重弓要輕巧一些,但看上去有一種類似出鞘的刀劍一樣的危險。
竺年看着尉遲蘭,像是看到了一個陌生人:“先生?”
以前哪怕嘴上說着要去給他抓熊崽子的先生,都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現在怎麽像是一頭擇人欲噬的野獸,嘴角露出的一點白牙都像是閃着血光。
尉遲蘭輕輕笑了笑,往竺年身邊試探性地靠近了一步。
就這一步,竺年後頸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要不是小地圖上代表尉遲蘭的點還是綠色的,他直接就要逃跑了!
先生太可怕了,完全沒有打一架的勇氣。
尉遲蘭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竺年的防備,每一個動作都很慢,卻很堅定地把竺年攬進懷裏,像是抱着胖貍奴一樣拍了拍,又慢慢放開:“早就想會會陽海騎了。”
談起大月的戰力,一般都有一個粗淺的認知,南地擅水軍、擅山地作戰;北地的精兵除了大名鼎鼎拱衛京城的十萬禁軍之外,另有鎮守西北黑荥的北境尉遲,以及鎮守東北的陽海軍。
這兩支鎮守邊陲,讓大月安定的軍隊,有着同樣輝煌的戰績,也有着類似的三千騎兵的精銳部隊。只是兩支隊伍一東一西,從來沒有照過面。
竺年聽着尉遲蘭在他耳邊的低語,感覺渾身的毛都炸開了,頭皮發麻:“怎麽會啊?”
他們一支連正經騎兵都沒有的雜牌軍,難道還能開城門和對面硬杠?
還是說,對面的騎兵腦子進水,下海和他們打?
尉遲蘭微微偏了偏頭:“啊……可惜了。”
竺年不敢細想他在可惜什麽。留給他們的選擇只有固守城門這一條路走,而且城肯定是守不住的。
有羅英的親衛跑來通報:“羅将軍已經在碼頭準備,請小王爺擇機撤退。”
大量的船隊開拔需要大量的時間。哪怕全部準備好,都得行駛一段時間。
“嘭!嘭!嘭!”
城門外的戰鼓有節奏地敲響,竺年這時候卻完全冷靜了下來。
視野中的小地圖上,他在不斷估算紅點和自己的距離。
攻城戰中,騎兵并不能發揮多大的作用。率先推過來的是全副武裝的盾甲兵,巨大的攻城器械被包圍其中,像是一只巨大的烏龜,殼裏面卻是一只準備扔出來的刺猬。
他的耳邊似乎能夠聽到投石器機簧響動的聲音,巨大的石塊被裝填進去……
咻——
高聳的箭樓在陽光下無法讓人直視,大部分人甚至沒法判斷攻擊來自何方。
極少有人注意到,一支箭幾乎和弩矢一起射出。
轟!
這是巨大的投石車被炸開的聲音。
盾甲兵在威力巨大的床弩面前,像是紙糊的一樣,不能起到任何抵擋作用。
投石車被破壞的動靜太大。無論是被床弩直接帶走的,還是被投石車散架後砸中的,都在一瞬間造成了可觀的傷亡。竺年小地圖上的殺敵數量的進度條明顯長了一截。
城外是春天剛開始化凍的土,此刻揚起的石塊塵土,或者還伴有士兵的殘肢和甲胄,像是漫天的風沙。
咔!
這是帥旗被折斷的聲音。
高揚的帥旗中間有一支利箭穿透的孔洞,巨大的繡着“楊”字的帥旗飄落到這“風沙”之中。
箭樓裏,尉遲蘭沒有遲疑地張弓搭箭:“夏以南先生的弓真好用。”
竺年一臉驚恐地用床弩摧毀另外一架投石機:“這不是夏先生的弓好不好用的問題!”
夏先生只是一個人,不是神!怎麽可能有人用弓箭射得比床弩還遠!
作者有話要說: 糕兒ˋ△ˊ:先生是個變态,鑒定完畢。
尉遲先生ˋ▽ˊ:糕兒是個胖貍奴,鑒定完畢。
敵軍⊙﹏⊙:兩個變态!
夏先生⊙ω⊙:有空都來玩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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