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

敵軍顯然沒料到守城一方有威力如此巨大的武器。

隊形在投石機被點射破壞了兩架之後,略微混亂了一會兒,但是很快就穩住陣腳,全員快速整齊地後撤,維持在一個無法被攻擊到的位置。

當然,他們剩下的投石機也成了擺設,無法對東萍府的城牆造成有效殺傷。

他們在拖時間,等待碼頭的船能夠離港。

對方也在拖時間,等待東萍府的西城門被攻破。

雙方對此都心知肚明,卻又無可奈何。

東萍府的一面靠陽海淵,一面靠海,兩邊都不适合攻打。剩下的一面正對着東州,也就是竺年現在所在的城門,也是一直以來東萍府的主要出入口。

剩下一面是通往萍州的西城門,有一條極其狹窄又疏于修繕的棧道,能夠在蒲嶺的山間穿行,可以通往萍州。

這條棧道很破,但是能用。

東萍府的西門很破,只是在最近一段時間才進行了一定的修築,不一定能頂用。

主要是從那邊上來的軍隊數量不一定,肯定用不了大型的攻城器械,軍隊數量再多也擺不開陣勢。但是西城門呈現西高東低的地形,極不利于守城。

本來修築城池肯定不能這麽搞,但是東萍府是大月針對南地修建。

竺年啃了兩塊糕點,從東萍府的位置虛畫了一個直指南方的箭頭:“老送家針對我家的意圖不要太明顯。”

本來東萍府就是一個進攻性的戰争堡壘,萍州、東州、乃至于海州,都是東萍府的後背,是她能夠得到源源不斷支援的渠道,她的主要攻擊、或者來自于萬一的防禦面只有海上。所以當初東萍府的城池會這樣建造設計,後期也沒有多更改。

羅英來了之後,雖然帶着工兵和将領們實地走了很多次,然而受限于蒲嶺複雜的地形,最後只能破壞了一部分棧道。

這部分棧道他們能破壞,別人就能修。竺年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兒能養一支專業的工兵,陽海軍當然也有,只是不叫工兵這個名字而已。更別說還有數量衆多的本地的東州和萍州的軍隊,他們很有可能掌握了南地軍不知道的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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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竺年不能轉去守西門,最大的壓力來自于正面。

實打實的陽謀,他卻不得不像對方的提線木偶一樣,按照對方的想法行動。

尉遲蘭看他一臉不爽,笑着拍拍他的後腦勺:“不氣。你才十五,楊老頭五十一都不止了。”

箭樓裏雖然只有他們兩個人,因為堆放的床弩的箭矢,空間并不寬闊。

竺年像是想起剛接觸游戲的時候碰到高手,走哪裏都能被抓到,死成0/8的憋屈,問:“先生不生氣嗎?”

“沒什麽好生氣的。”尉遲蘭用下巴指了指重新升起的帥旗,張弓虛搭,“楊酌老了。”

“嗯?”竺年不懂。

楊家戰功彪炳,甚至于有人說陽海軍應該是楊海軍。而陽海軍這個名字,本來就是京城對于楊家極大的信任與尊寵。陽海軍雖然主要駐守在陽州,但這支軍隊是實際意義上控制陽州和海州兩州的軍隊。這兩個州不僅是大月的邊陲,其中的陽州更是大月重要的牧馬地。

北境尉遲也掌控着一片大月的牧馬地,但那是尉遲家族通過一代一代人打出來的。

尉遲鐵騎三千,是北境尉遲勉力為之。陽海騎三千,則是楊家精挑細選。

相比較遙遠且缺少資料的南地,和自己家有更多相似點,且看起來更強,說不定有一天會對上的陽海軍,一直是尉遲蘭的假想敵。

他對陽海軍有遠比一般人更深入的了解:“楊酌的目的,你能看懂?”

“嗯。”竺年接過尉遲蘭遞過來的竹筒,喝了一口水,“我知道我守不住,他也知道我守不住。西門那邊,他不一定真過來;正面,他也不一定真打。他只要把我圍着,我就得退。等我退了,城就是他的。不費一兵一卒。”

當然,這已經是第二個方案。

從城內逐步消滅的紅點來看,其實楊酌的第一方案是裏應外合,直接俘虜他和他娘,順便還能繳獲大量的戰艦,說不定還能逼問出南地的各種情報,哪怕只是掌握南地造船的技巧,也是不菲的收獲。

尉遲蘭問:“那如果你是楊酌,怎麽打?”

“派人進城傳謠,說已經策反了東萍軍;東州軍和萍州軍直接由西門攻入,不需要太多人,直接利用山上的滾石滾木。”他看了一眼小地圖上更加真切的地形,“火攻。”

東萍府地形特殊,整個城池的面積有限。本來僅僅作為一個軍事重鎮堪堪夠用,然而她優良的地理位置又成為了一個繁忙的商港。

大量的海船帶來大量的貨物,同時也帶來大量的人流。

東萍府不得不讓出一部分面積,給居民和商人。軍隊以前從中獲得了物資的豐沛和獲取的便利,但是也讓城池變得極為擁擠。

雖然竺年的老祖宗早就已經發明了土水泥,但是東萍府周圍群山環繞,最不缺的就是木材,反而制作土水泥很不便。絕大多數的房屋,建築主材都是木料。一旦在密集建築的區域發生火災,幾乎是毀滅性的。

東萍府不缺水,每個坊市內都建有不少于三個水井,足以應付一般的火情。然而如果軍隊直接從高空用火箭攻擊,這座城池頃刻間就會變成火海。

“楊酌已經不像年輕時候那樣殺伐果斷了。”尉遲蘭的表情很柔和,像是重新收斂了利爪的大貓,“知道他們怎麽來的?”

竺年黑着一張臉:“宋淮的母族、京城楊家,和陽海軍的楊家同宗。”

楊家勢力太大,而且楊家和人丁單薄的尉遲家不同,向來人丁興旺。很早以前,他們就嘗試轉入文官一系。楊家的分宗,與其說是文武相交的忌諱;不如說是楊家為了保存家族做的嘗試,也就是把雞蛋放在兩個籃子裏。

分宗後的楊家,京城的這支專心讀書,一活還頗為清貧,一直到宋淮的外祖父成為了大學士,才算是略微入了一些人的眼。但是等宋淮的母親去世,外祖父致仕後,很多人就又把這個楊家給遺忘了。

陽海軍的楊家更是異常本分。若不是隔一段時間必定有的戰報,京城中人甚至都不會想起還有這麽一家。

分宗後的兩支楊家之間,只是表面上沒有聯系;實際上聯系可緊密了。

“宋淮對禁軍并沒有完全信任。他更希望禁軍能夠守住京城。”撒出去的軍隊就像是離弦的箭,箭頭還不一定指向誰。宋淮這個監國的位置來得名不正言不順,內心還不知道有多虛。

“陽州天塹環繞,關隘固若金湯。外部去年剛經過內亂,正是孱弱的時候。由陽海軍來收拾我是小,更多的是震懾東州、萍州等各地不安分的勢力。”送表哥,這回是他小瞧了。

“陽海軍這一動,還能遏制禁軍的小心思。”尉遲蘭補充了一句。

兩人一直在城樓上守到天色漆黑。

有士兵跑來通知:“殿下、先生,請随我來,羅将軍已經在港口等着了。”

南地軍隊如潮水般退去。

過不多時,東萍府的城門大開,有人舉着火把,策馬往城外的陽海軍狂奔,高呼:“南賊逃了!恭迎楊将軍!”

咻——

黑暗中,一支不知道哪兒來的箭,直接穿透報信人的胸口。巨大的慣性把他從馬背上撞飛,直接頂死在地上。

火把掉落到地上,被春日裏帶着潮氣和濕冷的泥土侵吞,撲閃了兩下就滅了。

歡呼剛到喉嚨口的陽海軍一下子噎住了。在營地篝火和火把的光芒下,他們警惕中帶着的一絲驚恐不甚明顯,卻能聽到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馬匹猝不及防,發出一聲嘶鳴,狂不擇路地拔腿狂奔。

報信人的一只腳還在馬镫上。

馬匹拖着屍體因為重心不穩,加上絆到了障礙摔倒在地,很快就沒了聲息。

這時候陽海軍營中傳出一道铿锵有力的聲音:“進城!”

楊酌已經走出了中軍營帳。旁邊有裨将勸阻:“将軍,南地小兒詭計多端,又多有奇技淫巧之術,不妨等到天亮再進城不遲。”

“是啊,将軍,恐有詐。”

楊酌一身披挂,大踏步向前。

親衛已經将馬牽到了他的面前。

楊酌的愛馬通體雪白,在戰場上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極為顯眼。

他翻身上馬,直接走出了軍營,高舉令旗:“拔營入城!”

白色的寶馬像是黑夜中的明燈,軍營中低落的士氣瞬間激昂。

士兵們發出低沉的呼和:“噢!”

“啧。”已經跑遠的竺年把弓弩還給尉遲蘭。

尉遲蘭把弓弩甩到背上:“走了。”在算計人心方面,他們和老家夥還差得遠。

漆黑的洋面上,排列整齊的船隊像是一頭巨大的海獸,蟄伏在深海。

等到天光照亮,船隊分成兩股,一股往東,一股繼續往南。

海面上偶有懸挂着商號的船隊,在看到南王府的船隊後,紛紛停下或是避讓開來,等待大船們經過後,才繼續前進。

近海或者一些島礁附近,總有海鳥盤旋。

羅英站在甲板上看了一會兒,反身進入船艙:“回梁州。”

作者有話要說:  糕兒(-ω- ) :偷塔,只能偷一點點。

糕兒( ̄^ ̄) :都怪送表哥沒風度。

送表哥( ╯-_-)╯┴—┴ :這都能怪我?

送表哥 (/= _ =)/~┴┴:你怎麽不說你自己菜?

糕兒 ┬─┬ ノ( ’ – ‘ノ):你不菜,你來和我單挑啊!

送表哥 ╧═╧(-_-)╧═╧ :……你當我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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