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
“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竺年聽到尉遲蘭的提議, 下意識拒絕:“再往前走一段,這裏不安全。”
黑夜并沒有給他的行動構成多大的不便,依舊保持着相對快速的行動,不到兩個時辰就走出去很遠, 甚至已經能夠聽到不知道是犬還是狼的吠叫聲。
和陽海淵那種野獸頻繁出沒危機四伏的深山老林不同, 蒲嶺相對低矮, 更有人氣, 靠近東萍府的山林裏偶有一些小村莊,人數不多,大部分是獵戶。靠近萍州的南麓,也有一些有錢人修建的避暑山莊。
尉遲蘭幹脆把背上的弓弩交給随行的親衛, 彎腰把竺年一背:“光着腳, 穿着木屐,腳不疼?”
竺年沒想到會被背起來, 手忙腳亂地扶住他的肩膀穩住:“啊?”
本來就是晚上,又是在山林裏,要不是附近有一些土路,沒有竺年的外挂,幾乎沒法走路。
就是竺年自己, 也沒法低頭看清楚自己的腳。
他動了動自己的腳指頭,遲鈍地感覺到又冷又疼。
他起來的時候就已經快中午了, 在家裏比較随意,懶得穿襪子,踩着木屐就想出門找吃的, 現在木屐就像是兩塊冰塊,腳底板似乎也梆硬。
尉遲蘭嘆了口氣,沿着竺年指的方向走,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适落腳的地方。
他們現在的身份不方便借宿,靠近東萍府這種軍事重鎮的地方,盜匪一般清理得比較幹淨,連個湊合的賊窩也難找。
邊上背着弓弩朱小飛緩了一口氣才跟上兩個人的腳步,臉色漲紅地提議:“要不我來背殿下?”小王爺小小一只能有幾斤重?這弓弩是怎麽回事,瞧着也就是比尋常的弓弩大了一點,骨架還細了,怎麽那麽沉?
尉遲蘭還沒吭聲,他背上的竺年先反駁:“不要!你太矮了。你背着我,我腳要垂地上的。”
朱小飛大怒:“我矮什麽?我比你還高呢!尉遲先生個子高,你也不怕打到頭!”
這倒是真的。山間只有獵戶和山民走的小徑,不可能像後世有專人維護的景點一樣,什麽樹枝之類的都修剪整齊。奇怪的橫在頭頂的枝條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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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我已經比你高啦~”竺年低頭躲過一根歪過來的樹枝,“我今年已經裁了好幾次新衣服啦~”
“我也裁了!我們比比!”
“比比就比比!”
隊伍中壓抑的氛圍,在兩人的鬥嘴中逐漸消弭。
一行人沿着山間小徑走到月上中天,才找到一個小小的山神廟。
山石圍着兩間小屋,一間供着神龛,神龛後面有一張鋪了柴草的床鋪。另外一間有個土竈,堆了有柴火,邊上還有幾個陶碗。柴草幹爽,屋內幹淨,顯然是有人在維護的。
竺年帶着人給山神拜了拜:“深夜叨擾,多謝山神爺爺收留。今日不便,日後定有回報。”
泥塑的山神像穿着顏色已經不鮮亮的紅衣,慈眉善目臉帶笑容,像是着自家的晚輩。
山神廟附近就有山泉。除了竺年身上什麽都沒有之外,其他人至少還帶了點東西。燒了水,勉強湊合着幹糧吃了一頓,幾個人沉沉睡去。
東萍府的箭樓上,裨将走到楊酌身邊,小聲勸道:“将軍,夜深了,住處已經收拾好了,先回去休息?”
不算寬闊的箭樓四角都點着火把,深夜的寒風穿過,将火焰吹得金蛇亂舞,投映在牆上地上的影子像是模樣潦草的怪物。
楊酌坐在幾根巨大的弩矢上,手上是一截被暴力摧毀的床弩,裨将叫了他好幾聲,才回過神來:“啊,好。城內都無事?”
“無事。”裨将舉着火把跟在楊酌身後,小心照亮前面的臺階,“城裏居民說,南賊讓他們全都待在屋內,不得命令不準出門,沒出什麽亂子。很多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哪怕是居住在軍事重鎮,這個軍那個軍的,對于平頭老百姓都是十分遙遠的故事。
楊酌有些驚訝:“南賊說了,他們就聽?”
裨将把打聽到的之前南王府怎麽整治的大致說了一遍。
楊酌一聽,點了點頭:“不錯。”低頭看了一眼手上巴掌大的一截床弩,“很不錯!”
他們住宿的地方就是之前竺年他們住的南王府的別苑。
裨将說道:“按您的吩咐,南王妃住的院子封了,宅子中的東西都沒動。”他帶着楊酌一路走道一個院落,“這是之前南賊……小王爺住的地方。”
院落不大,還不一定比得上京城中一些富貴人家,更別提地廣人稀的陽州。
楊家自己的宅子,兒郎們調皮一點的,經常騎着馬在家裏來回跑。但只要一走入室內,入目皆是精細。
竺年他們走得匆忙,只能撿緊要的東西拿走,拿不走的如床弩這樣的就毀掉。但是家中細軟這些,就完全顧不上。
竺年的許多用品,随侍的親衛搞不清楚用處,都原樣放着。楊酌從陽州一路奔襲到東萍府,也累得夠嗆,暫時沒興趣去琢磨這些,泡了個澡就在竺年的大床上睡了個踏實。
楊酌和京中那些富貴閑人不同,在接到宋淮的密信之後,深知事情的嚴峻,連夜調集兵馬,又親自去了東州軍營帶上接到命令之後猶猶豫豫的東州軍,同時派親衛去萍州軍。
一番奔波,一刻不停。
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又一生戎馬。年紀輕的時候沒什麽,現在年紀大了,身體各處都在造反。
若是年輕時,只是一個小小的東萍府,何須三軍壓境?只需萬人,他就能把東萍府整個踏平!
第二天,楊酌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
他已經許多年沒有睡這麽沉過,自己都有些詫異,問身邊的親衛:“什麽時辰了?”
“快巳時了。”親衛端上備好的洗漱的熱水,又去外面吩咐早飯。
楊酌輕輕應了一聲,聽到外面的動靜,問:“外面怎麽那麽吵?”
親衛的臉色微微一變:“萍州軍和東州軍在鬧呢。”
說是鬧,其實就是劫掠百姓。
陽海軍軍紀嚴明,一直以來沒有這樣的事情。只是看着其他兩軍“撈外快”,總有些人心頭浮動罷了。
當兵刀口舔血的賣命錢,哪有直接搶來得爽快?
東州軍和萍州軍昨晚其實只是進城了很小一部分。東萍府內可容不下這麽多人。而且昨天他們受到的驚吓太多,一時半會兒還有些提心吊膽,擔心不知道哪裏會冒出一支冷箭來,把他們也釘在地上。
到了白天之後,他們就全緩過來了。這兩支軍隊可沒有什麽軍紀可言。本來就是連做個樣子都不必的地方軍,萍州和東州也沒什麽匪患,但凡軍中能想得到的惡習,他們都有。吃空饷喝兵血,再常見不過。
士兵出來一趟,收入全靠沿線“征集”。
“啪!”
楊酌剛拿起的筷子,拍在了桌上,抄起随身的軍刀就往外大步沖出去:“混賬!全都住手!違者,殺!”
“把東州軍和萍州軍的主帥給我抓過來!”
陽海軍從未見過主帥的臉色這麽難看過,不敢怠慢,直接分成小隊出去。
有膽小奸猾的,聽到聲音直接就往身上塞滿銀錢跑路。
有色膽包天的,還在奸|淫捋掠。
也有不聽勸的,直接被砍下頭顱。
兩支比混混強不了多少的軍隊,在真正精銳的陽海軍面前不堪一擊。就連他們的主帥,也很快被五花大綁,帶到了楊酌面前。
抓捕他的士兵一點不客氣,把人帶到廳堂之後,直接往前一推。
大腹便便的兩人說不上是膝蓋還是腦袋先磕到了地上,也不知道是誰,還崩飛了一顆牙。
“楊酌!你我是平級,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你是想造反嗎?”
楊酌猛地一拍桌子:“你們縱容士兵劫掠百姓,同樣的話,我問問你們,你們是想造反嗎?”
縱兵劫掠,只有蠻夷才會這樣做。
這樣的惡事,已經百多年沒有發生過了。
陽海軍常年對抗蠻夷,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這樣的事情。
軍人的刀子不能向着自己的百姓!這樣做,無疑是将本就偏向于南地的百姓,更往南地推過去。
趴在地上的兩個人努力了幾下,無奈疏于鍛煉,手腳被縛之後無法起身,只能勉強擡頭大罵:“大軍行軍,向百姓征收糧草,有何不對?”
楊酌聞言,站起來拔刀向前。
兩人只覺得一道雪白的匹練自眼前閃過,接着就是劇痛襲來。
“啊!”
“楊酌老賊!爾敢!”
兩只血淋淋的耳朵掉在了地上。
楊酌對飛濺出的鮮血不躲不避,幾點血飛濺到他臉上,又順着臉頰滑落下來,襯着他一張殺氣騰騰的臉,只是靜靜看着兩人,就讓他們不敢吭聲。
兩個人看着楊酌的臉,已經完全說不出平級之類的話。
眼前這個是殺神,真的會殺了他們。
楊酌輕輕甩了一下刀:“此地發生的事情,老夫會如實上報。兩位要辯解……”他用腳尖把其中一人的上身踢起來,一揮刀,直接人頭落地,“向東萍府的百姓們辯解去吧。”
另一人瞪圓了眼睛看着人頭滾到他面前,臉色煞白驚叫起來:“啊——楊酌你、你不能……我是朝廷命……呃。”
叫聲戛然而止。
楊酌收刀歸鞘:“把兩人和其他人的腦袋都砍下來,挂在城樓上。屍身扔到野外,不得收屍!”
作者有話要說: 糕兒 o(* ̄▽ ̄*)ブ:楊大爺,一起來造反鴨~
楊大爺( ̄ェ ̄;):滾!
糕兒o((>ω< ))o:不要這樣嘛,大家客客氣氣不好嗎?
楊大爺(= ̄ω ̄=):那行。來啊,乖孫。
糕兒 (; ̄Д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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