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

藥店裏,有人看坐堂大夫請兩個黑皮小子進去,斜着眼瞄:“怎麽?那小子走了運氣,挖到寶貝了?人參?”

藥店學徒可不比店小二,他們一般都是未來的大夫,也識文斷字,說話要不客氣得多:“瞎看什麽?藥還要不要?不要趕緊走,後面還有人要抓藥呢!”

“要要要。”

坐堂大夫帶着竺年和尉遲蘭一路走進後堂,并沒有停下腳步,揚聲叫了另外一位坐堂大夫的名字:“我這裏有客人招待,你去前面坐會兒。”

聽到有人應聲,他才繼續帶着兩人往後面走。

藥店的院子裏有幾個學徒在炮制藥材。有一個年紀大一些的在邊上看着,見三個人經過只是擡了擡眼皮,對着幾個略有分心的學徒說道:“專心。”

一個膽子大一點的學徒,看了看坐堂大夫的去向,笑嘻嘻地問:“崔師傅,您說那兩個兄弟挖到什麽好東西了?今年春天還沒見過野山參呢。”

松山縣緊靠着蒲嶺,山中不知道多少珍惜藥材。只是靠近人煙的地方,早就被采了個精光,好東西得往深了走。冬天草木枯萎凋謝,草藥還難以辨認。冬天山林裏的野獸相對較少,但也更加兇猛。

藥店這段時間的生意也最是清淡,得靠別處來的藥材撐着。

當然,別處來的藥材數量和質量都得不到保障。其實藥店一直會給經常進山的獵戶們,傳授一些草藥辨認和基本炮制的技巧。如果這兩個少年郎能夠成為其中一員,那藥材就能多一條來路。

當然這些學徒想不到這麽遠。他們想着的是這兩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年,是不是挖到了野山參,一夜暴富娶得美嬌娘。

竺年在窗口瞧崔師傅教訓小學徒,突然尉遲蘭拍了拍肩膀:“坐好。”又給他介紹坐堂大夫,“這是樓大夫。”等竺年問好之後,又向樓大夫介紹,“這是我弟弟,叫二少爺。”

樓大夫聞言,內心震動,多打量了一眼竺年,又不敢多看,低下頭拱手行禮:“二少爺。”

竺年挑了挑眉,瞧了一眼尉遲蘭。松山縣在東州,和北境離得不知道多遠,竟然關系能扯到這兒來。

尉遲蘭拍了拍他的腦袋。

兩人并沒有在藥店多待。和普通賣藥材的人一樣,怎麽進去的就怎麽出來。身上柴火也沒賣掉,只多了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沉甸甸的錢袋子,又像普通賺了錢的人一樣,轉去早市吃了熱騰騰的早飯,又采買了一些日用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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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兩人又和其他趕集的人差不多時間出了城門。

兩人走出一段距離,壯漢和他媳婦在一條山道上等着。

壯漢向尉遲蘭行禮:“少爺,剛才眼拙沒認出您來,還望恕罪。”

婦人一臉驚訝,看着眼前兩個一面之緣的少年,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能跟着壯漢胡亂行了個禮。

壯漢表面沉穩,黝黑的膚色不甚明顯的漲紅,內心激動萬分。

尉遲蘭還真的不認識他,略感驚訝:“你是?”

壯漢說道:“某是德泓老爺麾下。得老爺信任,在此地落戶營生。”

尉遲德泓是尉遲家的養子,到了年紀之後就被安排“回鄉養老”,實際上是在北地滲透,一來為尉遲家賺取資源,二來也是一條消息渠道。

至于有沒有“三”——謀反時候進行策應?至少尉遲家應該是有準備的。不然尉遲蘭憑什麽當他先生,還是那種能上付費課程的先生。

山道就在官道旁,不是說話的地方,壯漢邀請兩人坐上驢車,神色複雜地把兩捆柴一起搬上車,察覺到底下不對勁的分量,才轉過彎來,又不敢看柴裏面到底藏着什麽家夥什,牽着往山裏面走。

用來拉貨的驢車,只是一塊平板,能裝貨也能坐人。

竺年耳朵聽着兩人的對話,對尉遲蘭的身份有了個越來越清晰地推斷。

壯漢居住的村莊不算難走,但是周圍沒有其他村落,顯得冷清又偏僻。

尉遲蘭伸手把在打量村子的竺年,順手從車上抱下來:“哥哥去見見故人,你自己玩一會兒?”

“哦。”他歪了歪頭,從驢車上的背簍裏拿出一串集市上買的糖葫蘆咬了一口。

十五歲的少年還沒長開,小圓臉大圓眼顯得年紀更小。婦人在邊上看着,問:“小哥兒幾歲了?十二?十三?”

竺年眼睛一眯,把嘴裏面的山楂咽下,笑:“十二,馬上就十三了!”

尉遲蘭見完人,不放心竺年,沒多談就急匆匆往回走,還想找人打聽竺年在哪兒呢,就見他的學生正領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在村口的大樹底下,拿着一張粗糙的小弓比劃。

孩童和少年們看着竺年的眼神滿眼都是小星星,一口一個大哥。

等到聽見竺年叫尉遲蘭大哥,小家夥們明顯有些迷茫。

竺年勾着尉遲蘭的肩膀:“叫大哥大。”

“大哥大!”

尉遲蘭面色僵硬,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這個稱呼,随意應付了兩句,把明顯踮着腳尖的竺年攏到身邊牽着:“玩什麽呢?”

“阿武說他能打狼,我說他頂多只能打個兔子。他不服,我們較量來着。”

較量的結果不用說,肯定是竺年完勝。

別說是這種類似軍屯的地方,就是普通這個年紀的少年都單純慕強。

尉遲蘭見不得他和別的同齡人親近,手上多用了一份力氣:“出息了,欺負小孩兒?”

竺年不服:“我才十二,我也是個小孩兒呢!”

尉遲蘭恨不得把小孩兒打一頓屁股。無奈這時候的小王爺變成了沾了水的年糕,滑不留手,壓根抓不住。

山裏面天暗得早。兩人鬧騰了一會兒,在村長家裏舒服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由村長領着往另外一條小路走了出去。出山的時候,兩人的身份已經從砍柴的樵夫,變成了去城裏走親戚的小少爺和車夫。

半新不舊的驢車在大道上慢悠悠地走着,這次不是一塊板子,而是有着正經的車廂,裏面還有一些日用品,座位也墊了柔軟厚實的兔皮。

“哥!”竺年掀了簾子,企圖和尉遲蘭并排坐在一起。

尉遲蘭駕着車,把他往裏面推:“坐好了,別鬧。”

說是大道,畢竟不是平整的官道,還沿着蒲嶺,難免各種高低起伏,偶爾還有崎岖坎坷。他只駕過馬車,沒駕過驢車,偏偏小毛驢還喜歡往路邊上走,有時候眼瞅着就要翻到下面的溝裏去,神情十分緊張。

這裏的地形和南地十分相像,竺年在背後扒拉:“我來駕車,這個我熟。”

尉遲蘭還是拒絕:“不了,弟弟才不到十三,怎麽能駕車?”

“噫!”竺年瞪眼,幹脆跪坐着往他後背上一撲,沒用什麽力氣,尉遲蘭的後背紋絲不動,像鐵打的一樣。

他偏頭看到尉遲蘭側臉上大片的白色色塊,再次提議:“我幫你卸掉妝,你來當少爺呗?有事弟子服其勞,怎麽能讓先生當車夫?”

兩個人的長相都太紮眼,進入松山縣城前,他稍微給兩人化了個妝。其實變化不大,就是讓膚色變得更加黑,再稍微改了改臉型,瞧着就和原來換了個人。用來改膚色的是竺年就地取材,在山裏面找到的幾味草藥。這樣粗陋的條件,沒法做到特別精細,就連調配的卸妝的藥水都出了纰漏,把他家先生那麽好看的一張臉,硬生生變成了白癜風的樣子。

尉遲蘭自己倒是挺滿意,竺年說了幾次都不打算改。

驢車曉行夜宿,走了三日,終于到了東州府城。

東州府城和京城自然是完全不能比,就是比起江州府城來也是差遠了,只比丹州府城好那麽一點。繁忙的商路并沒有給這座城市帶來相匹配的繁榮。

高大的城牆上滿是斑駁的痕跡,接縫處掙紮出許多野草,還開着一朵小黃花。

“問你話呢,發什麽呆?進城做什麽去?”守城的一個吊着眼擡着下巴問,另一個掀了驢車的簾子,又伸長了手去掀蓋好的箱籠。

竺年下意識一巴掌打過去,也沒多大聲響,那伸手的兵卒覺得一陣劇烈的疼痛,像是手腕子都斷了,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啊!”

這個時間不早不晚,兵卒們剛吃過上午那頓飯,正在春日的暖陽下曬得昏昏欲睡,被這一聲叫得直接吓醒,手把在刀柄上,茫然四顧:“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竺年一點不虛,從驢車裏跳下來,直接當胸一腳把那慘叫的兵卒踢飛,瞧着在地上哀哀叫喚的兵卒冷笑一聲:“小爺的東西也是你們這些腌臜貨能碰的?不開眼的東西,給小爺讓開!遲了好叫劉大人給你們板子吃。”

劉是個大姓。在東州當地還是個望族。東州有個詞叫七分劉,意思是東州這地界,姓劉的能把持住七成。

幾個守城的兵卒一聽姓劉的,還是“大人”,再看那小子嚣張的氣焰,頓時不敢再攔,等驢車走遠了,才狠狠啐了一口:“呸!什麽玩意兒?人劉家的大老爺,哪個不是轎子擡着?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子,跟誰爺來爺去?”

邊上的同伴拉了他一把:“小點聲。”又低聲道,“且瞧着。回頭打聽打聽那小子什麽來路,指不定能不能進劉家的門呢。”

他們這些守城的,都是一些犯了事的,通了關系在這兒守城門代勞役。他們的消息靈通,很快就打聽到了,那個嚣張的小子,竟然直接進了劉家大宅。

“不止,開了大門迎進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尉遲少爺( ̄ω ̄):只開過跑車(馬),沒開過拖拉機(驢)。

糕兒⊙ω⊙:我熟我來。

尉遲少爺( ̄ω ̄):是個車,我都行。

尉遲少爺(〃ω〃):我行!

糕兒⊙ω⊙:行就行,臉紅神馬?

禮貌驢(╯‵*′)╯︵┻━┻: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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