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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號現在的匠人數量,其實已經到了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
單純在京縣的匠人,已經超過一千人,按照不同的工種,不同的裝修隊,在不同的工地忙碌。其餘州府的匠人,總數已經接近五千。若是算上東風號經營,以及其它配套産業,東風號雇工人數已經超過一萬。
在一些體面人眼裏,匠人是上不得臺面的下等人,存在的意義就是讓自己的生活更加便利舒适,或是有趣。
但是在普通人眼中,若是自家的孩子能夠成為一名掌握了手藝的匠人,那是十分幸運的。若是孩子将來學成之後,能夠擁有一間自己的鋪面,那就是了不得的體面人了。
東風號不僅雇傭工匠,而且會招學徒。大部分學徒為僅能上來就學到手藝,而且還有工錢,這讓許多家庭都趨之若鹜。
十來歲,乃至更小的七八歲的孩子,都被送到東風號來學習。除了讓他們賺一份工錢之外,這個年紀的孩子肚子就是個無底洞,出去做工,家裏能省了出一份口糧。
東風號不是來者不拒,年紀越小的孩子,面試越嚴格,畢竟這代表着他們需要付出更長時間的培養投入。
每月的逢五都是東風號招人的日子,天還沒亮,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龍。隊伍中有須發花白的,也有紮着小辮還不及人腰高的。
幾個管事早早吃了一口飯,就去給衆人登記,又搬了長凳,讓人能少坐一會兒,一邊勸說:“您孩子才五歲,進來能幹什麽?咱們是招學徒,怎麽也得能幹活才行。”
“管事老爺,您看看我家孩子!我家的歲數大,能吃苦,什麽都能幹!”
管事看看瘦得皮包骨的孩子,在心裏搖了搖頭:“姓名、年齡、地址都要寫實數,回頭要去衙門核實。要是有虛的,直接帶回去。”
東風號已經收了一段時間的人,衆人早就已經打聽清楚規矩。不識字又怕嘴拙說不清楚的,還讓人幫忙寫了相關的字條,輪到的時候讓管事照着登記就行。
竺年是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過來的前頭鋪面。
他坐在二樓,推開窗隔着簾子往外看黑壓壓的人群,吩咐:“準備點米湯發下去。”
在他邊上伺候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厮,躬身說道:“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對面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瞧着,嗤笑一聲:“臯少就是心太軟,也不怕他們就餓着肚子專門來吃大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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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兩口連米粒都看不見的米湯,能吃什麽大戶?”發下去的米湯什麽樣,竺年心裏頭有數。
青年是東風號的賬房先生,聞言嘆了口氣:“您這樣,賺到的錢永遠都揣不到自己兜裏啊。”
他是個落魄書生,因緣際會被竺年救下,之後就一直給竺年做事情,對東風號的財務狀況再清楚不過。
東風號賺錢,非常賺錢;但是花費也不少。他們要在各個州府站穩腳跟,要做富貴人家的生意,閻王小鬼都要打點。那麽多雇工的工錢不提,就是每個月養那些學徒的錢,都是一筆極為龐大的開支。
他覺得竺年這麽做,完全是在給別人養孩子呢。那些開支,也不知道年紀小小的學徒們需要多少年才能賺回來。最近他還聽竺年說要教匠人和學徒們認字,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
“揣進兜裏的,和放在外面的,都是我的錢,誰也拿不走。”竺年不覺得這是大問題,“将來記賬、談生意都需要人,總為能真的畫個花樣都得我來。孩子從小養起來也好,品行清楚,不容易壞事。”
再說他已經通過了東風號,聯系到了散落在北地的親衛們。他需要一個正正經經的理由,把所有人聯系到一起。
賬房先生知道勸不住他這位東家,公事公辦地彙報:“萍州、錦寧、鹿口、荷縣已經找到了合适的鋪面,這是下面報上來的價錢,您看看。”
竺年掃了一眼,把鹿口單獨圈了出來,讓小厮去叫了一名中年管事上來:“你帶幾個人去鹿口,把客棧的事情辦了,今天就去。”過會兒又帶了個管事過來,把鹿口的那份單子推到人面前,“坐下瞧瞧。”
後來的管事臉色紅潤帶光,穿着一身東風號管事統一的青布衣,身材并不高大卻顯得很敦實。他笑眯眯地向竺年和賬房先生問了好,坐下拿過單子前還以為是有什麽好事情。
他識字,在東風號內爬得比別人快,在管事裏面也算是消息比較靈通的。在知道東風號準備在各地開客棧之後,他立刻就推薦了自己的侄兒到鹿口去當掌櫃。
雖說上頭只說是考察,但肯定是有這個心思。鹿口是個大縣,客商往來繁忙,要是能在鹿口成為一家大客棧的掌櫃,還怕沒有油水可撈嗎?掌櫃的事情想的有點遠,但是出差一趟的好處擺在眼前。各種補貼加一起,跑這一趟直接就能多賺一個月工錢呢。
單子薄薄一張紙,上面的字也沒多複雜深奧。字跡是他熟悉的自家侄兒的,寫着鹿口幾處待選鋪面的地址大小等優劣對比信息,以及大致所需花費。
管事看了看,覺得沒什麽問題,不由得面露不解:“東家?”
竺年沒什麽耐心,對賬房先生說道:“剩下的你來處理。”
兩人等竺年下了樓,瞧不見影子了,賬房先生才重新說道:“你侄兒膽子不小,胃口更不小,虛報了三成的價,真當東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竺年想開客棧的事情,他是一早就知道的。這不是竺年的心血來潮,沒有馬上啓動,主要還是因為沒錢。
竺年暫時不想動南王府留在北地的錢,但是手頭有一大筆尉遲蘭給的錢,還有東州纨绔們算作入股的錢。靠着這些錢,他把東風號開遍了北地,但想要開客棧,卻遠遠不足。他借着東風號的生意,四處派人考察适合開客棧的地方。在這次最終确定地址之前,單是他知道的,竺年就派過不下四次人,有些地方還親自去了。
各地是個什麽行情,竺年心裏頭十分清楚。
管事被賬房先生點破,汗出如漿。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辯解,凳子上是坐不住了:“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或許是我侄兒年紀小,被人騙了也不一定……”
竺年此時已經回了自己住的後院。
外面天井裏壘着假山,底下繞着一池三色錦鯉,開着兩盞紅蓮。
小厮沒有跟他進去,守在院門外。過了一會兒,他捧着一個托盤,快步進來:“東家,有您的信……說是家書。”
竺年正在書房寫作業,聞言放下筆,拿起托盤上的兩封信。
小厮說道:“一封是東州來的。另外一封是京城來的。”
東州來的他知道,東家隔三差五都會和那邊往來。但是京城來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确實有傳言,東家不是東州的。不過京城……也難怪,是那等地方,哪能養出東家這樣的人物?
這些在東風號裏頭被收攏來,在竺年身邊做事的,都對竺年十分崇拜。雖然時間很短,但也就是這兩三個月,他才終于明白,什麽叫日子有奔頭,什麽才叫活得像個人樣。
竺年把東州的信放到一邊,先拆京城來的信,問小厮:“送信的人呢?”
“安排去休息了。”
“嗯。”竺年擺了擺手,“等他們休息好了,帶來見我。”
這年頭快遞是不用想了,慢遞也幾乎沒有。官員倒是有一套驿站系統,但都是服務于公務。人們往來各地也不是很方便,甚至可以說是困難,需要到當地官府開路引,才能離開原址,到達路引上寫明的另外一地,而不能去別處。
當然現在他二姨夫無(啥)為(都)而(不)治(管),各方面管制放松了很多。換做以前緊的時候,亂跑的人叫流民,抓起來是要被充進廂軍的。
盡管如此,人口流動也極為有限。往來書信基本就是托人捎帶,時效性就不用提了。
行路也很艱難,不僅道路和交通工具颠簸不便,而且還會遇到各種野獸盜匪的襲擾。
竺年琢磨着是不是能搞一套快遞體系,可以建立在他的連鎖酒店業務上。他漫不經心地展開信封,手一抖就掉在桌上:“呼!”
信紙就一張,起頭是“吾兒”,結尾是“為父甚慰”。
他反手探了探椅子,整個人坐下的時候像是個漏氣的氣球一樣癟下去,抹了抹腦門上的汗,重新把信看過。
內容很簡單。老爹已經知道在京城以及之後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覺得他能保護他娘,以及後續的動都都做得沒有錯,但是細節方面還有值得改進的地方,等他來了之後再讨論。
信的措詞簡潔,并沒有多嚴厲,但竺年還是覺得沒出息地腿軟。
他和這輩子的爹娘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但在平常的相處中,他撒嬌耍賴是常有的事。一般只要他大方向上沒出岔子,爹娘對他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頂多罵幾句也不掉塊肉。直到他十三歲帶隊送物資到交沱,看到了身處戰場前線的父親。
兩軍交戰,血流漂杵。
和平叛、和剿匪,截然不同。
他的父親下了戰場,脫下的铠甲上全是凝固成鱗片一樣的血痂。
他父親打完仗後,和将領們一起複盤,之後就累得呼呼大睡。他捧着那一身沉重的铠甲,到沱河邊仔細清理,看着沱河奔騰的青黃色的河水,混入一抹紅。
作者有話要說: 糕爸(づ ̄ 3 ̄)づ:麽麽噠~
糕媽(づ ̄ 3 ̄)づ:麽麽噠~
糕爸⊙ω⊙:我是不是忘了點什麽?
糕爸⊙ω⊙:哦,對,我還有個兒砸!
糕兒≥△≤:別問,問就是離家出走。
(完)
摸準了小區裏每一棵野菜的位置,鄰居姐姐家的小菜地要是吃光了,咱們還可以吃綠化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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