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

“備戰!”竺年擡手讓車隊停下,點了幾個名字,“你們看好車馬,其餘人随我來。”

東風號的掌櫃們大部分都是普通人,雖說都是壯年男性,也就是樣子瞧着略微能唬人,能騎個驢馬駕個車。若是遇上什麽小毛賊,可能不在話下,但碰上正規軍,他們還是得往後稍稍。

但是随行的掌櫃和夥計們都覺得自己行,随手抄起一根挑貨的扁擔之類的家夥什,就要往前沖:“東家,是有劫道的?”

“東家,您往後,這裏交給咱們!”

“這才剛出城呢,在這兒劫道,膽子也忒大了。”

這年頭能夠走南闖北的,多少都有點本事。哪怕幾個掌櫃,起碼跑起來都挺快。

竺年看着他們有點無語:“你們膽子才大。都退後!”

他在東風號裏說一不二,沖在前面的掌櫃和夥計們只能把前面讓給竺年和其他人,看着他們沖出一段距離之後,才品出一點來:“我怎麽瞧着東家他們的架勢,有點像軍隊啊。”

騎兵想要達到足夠的殺傷,必須跑起來,尤其是往下俯沖帶來巨大的力量,幾乎能夠怼翻一切。

會騎馬不算稀奇,但是控制馬匹在高速下保持隊形,對騎兵的要求已經很高了,更別提要操控馬匹進行一系列動作,并且有效攻擊敵人。

隊伍中的馬匹不多,只有五匹,但愣是跑出千軍萬馬的架勢,透過揚塵看過去都格外舒坦。

再看迎頭過來的數量更多的騎兵,對比之下簡直慘不忍睹。隊形散亂,毫無美感,就像是一塊掉在地上的豆腐,碎成一坨一坨,還大小不一。

掌櫃都是精明人,一看這情形撮了撮牙花子,和同伴小聲說道:“我瞧着不對啊。對面是軍裏的人吧?”

另一個也跟着小聲說道:“應該是。不然哪兒那麽多馬?”

戰馬和普通拉貨的馬,一眼就能瞧出不同。

他們離得不遠不近,在飛揚的塵土中視線受阻,看不清具體情況,只能看個大概。就見對面的馬隊還沒靠近,就有人摔了下去,後頭的馬匹瞬間亂做一團,直接就摔了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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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十七八歲的夥計看得熱血上頭,一把一把地撸袖子,恨不得自己沖上去:“管他哪兒的人。他們定是瞧上了東家的馬,想來奪呢!”

這句話非常有說服力。衆人紛紛點頭。

他們也算是走南闖北的人,知道大部分地方的軍紀其實不怎麽樣。像這次他們準備做客棧生意,那上下打點也沒少了軍中一份,拿得比官府更狠。越窮的地方,軍紀往往就越不像樣,從老百姓手上搶點東西,是理所當然的。當地的老百姓,過得日子就越困苦。

“這還是沃州,就有這樣的事情了?”

“以前是沒有,可不瞧瞧現在是什麽情況。”

“嘶——可不是說不打了嗎?再說打仗,難道還調沃州的兵?”

“反正現在都在傳。那些丘八平時沒事都要找點理由,現在有現成的理由放着,他們沒道理不用。”

“可東家這樣,不會有事吧?”

他們就這麽幾句話的功夫,對面的馬隊已經人仰馬翻,掉在地上的人眼看沒了動靜,連四周的塵土都漸漸落下。

“怕什麽?讓他們到京縣來說理!”

“嗤!給他們十個膽子都不敢來。”

“問清楚這不開眼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等咱們在沃州經營兩年,再倒過算賬。”

他們一邊說,一邊往竺年那邊跑去,手上還帶着家夥什。

竺年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見他們熟練地挖坑、搜索、埋屍,甚至還把地上的戰鬥痕跡處理得幹幹淨淨。

糕東家覺得費解:“你們……平時出去也經常遇到這樣的事兒?”

為什麽動作如此熟練?

見到死人都不怕的嗎?

是他小瞧了危險性,以後是不是出外勤要多發點補助,關鍵是得再多配點保镖?

掌櫃和夥計們憨厚一笑:“倒也沒有。就是咱們東風號,本來做的就是這樣的生意嘛。”

另一個掌櫃覺得他說的有歧義,趕緊補充:“我是說,咱們做匠人的,做別的不行,做這個還不行嗎?”

說完,覺得這話也不怎麽對味兒,但反正意思到了就好。

朱小飛沉默地聽着,差點翻白眼。此時他緊守沉默寡言的人設,把幾匹軍馬交給相應的人騎。剩下兩匹救不回來的直接砍成小一點的塊,同樣挖坑埋了。

深秋的小城外,野風像是貼着地吹過來。濃重的血腥味頃刻間就消散幹淨。

重新上路,竺年策馬讓開一點朱小飛:“你臭臭的,別靠過來。”

這家夥打包了幾條馬腿,血都沒放幹淨。竺年嫌棄得不行。

朱小飛苦于無法回怼:“啧。”他身上又沒沾到血,馬腿都放在車上,不就是蹭到點馬身上的味道嘛。又不是誰家的馬都和雪鴉一樣,天天搞得比人還幹淨。他自己身上都還一身灰呢,怎麽就不嫌棄自己髒髒的?

其他人看不清剛才交鋒的細節,但是對朱小飛這麽個小個子,揮刀切分馬腿的動作記憶猶新。

實話實說,作為東風號的人,許多掌櫃和夥計也有一身做活的本事,知道自己手頭的工具比一般的要利索,但那麽大一匹馬,還是戰馬,切起來怎麽能像切豆腐一樣?

幾個認識朱小飛的,暗自嘀咕:怪不得東家帶朱小飛不帶別人呢,手頭确實有真功夫。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隊伍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樣走了,也不進城找住宿的地方,在竺年的帶領下日夜兼程,完美避開各種哨卡、城鎮,等回到京縣東風號總部的時候,一群人灰頭土臉。

在城門口,竺年還遇見了一個纨绔朋友,愣是半天才過來打招呼:“你這是怎麽了?”

竺年黑着臉:“別擋道,礙着我回家洗澡。”

纨绔不讓,還往馬前面站了站,立刻感覺到馬奇怪的高度,側開身繞着雪鴉轉了一圈,激動地聲音都在抖:“好啊你個臯少!我說你不帶兄弟去哪兒了!原來是弄了這麽個大寶貝!”

京縣繁忙,一行人等了一會兒,才等到入城門。都是熟人,沒怎麽檢查就放進去了。

纨绔和家人打過招呼之後,直接跟着竺年走,看到雪鴉喜歡得不得了,又不敢上手摸,就只敢看看。

竺年這一走一個來月,東風號裏許多人已經翹首以盼。

他一回來,管家已經安排好了洗澡的熱水:“東家先去洗洗,洗完剛好吃飯。”又對纨绔說道,“寧少也一起留下吃點?”

“好啊。”寧少不和他們客氣,又繞着雪鴉轉圈,一路跟到馬廄。

竺年也先去了馬廄,看太陽很好,先給雪鴉洗了個澡,再回房去收拾自己,最後才去吃飯。

這麽一來一回,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寧少也有點餓了,跟着認真吃了一頓,完了和竺年吐槽:“我還以為你和沈兄一樣,走了就不回來了呢。”

“怎麽會?我那麽大個商號和那麽多人在這兒呢。”竺年當然矢口否認。

寧少說道:“你回來這一路上就沒感到有什麽不一樣?”不等竺年回答,他就湊近了說道,“陛下要回來了。我聽說那位……”他往京城的方向指了指,“龍袍都繡好了。”

“啊!”竺年大吃一驚,叫了人進來收拾餐廳,帶着寧少往外書房走,“走,我們換個地方,給我好好說說。”

寧少這群纨绔,來都是玩的,還真沒到過竺年的書房。他進來掃了一眼,看到都是些賬冊之類的東西,連一副美人畫都沒有,就不感興趣了,随意找了張椅子坐下:“江州那邊消息說,有人看到陛下就在岱州,等着船渡江。就是最近水情不太好,好像要等等才能過來。”

接着又說道,“前天,我還見禁軍路過這邊,帶隊的人我認得,是施統領!我起先聽到消息還覺得是假,但是施統領親自出馬,一定是陛下。”

竺年鄭重點頭:“寧兄說的對。那龍袍怎麽回事?陛下要回來了,那大殿下豈不是?”

寧少覺得自己得到了肯定,搖頭晃腦一番:“誰知道呢。現在到處都在傳。要我說,不一定是真的。大殿下要登基,趕早不趕晚。現在這時候,陛下都要回來了,他這麽搞,不是造反嗎?一定是有人栽贓的。”

竺年想了想:“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雖然這個天下,遲早是他的,可萬一他不想再等了呢。你說,施統領去江州,到底是去接陛下,還是去……陛下?”

寧少瞪大了眼睛看他橫過脖子的手,并沒有感到害怕,是被他這樣的猜測給驚呆了,良久才道:“不至于吧?大殿下哪有這個膽子?施統領忠心耿耿,也必不會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過了一會兒又說,“不過也保不齊哦。”

纨绔的本質就是個樂子人。寧少看熱鬧不嫌事大:“嘿,這要是發動起來,南王沒造反,親兒子倒是造反了,那就好玩了。”

他話剛說完沒多久,就有一個管事匆匆進來,也顧不得有外人在:“東家不好了,大皇子稱帝了!”

寧少:“哈?我……我就是随便說說。”

作者有話要說:  糕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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