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

在聽到竺年的要求後,沈縣令腦海中一片空白,別說是組織語言寫奏折了,就是深想他的用意也不敢。

哪怕這個用意,已經明晃晃擺在了桌子上。

竺年也沒掩飾:“也不知道同一個招數,送表哥會不會上第二次當?”

他之前在東萍府玩過一回,感覺還挺好用的。不過那時候是那時候,東萍府距離京城太遠,當時送表哥的心思也活絡,不像現在京縣距離京城,快馬不過半天的路程,無論明的還是暗的,想要探聽清楚還是很簡單的。

京縣之于京城的意義也不一般,重視程度肯定不能和東萍府相比。

當然,京縣也沒有表現暧昧的餘裕。

很明顯的,京縣沒有足夠的武裝力量,能夠有能力自己決定,究竟應該站已經稱帝的宋淮,還是站法理正統的宋恒。

至于京縣中那些所謂的大戶,在這種情況下,連沈縣令都不會把他們看在眼裏,起不到什麽作用。

單純從京縣的地理位置和面臨的局面來看,京縣也必須效忠新帝。不然不用十萬禁軍,單是散布京畿各處的四十來萬的廂軍,随便來點人就足夠推平京縣。

表忠心是正常的,不表才不正常。

“宋……表哥?”沈縣令不可思議地看着竺年。

竺年面露做作的驚訝:“啊?我沒告訴沈伯伯,宋淮是我表哥嗎?”

“你、你是……南王世子?!”沈縣令怎麽也想不到,“你……你膽子怎麽這麽大?”

“二姨夫小氣,還沒來得及封我世子。您可別這麽叫我。”竺年慢條斯理地坐下,“沈伯伯現在情緒尚可?請吧。”

見竺年指着桌上的筆墨,沈縣令知道他沒有了耐心,只能提氣寫奏折。

他也不敢耍什麽花招,老老實實寫了一封規規矩矩的奏折,又謄抄了兩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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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年看完,讓人把他帶走:“您多擔待,別讓沈伯母擔心。”

沈縣令一臉灰敗,出門的時候還差點被門檻絆倒。是啊,他不配合又能怎麽樣?

現在全家就他最不靠譜的小兒子在外面,還是在給竺年辦事,剩下的老妻子女全都在他手上。他們一家現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哪裏還能有什麽自己的想法?

他倒是得慶幸,竺年留着他還有點用處,不然他昨天晚上就得和縣尉一樣,落得個草革裹屍的下場。

竺年本想洗洗睡,沒想到小厮站在書房門口叫人,說是纨绔們來了:“還帶了家裏人。”

見面的地點安排在東風號的正堂。

這個地方擺設居多,也就是竺瀚來的兩天用得多些。

平時東風號的管事們談生意,沒資格用這裏。竺年招待纨绔們,大部分又都在花園裏,就算偶爾在這裏坐坐,也不過是随意聊兩句,氣氛輕松愉快。

纨绔們冷不丁被帶到這裏,還沒位置坐,就這麽低着頭跟個鹌鹑一樣站在自家的父親或者嫡長兄身後,看到竺年進來,下意識叫了一句:“臯少!”

竺年一邊笑,一邊在上首坐下,一邊示意小厮搬凳子進來:“怎麽站着?都坐。”

纨绔們平時嚣張肆意,這會兒瞧了瞧父兄的臉色,才敢坐下半個屁股,瞅了瞅壓抑的氛圍,也不敢說話,渾然不知他們的父兄也不比他的情況好多少。

要知道眼前這位昨天半夜把縣尉都給殺了,現在竟然還能笑得出來。看看,人家衣服都沒換,上面還有血跡!

這些大戶人家雖然也不乏對下人們也是動辄打罵的,但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殺官。

京縣縣尉在整個朝廷中,确實是個小官。但是官職再小,那也是個官啊!

他們臉色青白,最後還是一個纨绔看不下去,主要是看着竺年和平時沒什麽不同,就快人快語說道:“臯少,外面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接下來怎麽安排,能跟咱們說說嗎?”

竺年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其中一個中年人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低着頭看不到臉色,只見灰色的地磚上落下一點點深色的汗水。

這人坐在距離上首最近的位置,也是同行中人地位最高的。

其他人驚疑不定,倒是竺年看了看他身後的纨绔,示意纨绔把人扶起來:“薛家人。”

他略微有些發愁。雖然年初的時候他進京見過的人不多,現在相貌也有了些改變,但他畢竟不是什麽易容大師,能夠對自己容貌做出的調整有限,大體輪廓還是和自己的來面貌很接近的。

在見到宋嫦之前,他也沒料到自己這個表姐,竟然會和自己的長相那麽相似。

宋嫦算是比較低調的公主,但是常居京郊的她,經常穿男裝在外騎馬游玩,不少人見過。作為本身居住在京縣的薛家人,自然少不得混個臉熟。哪怕只是單方面臉熟,今後和人說起來,也能有談資。

這種殊榮,沒出息的纨绔子是沒有的。

被自己大伯突然這麽一跪弄得滿頭霧水的纨绔,試圖想把人拉起來,一時還拉不動,聽他大伯鄭重磕了個頭:“不知是世子殿下,還請恕罪。”

纨绔莫名其妙,看看上首熟悉的玩伴:“世子殿下?”

“你們還是叫我一聲‘臯少’就行。”竺年這時候聞到自己身上殘存的血腥味,低頭嫌棄地拍拍衣擺上濺到的血點子,不敢相信自己一晚上到現在竟然沒換過衣服,只覺得渾身別扭,“暫時也沒什麽安排,你們照樣過自己的日子就行,随意一點。”

他越是這麽說,一群人就越是害怕。但眼看着竺年送客,他們也不敢多問,回程途中的氣氛比來時更加沉默低迷。

說白了,這些人大多數都是依附于京城大家族的旁枝末節,本身并沒有多少政治資本,更加沒有面對處理這麽大事件的決斷力。

要是往常,小事情他們當然可以自行處理,類似這種政治戰隊的事情,他們只需要跟着家族走就行。

按照現在的情況,他們應該把消息遞給上面的大家長,再聽從大家長的決定,但是這也要能遞出去,敢遞出去才行。

扪心自問,他們有這個膽嗎?

沒有。

馬車一直到了家門口,纨绔提醒:“大伯,到家了。”

他也滿腹驚疑,但粗神經的樂子人,天塌了都輪不到他頂,倒是沒什麽特別的情緒,頂多就是覺得這些天的京縣不好玩,憋悶。

薛大伯被侄子扶着下車,腿還軟着。

侄子看他走一步絆三下的,實在看不過眼,就把他背起來走:“大伯,您這麽大年紀了,趕緊好好睡一覺,醒來保管啥事也沒有了。”

薛大伯嘆氣:“我哪兒睡得着喲。”

薛家人都等着,見他們回來,紛紛圍上來要詢問情況,被薛大伯擺手揮開:“一會兒再說。”想到什麽,突然問自己這個纨绔侄子,“你以往這會兒在幹什麽?”

纨绔侄子想都不想就說道:“往年嘛,無非就是請幾個歌姬舞伶,找個風景好的去處游樂一番。要不就是牽幾條狗去獵兔。今天有臯少在,他那個人可會玩了,不知道會有什麽新鮮的!”他說着說着情緒高起來,突然又低落下來,“唉,不過現在看這幅樣子,臯少大概是不能再和我們一起玩了。”

他把大伯一路背到廂房裏才放下,小眼神一眼一眼地瞅。

薛大伯看得好笑:“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他的卧房,家裏能進來的就那麽幾個人,他見人都到齊了,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我有幸見過瑞雲公主一面。那位臯少,和瑞雲公主長得有七八分相似,應該是南王世子沒錯了。瑞雲公主長得像皇後娘娘,南王妃和皇後娘娘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

薛家大公子補充道:“先南王還娶了盛元長公主。”

瑞雲公主和南王世子都有羅宋兩家的血脈,長得相像并不稀奇。

衆人震驚了一會兒,只有薛纨绔樂呵呵的:“沒想到我兄弟竟然還是個小王爺!”這不比京城那群少爺威風?

薛家大公子沒好氣地拍了他這個堂兄弟一巴掌:“沒心沒肺。”又問他父親,“爹,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

薛大伯沒什麽想法,嘆口氣:“就照着小王爺的意思辦,往年該怎麽過,現在還是怎麽過。”想了想又說道,“城西城南那邊的百姓多照顧些。我看他們糧食大概不缺,從庫房裏清點些過冬的料子出來,送去東風號,讓小王爺安排。哦,還有藥材也送去一些。”

反正現在他們是人在屋檐下,先表達一下善意總不會錯。

至于将來怎麽樣?他們要是像個二愣子一樣梗着脖子硬剛,那下場和縣尉保管一個樣,還談什麽将來不将來的?

在京縣秩序逐漸恢複的時候,京城中的氣氛愈來愈緊繃。

平時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只有零星行人,也是神色匆匆。披甲提刀的士兵或五人或十人,來回巡視。

所有店鋪大門全都禁閉。

熱鬧的坊市都落針可聞。

整個京城像是突然變成了一座死城。

士兵們走過一處宅門口,看到地上的大片血跡,面無表情地踩過。

天空中飄下京城今年的初雪,一夜之間掩蓋下所有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  糕兒( ̄^ ̄):二姨和二姨夫,羅+宋=羅宋湯

羅宋湯表哥:小姨夫+小姨,竺+羅=豬猡

豬猡糕:(╯‵*′)╯︵┻━┻

(完)

古有名言(本喵是兔兔):是貓貓得而豬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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