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甘之如饴

第107章 甘之如饴

屬于楚王的議事廳裏,楚季旸坐于案臺之上,一邊審閱這些重要折子,一邊聽着下方人都彙報。

“王上,那位已經離開楚國了,安全無虞。”

“那就好。”楚季旸漫不經心地批複着一個重要折子,“可何有變化?”

下方人回道:“回去時,無其他異常,有閑雜人等已經被我等清除。不過,那位回程,并沒有騎馬,而是乘着馬車。”

楚季旸手下的筆終于一頓。

他精致的眉目上染上幾分肅殺,下一秒卻想到了什麽一般,他微微嘆了口氣一口氣。

“孤早該猜到了,他不會空手而歸。”

這也算代價吧。

當初,是他求來封後的冊典,也答應了大崇天子一個條件。

楚天山和大崇的約定,他是知道的,他明白崇陽想做什麽。

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答應了,并且保證,楚國境內,天子必當安全無憂。

他果真親自而來。

沒能來參加楚王的冊封,卻去了楚天山。

這件事,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瞞着崇景。

天下的紛争已經開始,有野心者,早已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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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不希望,與崇景的關系裏,夾雜着那些見不得人的利益和權勢勾當。

可是,如若是山主親自出山……

楚季旸雖然和那位病弱的小師祖接觸不多,但是能以病弱之軀掌控楚天山,成為楚天山的山主,絕非泛泛之輩。

崇陽的贏面,再次提升。

當然,他向來驕傲,自然不會妄自菲薄心生怯意,倒是多了幾分的期待之感。

果然天下大亂,無人可獨善其身。

包括……崇景。

想到那人,他的心就像是被填滿。

既然已經得到,已經擁有,所以他絕不會再讓人離開。

楚季旸神色幽深,數日的王座,他身上的氣勢,不知不覺間,早已更盛。

不過,崇景一直在他身邊,恍若不知,何況,楚季旸在他身邊,甚至一日比一日溫和,冰山融化,崇景沉浸其中,總能忽略對方已是一方王者之事。

——

短短幾日,楚鶴出使韓國之事已經确認,相關布局也完成。

楚季旸親自相送,但卻并未說很多話,只是一杯清酒,讓他速歸。

楚鶴亦不曾回頭,此去生死難料,身負重任,但卻潇灑而去。

墨良很不解,偷偷問道:“從前楚師叔和鶴師叔不是關系最好嗎?可我怎麽覺得他們兩個人都變了。”

渚七顏恰在身邊,他搖搖頭:“身份變了自然會變,墨良,雖然王上疼你,但是你還是要稱呼王上,不可沒大沒小稱呼師叔,畢竟,這裏不是楚天山了。”

已經不是楚天山了。

那位師弟,已經是王。

而他們,為臣為子,不是當初平等地位。

墨良吐了吐舌頭——可是,稱呼好像并不是态度的原因。

師叔的身份雖然變了,但很多沒變,比如對崇景。

——

不渝宮的牌匾已經做好,相關的陳設早就做好,所以稍微重新布置一下,便可入住了。

兩個人也不能一直住在議事大殿。

不過,其他宮殿也在拆拆改改,似乎不“清空後宮”不罷休。

此時,已經到夏季,天氣熱了起來,楚季旸不在,崇景到處逛逛,逛累了便回去休息。

不渝宮內,有一間院子,是專門為他而做的“雕刻屋”,他沒事時,便像在景王府一般,做做手工,倒也不覺得無聊。

不過,到底身份不同,他無法像在郝京一樣自在,也無法像郝京一樣,到處去各處酒樓茶館閑逛吃喝。

他手上雕着一個木雕,居然緩緩在桌上睡去了。

楚季旸回到不渝宮,便聽聞崇景在雕刻屋,便徑直去了那裏。

見到那人趴在桌上睡着了,臉壓在木頭上,幾分紅印,不覺有幾分心疼。

可是,卻又不忍打擾他難得的睡眠。

昨夜他回去的晚,房內燈火通明,崇景便是在燈下百無聊賴等着他。

想到那個場景,他的心便暖了幾分。

他輕輕地在桌子的另外一端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紗扇,輕輕幫崇景扇起來風。

門外兩位宮人看到,急忙想進來幫忙,卻被阻止,宮人只能退到院中。

沒有他們的吩咐,不渝宮的宮人或者說,整個楚王宮裏的宮人,都是不能随便近身伺候的,也不能随便跟随二人,這也是新王和王後的獨特規矩了。

不渝宮外院,退了很遠的宮女停了下來。

那位年輕宮女卻低聲和旁邊年長的宮女低喃:“天啊,王上對王後也太寵了,清空後宮,親自打扇……要是王上能對我一分,我雖死無憾了。”

那位年長的宮女吓得臉色發白:“你是沒被教導好嗎?收起你這個癡心妄想!現在不知多少人想來宮中,事情不多,月饷高,也無之前王宮爾虞我詐的危險,幾位主都是難得好脾氣,事情也不多……你到底在癡心妄想什麽!”

“上一個試圖接近王上的,已經被趕出宮,再上一個,接近王後的……是王上上任之後,楚王宮內,死的第一位宮女!”

“什麽!”年輕宮女頓時臉色慘白。

那一絲心思,也立刻蕩然無存。

楚季旸聽力極好,即便隔得遠,也将兩位宮女的悄悄話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很快,他的目光就再次放在了崇景的身上。

作為一國之後,宮人給他準備的衣服,大多是端莊一些的。

當然如若是女子,則金色正紅居多,而崇景身為男子,準備得多少偏墨色,濃青,淺綠等重色居多。

此時,崇景身上穿着暗黑色繡金衣袍,平添了幾分穩重。

這些日子一直在宮中,将他原本在沙場上帶回來的一身暗沉也完全洗淨。

墨色的衣,愈發顯得容顏如玉,皮膚白皙。

他用黑金玉挽着半冠,一頭墨發傾瀉下來,與黑衣卻形成截然不同的風景。

楚地風格的衣服和郝京還是有所不同的。

這讓那個風流倜傥的閑散王爺,似乎不知不覺間,變成了穩重成熟的貴公子——他的王後。

楚季旸沒能忍住,輕輕地捏了崇景一縷青絲,在手心纏繞。

他不經意間,又看到了崇景捏在手心的那個未完成的小人。

輪廓已經隐隐約約形成,正是穿着楚王冕服的自己。

他突然想起崇景給自己表白時,信誓旦旦的話語。

他掏出懷中那對他一直珍藏在懷共同執手的小人。

顯然,那時候覺得荒誕無比,從沒想過會成事實。

而不知不覺間,他嘴角的笑意早比這一對小木人上還要溫柔。

崇景睜開了眼睛,就看到楚季旸捏着自己的一縷發絲盯着自己。

不知為何,他有幾分臉熱

“你回來了,怎麽也不叫醒我?”

楚季旸并沒有回答他,只是突然問道:“阿景,你在此可開心,可得償所願了?”

他也看到了楚季旸手上的那對木偶人。

“自然開心。”

原來只是一個妄想,早已經成真。

怎麽會不開心呢?

楚季旸伸手輕輕地撫摸着他臉上被壓出的紅印,溫柔而又專注:

“那就好,這些日子太忙了,政事繁忙,你又不願意參與,所以我不免忽略了你。一直在這宮中,你是否無聊了?”

“沒有,母後經常叫我去聽戲,而且你請來的廚子五湖四海都有,天天變着法兒地給我做美食,我都已經胖了一圈了,怎麽會無聊呢。”

剛剛登基,事情自然很多,他完全理解。

那時候他的兄長崇陽登基,那可真是日理萬機,每天只能睡一兩個時辰。

而楚季旸不論多忙,都會回來就寝,都會與自己吃一日三餐。

不可謂用心良苦。

楚季旸依舊在輕輕地揉着他臉上壓出的紅印:“不過,随着楚鶴出使韓國,我馬上便會有空了,明日我帶你出宮走一走。”

“那自然好。”

帝王一生困于王宮,這也是崇景嫌惡的原因之一。

不過因為楚季旸,他并沒有覺得無聊,每日只要見到那人便心滿意足。

原來真正的囚籠不是王宮,而是情,讓他心甘情願,甘之如饴。

崇景看着面前之人,輕笑:

“那時候如果夢到了你,我做夢都會笑醒。但是如今從夢中醒來,我卻能看到你,這不是最大的喜悅嗎?”

兩個人的相處已經水到渠成了。

可是平日裏威懾四方的楚王,對自己這般的溫柔,他依舊覺得心動。

愛一個人,是對方做什麽都好。

實際上,楚季旸在外人眼裏,便不如崇景所認為的那般美好。

有人認為他雖然俊美無雙,卻失君子風範,手段狠辣,陰冷無情,一衆楚王兄弟,全毀于他手。

甚至到現在還流傳着他與他那位男王妃,把先楚王給氣死的謠言。

“這是我嗎?”楚季旸拿着崇景新的雕像,明知故問。

崇景點點頭:“許久不做手工,都生疏了,本來還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那怎麽只有我一人?你呢?”

“因為我心裏只有你啊。”崇景笑道。

“那你教我,我也為你雕刻一個如何?”

難得楚王陛下有興致閑情,崇景便興致勃勃地給他講起了如何雕刻一個人物的技巧。

當然,楚季旸學習的天分極高,很快就開始上手。

不過到底刀具鋒利經驗不足,在第二次精細的雕刻時,即便他全神貫注,大拇指上依舊被利刃輕輕地劃了一道傷口。

鮮血從傷口上面溢出。

崇景一驚,急忙抓過他的手,慌張喊道:

“叫禦醫!”

宮人隔了很遠,但還是聽到這個叫聲,還是急忙地沖了過來。

楚季旸卻揮手阻止:“無事,下去吧!”

崇景抓着他的手:“怎麽沒事呢?都出血了。”

“阿景。”

楚季旸突然笑了。

“你學這個受過傷嗎?”

“啊,受過。”

事實上他受的傷可比楚季旸多多了,并且深多了,有一道口子,還在手指上留下了一條淡痕。

“那你每次雕刻手弄到了一個小傷口,都要叫禦醫?”

“這怎麽可能!”

男子漢大丈夫,手指上一點小小的皮外傷,怎麽可能叫禦醫?

“所以你想把禦醫叫過來,就想讓他們感受楚王和王後有多麽伉俪情深?還是讓他們來嘲笑我?”

“阿景,叫禦醫,我怕等他們過來了,我的傷口已經愈合了。”

反應過來,崇景被他的話揶揄得頓時滿臉通紅。

“坊間傳言,手指受傷,用嘴巴舔一下便好了。”楚季旸看着崇景,将手指伸了過去。

“啊?”

看着眼前伸出的手指,崇景愈發臉紅,這什麽?

真有用?

正考慮間,卻聽楚季旸卻突然再次笑了起來。

他的王後,可真是……可愛。

居然真的在考慮。

他不知想到了什麽,楚季旸擠出手指上那滴血,湊近,輕輕抹在了崇景淡色的唇上。

朱唇染血,嫣紅欲滴。

崇景愕然間,楚季旸湊近:“騙你的,是這樣。”

說完,便朝着那殷紅的唇親了上去。

門外宮人還未走遠,小心翼翼擡頭觀察兩位主子的情況。

卻正好看到了那一幕。

兩個如同神仙一般俊美的男子,青絲交纏,繡龍紋鳳袍的黑色衣袍交接一起,華麗如畫。

身後雕龍畫鳳的精美建築,便瞬間失了顏色。

威嚴冷冰的楚王陛下,熱絡如火,傾身扶住王後白皙的側臉。

玉一般的手指,溫柔而強勢,不容那人退後分毫,修長的手指插.入青絲,卻又露出指尖。

黑白分明,卻是情動。

這個角度,看不到他們相接的唇,可是卻能知道他們在幹什麽羞人的事情。

他們王後的耳朵,鮮紅欲滴。

那一瞬間,未經人事的小宮女,心跳加速,有什麽在內心爆發。

啊啊啊啊啊!

她甚至想大叫起來。

而後,被老宮女一個爆棗敲醒。

“別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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