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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陸驚嶼和周雙宿也沒聊什麽,只是周雙宿問他為什麽會來參加這個比賽,陸驚嶼随便找了個借口敷衍過去。周雙宿和他沒熟到那種刨根問底的程度,就叮囑幾句好好準備,有什麽困難可以找她就讓他回去了。

“謝謝老師,我會好好準備的。”

回到宿舍,陸驚嶼收拾東西回家。

他室友許迎陽辦了個小提琴獨奏演出,演出規模很小,不對外開放,只是給一些相熟的好友發了邀請函,陸驚嶼和其他兩個室友自然是相熟朋友,早早就收到邀請函,也表示了一定會去捧場。

不過——

晚上,陸驚嶼躺在床上,房間燈已經關了,但窗簾沒拉,遠處遼闊的天穹之上,一輪明月挂在幽藍半空,清冷月光光揮灑下來,昏暗室內隐約可見各種物品輪廓,

陸驚嶼側着身子,手機與臉齊平,幽幽綠光照在他臉上,詭異又安靜,望着一直不見回複的聊天頁面,陸驚嶼嘆氣,他不明白,孟庭為什麽不理它了。

消息不回,語音電話也不接。

兩個人沒有交換電話號碼,也不知道彼此地址,陸驚嶼第一次驚覺,靠着電子屏幕聯絡,一旦對方不想聯系,那兩個人就真的斷交了。

陸驚嶼放下手機,翻了個身,盯着天花板發呆,他也說不清對孟庭到底是個什麽感覺。

他一開始對孟庭有偏見,但接觸過後發現他這人望着像個花花公子,流連花叢的公子哥,實則純情又真誠。

家裏開了中央空調,房間很涼爽,陸驚嶼卻覺得燥熱無比,煩躁地又翻了個身,安靜躺了一會,

陸驚嶼還是覺得不舒服,最後掀開被子,翻身起床走到窗邊推開窗,霎時,被玻璃隔絕在外的熱潮迎面而來。

雖然已經半夜十二點半,但中海的氣溫不比白日降下去多少,忙碌的都市,夜間似乎也比許多城市喧嚣燥熱。

江對面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還亮着赤白和亮黃的燈,灼熱的風覆在皮膚上,恍惚間陸驚嶼又回到孟庭在樓下等他三四個小時那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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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驚嶼不是傻子,孟庭說等人,但是他來了之後,孟庭就跟着他一起走了,對于等的人只字片語都沒有。

他在等誰?答案如此明顯。

而且孟庭可能都沒發現,當他說起要給自己當經紀人的時候,眼睛閃閃的,像是那晚的月光都彙聚在他眼底,又亮又期待,但是他搖頭拒絕後,孟庭驚愕一瞬,沒一會,眼神就暗淡下去了。

因此陸驚嶼才在電梯裏說給他推聯系方式,但孟庭拒絕了。

他不是想當經紀人,而是想當陸驚嶼的經紀人——

陸驚嶼不想窺探其中原因,答案卻昭然若揭。

轉眼第二天,陸驚嶼參加比賽那幾天,練琴時間縮短了不少,剛回家那天,許蘊珠就為他制定每日計劃,讓他在下次錄制之前争取把落下的時間補起來。

傍晚,殷紅的晚霞鋪滿半片天空,絲絲縷縷橘紫色煙霞氤氲游蕩,半弧形落地窗前,光影移動,叮叮咚咚的鋼琴聲流瀉而出。

陸驚嶼穿着灰白色居家服坐在鋼琴前,一首柔和浪漫的《水邊的阿狄麗娜》讓時光都留戀不已。

彈完時間剛好卡在六點,許迎陽的演出在七點半,這個時候出發,吃個晚飯到現場剛好。

孟庭在節目錄制現場落荒而逃,回家躺了一天。

中午,柳月詞女士上樓喊他,說二叔一家來了。

“二叔,什麽二叔,哪家二叔像他一樣,恨不得把家裏人算計死,還要求別人笑呵呵恭維他人好。”

孟庭攤在床上,柳月詞站在他窗邊,明明是盛午時分,室內卻黑得不見一絲光亮,只模糊看得見一點輪廓。

“不管怎麽說,他們來看老爺子,天經地義,我們也不能阻止。”

柳月詞見床上人毫無動靜,沉吟半響,慢吞吞開口。

“哼,看老爺子,不把老爺子氣死都算好了,我倒是要去看看,這次他們又是唱的哪一出。”

孟庭翻身而起,房間裏頹廢的氣息随着拉開的窗簾消散殆盡。柳月詞抱手站着觀察孟庭洗漱收拾,看他挑衣服,最後挑了身私人訂制、帥氣又不失風度,優雅又彰顯存在感的西服四件套。

“你确定要穿成這樣?”

柳月詞擰眉,不明白兒子出去一趟,審美倒是沒下降,就是對溫度的感知能力下降了不少。雖然家裏中央空調一直開着,但刺眼的陽光和手機上近三十九度的溫度提示還是讓人望而生畏,

“怎麽了,孟懸不就是這樣穿的嗎?”

孟庭勾起唇角,他對孟懸和陸驚嶼出去待了一天耿耿于懷,就算後來陸驚嶼說孟懸對他來說就是一個不熟的人,但能讓他打電話找人特意交代防着的人,能不熟?

孟庭不信。

“媽,你還記得孟懸以前的那個白月光嗎?”孟庭眼裏閃過不懷好意的光,狀似好奇地問。

“怎麽了,不是出國了嗎,他回來了?”柳月詞回憶一瞬,模糊想起一張已經快要遺忘的臉。

“不是,就是覺得孟懸腦子好像不太好,說不喜歡吧,這麽些年一直對人家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去找替身,要說喜歡吧,一張機票他都搞不定,你說他腦子是不是有坑。”

柳月詞不語,畢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孟懸這個事不好簡單評價。

孟懸以前為了那個白月光做盡了糊塗事,孟垣青和元思粱花費無數心思,才把人弄出去,這要是回來,也不知道會整出什麽動靜。

“不過,孟懸找替身?他腦子怎麽越發擰不清了,”柳月詞嘆氣,思索一會,眉眼淩厲望向孟庭,“你可千萬別學他,有喜歡的就帶回來吃飯,我們也不是什麽封建老古董,只要喜歡适合,我們不會棒打鴛鴦。”

“知道了,走了,爺爺等着我去解救呢。”

孟庭到底還是換下他那身略顯浮誇的衣服,不過不是柳月詞的勸解有用,而是踏出家門那一刻,灼熱的太陽教會他低調。

換下只适合參加商業宴會的衣服,想到只是去隔壁小區,孟庭穿了件白色坎肩T恤、黑色短褲,墨鏡一戴,潇灑朝孟達之那裏去。

孟庭到時,孟懸父子倆也剛到沒幾分鐘。

“無事不登三寶殿,什麽風把二叔吹來了。”

孟庭吊兒郎當的調調讓客廳兩人側目,孟垣青原本帶笑的臉看到孟庭時,瞬間陰沉下來,

這兔崽子怎麽來了,不是說他最近不在家嗎?

“二叔,怎麽了,臉色蠟黃蠟黃的,身體不好?別一天天想着算計別人,要多照顧自己身體,不是有句老話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孟庭對孟垣青一向沒什麽好話,這不剛坐下,滿臉帶笑的就一頓輸出,孟垣青找不到機會說話,只能冷着臉,

“堂弟怎麽說話,我們只是聽說爺爺又進醫院了,專門過來看看。”

孟懸不贊同望着孟庭,他對這個堂弟一向看不起,此時見他穿沒穿樣,坐沒坐樣,眉頭跟長了瘤子似的,擰成一團。

孟庭斜靠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和着整套正裝,就算坐在沙發上,腰板也挺得直直的孟懸比起來,确實輕松肆意不少。

“啊,這都過去多久了,要是真出事了,頭七都過了吧,堂哥,你才二十幾歲,怎麽就變得和叔叔一樣裝模作樣了。”

孟垣青和孟懸聽着他的話,眼皮跳動一下,連忙朝樓上看去,這老爺子不在,要不然在場三人都免不了一頓愛的鞭笞。

“對了,堂哥,聽說你又找了個對象,正在參加音樂比賽,怎麽樣,什麽時候結婚,到時候記得給張邀請函啊,”

“二叔,聽說你最近收購樂信不順利,你可得多盡心啊,畢竟和費多簽了對賭,一不小心就資産清算了,到時候你們再找老爺子也沒用,畢竟他退休好多年,已經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了。”

孟庭一字一句,全身嘲諷,前浪後浪這話還是當初孟垣青逼老爺子給他股份時說的,現如今這個後浪也快被拍死在岸上,算計着老爺子手裏那點股份,時不時上門找點存在感。

“哎,怎麽不見二嬸啊,不會是二叔你又在外面亂搞被二嬸抓住了吧。”

見父子倆都不說話,只是陰沉沉盯着自己,孟庭打量他們一圈,意味深長地問

反正老爺子早在這父子倆來之前就被推出去和那些老朋友下棋,一時半會回不來,孟庭有的是時間和他們扯。

“孟庭,你別亂說話,那只是我朋友,還有我父親和母親再怎麽說也是你二叔二嬸,你的教養禮貌呢,而且,商場上的事瞬息萬變,你還小,可能不懂其中風險,”

孟懸直挺挺坐着,看孟庭的目光仿佛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明明兩個人年齡差不多。

但自從姓孟的其他人知道他沒有實權之後,對他就有些輕視和不在意,孟懸也是這些人其中之一。

以前孟庭不懂事時掙紮過、抗争過,最後發現這些人都是一些見錢眼開,趨炎附勢的,就不把這些放在心上,攻擊力反倒成倍增長,經常堵得某些人啞口無言。

“我教養啊,不比孟懸堂哥多多少。”孟庭漫不經心道。

中海堵車很嚴重,特別是工作日,因此陸驚嶼習慣乘坐地鐵出行。

這次許迎陽演出的地方是在郊區私人宅院。下了地鐵還要步行十分鐘左右,到門口保安核查身份後放行。

這也是陸驚嶼第一次來這個地方,都是獨棟房子,彼此之間隔得很遠,有些人家還修了圍牆将紅頂白牆的房子圍起來,圍牆上攀爬着葳蕤茂盛的淡紫色藤本月季。

鳥叫蟲鳴,樹枝搖曳,澎湃的生機傾注靈魂。

陸驚嶼跟着電子邀請函上的地址數着門牌號往前走。

許迎陽發消息說只是個小型表演,邀請的人大概二十幾人,但受邀的人有的帶着戀人,有的帶着朋友,算下來也差不多三四十人了。

鋪着白色餐桌布的長桌上擺滿了香槟紅酒啤酒,水果糕點也放了長長一桌子。

草地上布置的草坪燈亮起,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晝。各色的人端着酒杯、盤子,或站着或坐着看演出。

獨奏,鋼琴小提琴合奏,小型樂團演奏。

陸驚嶼來得比較晚,端了杯金色香槟,遙站在人群邊緣靜靜傾聽。

“咦,那不是孟庭對象嗎?”

趙英薛一直手端着紅酒,一只手端着香槟,等女朋友紮頭發,哪想一扭頭,就看到陸驚嶼站在後面,男男女女端着酒找他交談。

“你拿着,我問問孟庭,他怎麽沒來,”

趙英薛見女友紮好頭發,将兩杯酒遞個她,掏出手機啪啪啪打字。

沈思媛望着男友,欲言又止,半響,才委婉提醒,“那個…咳咳咳,照片只是我們在磕CP,不确定他們是不是戀人關系,”

沈思媛表面是個正經端方的大美女,只有相熟的人才知道。她從高中就開始混耽圈,漫畫成堆成堆的買,動漫翻牆看,小說存了好幾個優盤了,微信添加了好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一起分享資源,一起磕CP。

所以看到照片那一刻,她生出了一種磕到了的心理,将照片也發給男朋友。

趙英薛才和沈思媛在一起不到一年,自然不了解她其中一個愛好,只覺得女朋友有才華、長得漂亮、又熱愛音樂,是個美貌與才華并存的女生。

沒成想,她已經把他兄弟磕完了,連身為男朋友的他都沒放過。

“他們肯定在一起了,我昨天把照片甩給孟庭了,他沒否認,還轉移話題,明顯就是逃避。”

見陸驚嶼接過其中一個長着一張狐貍精臉男人的酒,兩個人不僅碰杯喝酒,還交談甚歡。趙英薛氣憤咬牙,舉起手機快速拍照,看都沒來得及看,直接點擊發送。

孟垣青在老爺子住處坐了一下午,喝了三杯茶,接受孟庭從家庭到身體再到事業的深切關心,都沒見到老爺子。

太陽西落,金黃的光将富有歷史感的地板照得光可鑒人。

孟懸不着痕跡地挪動一下屁股,咔噠咔噠的聲音從腰部發出,孟懸身體一僵,擡頭就對上孟庭似笑非笑的眼眸,

“堂哥,二叔,沒事就早點回去吧,腰遭不住。老爺子也不想摻和你家爛事。”孟庭也懶得裝友好,瞥了眼坐在沙發對面臉色越發難堪的兩人,不屑嗤笑。

孟庭一開始沒想清楚這兩人來這裏幹什麽,但坐了這一下午還有什麽不明白。

頓時看兩人的目光都帶着刺,特別看孟懸的目光,帶着濃厚的不解和嫌棄。

孟垣青年輕時有個初戀情人,老爺子覺得那女的算計心太重、居心不良,不同意兩人,用股份威脅孟垣青趕緊斷了。

孟垣青為了現實抛棄戀人,和門當戶對的元思粱結婚。

沒想成二十多年後的今天,元思粱無意間發現孟垣青不僅沒和初戀情人斷了,還把人家好好養在國外,給他生了一男一女。

孟垣青這些年賺的錢大部分都給了國外那三人,現在還準備找人幫國外情婦生的兒子成立公司。

而身為兒子的孟懸不僅沒有安慰傷心絕望的母親,反倒和父親關系越發親厚。今天來這裏,不出意外就是想求老爺子去元家勸解元思粱別離婚。

想屁吃呢,老爺子一把年紀了,可丢不起這臉。

孟庭覺得老爺子眼光很銳利,孟垣青那初戀情人手段确實厲害,這都藏二十多年了,怎麽就這個時候被發現了呢?

手機咚咚咚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響起,孟庭瞥了一眼,發現是趙英薛,拇指一滑,就是兩人聊天頁面。

二十幾條消息,十七八條都是表情包的無用信息。

孟庭無奈,戀愛使人改變。

秉着點都點進來了,不看虧了的心理,孟庭指尖一動,掠過表情包,滑到最頂端。先後三張照片顯現眼前,孟庭頓住,手指一點,照片放大,孟庭盯着看幾秒,又滑了一下,三張照片來來回回看了好一會。

受邀而來的人大部分都是學音樂的或者從事音樂相關行業的,許迎陽開了個頭之後,就把臺子讓給感興趣的朋友,讓大家随意玩。

“怎麽樣,要不要上去玩玩。”

陸驚嶼另一個室友秦聲下巴往臺子那邊一揚,躍躍欲試。

“等……”

“陸驚嶼——”

特意拉長的尾音勾得人耳朵發癢,陸驚嶼扭頭,看見來人,有些驚訝,

“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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