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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程修詢酒量差,上天大概為了彌補他的這點缺點,給了他一項互補的優點——醒酒快。

所以,當他洗完澡出浴室,看見桌上那杯帶有溫度的溫牛奶時,已經恢複清醒。

醉後的記憶有些恍惚,程修詢依稀記起,許亦洲回來的路上似乎不太對勁。

看起來像身體不太舒服。

前一秒還在調侃自己,後一秒就不說話了。

程修詢記得當時自己胸腔快要破開的悸動,那是一種很是陌生的感覺,很奇妙、很有危機感,像有一把小刀在心髒上劃弄、愈合、再劃弄。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來到走廊盡頭。

許亦洲就在門後。

關心一下,不為過吧?

不為過。

于是他不再猶豫地推開門,起初受到一股阻力,程修詢退後半步繼續推進。

門開了,而門後看到的場景更是讓他終生難忘。

胸腔心髒不安鼓動的聲音重現,比記憶裏的更為劇烈嚴重。

沐浴露的馨香襲面,許亦洲軟癱在腳邊,一手支撐着身體,風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大了,透過落地窗的縫隙,吹進屋內,許亦洲的發梢被風吹得淩亂,連同汗水,混雜在一起,胡亂纏在他泛紅的臉頰上。

另一只手扶住胸口,聽見聲響,有氣無力地擡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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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他印象裏冰冷堅毅的瞳孔,此刻洇濕得徹底,眼底布滿血絲,紅得要滴出血來。

許亦洲仿佛見到救世主,他死死抓住程修詢的褲腳,想要說些什麽,張口卻只有控制不住瀉出的喘息聲。

“我……”

程修詢如夢初醒,他屈膝蹲下,将軟若無骨的人攬進懷裏。

“怎麽回事?”

許亦洲腦子裏一片混沌,哪能說明白,他搖搖頭,弧度極小。

好在程修詢感知到他的動作。

好歹也是個行業巨頭,相似的事見過得多,程修詢碰到許亦洲滾燙的皮膚,就大概知道對方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了。

至于是誰下的手,現在來不及深究。

他攔腰抱起許亦洲,來到窗邊,将落地窗的縫隙開得更大了些,希望可以減緩許亦洲身上的熱度。

許亦洲被涼風激得一哆嗦,縮起了身子,好在降溫似乎是有部分緩解作用的。

這種藥的作用當然不是單單一個溫度,程修詢心裏明了。

他撥通家庭醫生的電話,現在不是休息時間,另一頭接的很快。

“程總。”

程修詢捏住許亦洲亂動的手腕,深吸一口氣,“現在來一趟新宅,馬上。”

于羽一愣,很快回神,“好的。”

大約十分鐘以後,樓下的門鈴響起。

程修詢用遠程控制打開門鎖,于羽三步并作兩步提着藥箱從樓下上來。

看見程修詢懷裏抱着摟着另一個人,他又愣了兩秒。

“這是?”

“催情藥物,你看一眼。”

于羽點點頭,簡單地做了個檢查工作。

“是最簡單的成分藥,不難解決。發作時間大概是什麽時候?”

程修詢頓了頓,“大概二十分鐘以前。”

于羽翻出箱子最底部的一管藥劑,用注射器抽出,問:“程總,這是您的新婚夫人嗎?”

程修詢給出了答案:“……是。”

于羽表示了解,将針管倒置,排出尾部的空氣。

“二十分鐘足夠部分藥物成分進入血液,難免會有殘留,您可能需要稍微出點力,幫他排出殘留藥效。”

程修詢:“……”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于羽來到兩人身旁,解開許亦洲睡袍的系帶,露出小臂便于注射。

細長針管紮入肌膚,于羽慢慢推進針筒,漫不經心道:“就是您想的那樣。”

程修詢強迫自己不去看許亦洲露在外邊的皮膚,緊閉雙眼,“知道了。”

“不用擔心,沒什麽副作用,多給夫人喂點水,利于恢複。”

于羽留下幾片藥丸後便離開了,走前還提醒了程修詢一遍,殘留藥物靠代謝不徹底。

“行了行了,我有數。”程修詢聽得臉熱,擺手送客。

回到樓上房間,許亦洲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緊緊抱着自己,蜷縮成一只小蠶蛹。

程修詢犯了難。

他坐在床邊,看着許亦洲。

許亦洲纖長的睫毛輕顫,仍然吐着熱氣,眉頭緊蹙,不知道是否還清醒着。

鬼使神差的,他撫過許亦洲臉頰邊的亂發,別到耳後。

來不及收回,他的手就被另一只溫度更高的手抓住了。

程修詢心頭一顫。

一串數據在眼前閃過。

【信任值:10%】

【情緒:**】

……

程修詢又一次從浴室出來,換了套新的家居服。

他下樓倒了杯溫水,送到許亦洲房裏。

将水杯放在床頭櫃,許亦洲醒來就能喝,他放輕動作來到側面,掖了掖微亂的被子。

領口的衣服被許亦洲無意識地扯得淩亂,露出一片皮膚,白得刺眼,程修詢看了一眼便心虛地轉過頭。

藥效分解得差不多了,許亦洲體溫還是偏高。

程修詢守在許亦洲身邊,隔一段時間就用濕毛巾擦拭對方額角溢出的汗水。

兩個小時以後,夜幕完全降臨,整座城市終于陷入平靜。

許亦洲從睡夢中醒來,緩緩睜眼。

頭頂的吊燈太亮,以致于他睜眼的瞬間,眼前看不清任何東西。

半晌後适應光線,他才恢複視力。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程修詢棱角分明的下颚線,頸側分布幾抹可疑的紅痕,尾部沒入衣領。

這回輪到許亦洲腦子宕機了。

幾個小時前的一幕幕走馬燈般閃過。

情急下的呼救,男人沉重的喘息,失去意識前最後一秒的情景——

程修詢脖子上的幾道痕跡好像、似乎、應該是他的傑作。

完了。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恨不得就地昏古七。

閉眼前卻被回過頭的程修詢抓了個正着。

“醒了。”

許亦洲如臨大敵,總覺得眼前的尴尬場景說什麽也不着調。

程修詢端起水杯,遞到他面前,動作僵硬,“喝點水。”

許亦洲機械性接過,仰頭,喝。

程修詢靜靜看着,一言不發。

許亦洲摸不準他的想法,恨不得杯子裏的水這輩子別喝完,他就不用說話。

太尴尬了。

“你……”

“我……”

兩人同一時間開口。

許亦洲噤聲,等着程修詢的後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一向冷靜自持的程修詢耳朵紅了好些度,語速也比平常快。

“是許良甫在你的酒裏動了手腳,我們喝的是同一瓶酒,我既然沒事,問題就出在倒酒的時候。”

程修詢微微撇開頭,沒有直視許亦洲。

不用看見這張臉,許亦洲稍微自在了些,

“嗯,他剛剛給我發了短信,說是給我一個‘驚喜’。”他滿懷歉意,“抱歉,又牽扯上了你。”

“不用抱歉,”程修詢拿起床頭櫃的封口袋,放在許亦洲面前,“每天一片。”

許亦洲歪頭,“還要吃藥?”

“這是維他命。”

許亦洲一幀一幀地彎唇,“謝謝,當我另外欠你個人情。”

程修詢婉拒:“不用。你……”

像是在組織措辭,半晌後自暴自棄般,“……這幾天不用急于工作,宣傳策劃案已經定稿,你打開郵箱就能看到,先,先好好休息。”

程修詢話題轉變得很快,許亦洲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是個他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天降驚喜,他剛要說什麽。

程修詢卻匆匆離開了。

“……”

……

後面的幾天,又恢複了過往的平靜,仿佛那件事從未發生過。

“寶貝兒,你這幾天是怎麽了?魂不守舍的,也就畫稿的時候有點人樣,才結婚就失戀了?”

曲蕭落咚咚咚幾步跨上木階,360°轉了兩圈來到桌前,變魔術似的掏出一盒便當。

“喏,才到的,今天點的都是你愛吃的菜。”

說完,做了個飛吻的動作,“我多懂你,baby~”

許亦洲忍住一拳把人拍飛的沖動,畫完手上這筆。

“曲蕭落,你真的很神經。有在這嘴貧的功夫不如早點把手上的稿子清了,等我線稿畫完,就是你的活了。”

也不和他客氣,許亦洲掀開便當盒蓋,從包裏掏了倆圓溜溜的水果,遠遠朝曲蕭落扔過去。

曲蕭落華麗轉身,奮起一躍,伸手接住,優雅落地。

“oh——完美——”

他動手剝皮,三下五除二将柑橘的皮剝了幹淨,一屁股坐在許亦洲對面,“挺甜。”

許亦洲:“……”

誰能管管這個2b。

“快和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你這麽廢寝忘食不要命的加班,睡在後面那張可憐的小躺椅上也不願意回家。”

二樓是他們兩個的地盤,有的時候月末稿件堆積,加班就成了常有的事,晚上睡在工作室裏都是好的,他和曲蕭落都不是太講究的人,躺椅就夠應付了。

許亦洲不忍回憶,随口糊弄,“我熱愛工作。”

曲蕭落咽下嘴裏的果瓣,呵呵一笑,“放屁!”

他五指合并作出一個手刀的手勢,放在自己脖子邊,“什麽事開不了口,連我都瞞,老實交代。”

許亦洲見瞞不過他,沉寂了幾秒後語出驚人,“許良甫給我下藥。”

曲蕭落一個激靈,“啊?什麽藥?”

許亦洲聳聳肩沒說話。

都是成年人了,曲蕭落立馬就懂了。

他大腿一拍,響亮的一聲在空蕩的環境裏格外清晰,甚至吓了許亦洲一跳。

許亦洲揉揉額角,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坦蕩。

曲蕭落動作誇張,一個屁股占了整個桌角,擺的是興師問罪的姿勢,“我靠,那你和程家那個不是那個了。”

許亦洲詞窮,一時間想不出合适的回答,“……那倒也沒那個。”

曲蕭落:“真的?”

許亦洲汗顏,“真的。”

他支支吾吾,“沒真刀實槍。”

曲蕭落瞪大了眼睛,眼珠子跟要從眼眶裏蹦出來似的。

他撇嘴,“這幾天從你嘴裏聽到的話,一次比一次炸裂。你這幾天不回家就因為這個?”

許亦洲否認,“真是因為工作。”

曲蕭落堅定點頭表示認同,嘴上說的卻完全相反,“你倆又不睡一個房間,沒到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地步,怕什麽。”

許亦洲忍無可忍,一字一句道:“因,為,工,作。”

曲蕭落不拆穿他,“是是是,因為工作。”

“叮叮叮——”

曲蕭落拿起桌上的電話,看到來電臉色一變,表情幾度變幻,最終挂上玩味調笑的神色。

将手機遞到許亦洲面前,“程大少爺的電話。”

許亦洲兩額一緊,嘴角抽動,一把奪過手機。

接聽的動作遲疑了許久,也不是不能面對,就是覺得怪怪的。

曲蕭落看戲不怕臺高,撐着下巴看他的反應,甚至添油加醋兩句,“接啊,幹嘛不接?”

許亦洲抓起桌上剩下的半邊果瓣,撕下兩片趁曲蕭落話剛說完狠狠塞進去。

不顧曲蕭落揶揄眼神來到陽臺,滑動接聽。

平時不糾結稱謂,這會卻犯了難,他思索半天,最終選了個不選疏遠也不算親近的。

“程先生。”許亦洲出聲。

電話那頭吐了個半音節,聽見他的稱呼停了幾秒,半晌才接話。

他直入主題,“你現在方便回家一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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