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15章

出電梯到辦公室的短短幾歩路程,曲蕭落後悔得腳趾摳地,把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想了個遍。

他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嘴碎,分明這事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他幹什麽非要多嘴,說人家的決定多麽不理智多麽不正确。

許亦洲走在他前面,那位名叫秋有時的畫師則走得更快,曲蕭落分不清是自己慌到眼花還是眼見是實,秋有時的身影竟能看到殘影,似乎确實被他說了半截的話氣得不輕。

曲蕭落是想把誤會說個清楚的,但奈何對方壓根不給他機會解釋,後邊到了地方,他無極顧暇其他,只能想着以後找個機會說清。

畢竟今天,他有更重要的事辦。

今天他陪着許亦洲來,不單純只是充當司機。

一個人在程氏和工作室之間來回跑難免分身乏術,更何況許亦洲還要抽身對付許良甫。兩人商讨之後決定,除開程氏內部團隊的事,業務方面許亦洲要是分身乏術,他需要來幫忙,來這裏的次數只會多不會少。

游戲一旦正式發行,各個部門的任務只會越來越重,目前這個部門只有秋有時一根獨苗,許亦洲手上的畫稿只進行到游戲未來一個月的內容,如果不抓緊給團隊納入新鮮血液,一個月之後,游戲後續的運營內容就會停滞不前。

“周助,這段時間有多少份簡歷投入人事。”走進屬于自己的辦公室,許亦洲停下腳步。

室內非常整潔,顯然有人為了他的到來提前打掃過,許亦洲自然而然地以為這位“好心人”是向來辦事周道、貼心的周青。

桌子的兩邊各自擺放着一盆多肉,選的都是飽和度不高的養眼顏色,适合經常高強度工作的辦公人群。

許亦洲看周青的眼神更具欣賞了。

周青摸不着頭腦,卻沒多說,他清點腦海中收到的信息,不多時得出答案。

“十多位。”

他和周青走在前頭,曲蕭落緊随在後,秋有時過了好一會才別別扭扭地從門外進來,進門以後一言不發,和他們拉開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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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有時的臉色已經恢複正常,但那張清俊的臉上從眉毛到眼睛再到嘴巴,都是清一色難繃的筆直線條——人為控制的痕跡難以掩飾。

許亦洲看在眼裏,犯了難,短暫擱置工作的事情,躲開周青和秋有時的視線,朝曲蕭落胳膊狠狠掐了一把。

四人所處的安靜空間中,曲蕭落凄慘的一聲嚎叫可謂刺耳,聲波悠悠蕩至牆壁反彈回來,恍如魔音。

“疼疼疼疼——”

曲蕭落疼得跳腳,他捂着胳膊,躍起的高度放大學時期的運動會絕對是能拿獎的程度。

許亦洲的動作太過出乎意料,他反應太過劇烈,腳踩實地的時候曲蕭落才發現自己和原本站在身前的許亦洲拉開了更遠的距離。

然後他就僵住了。

胳膊肘剛剛是不是碰到什麽軟軟的東西了?

他脊背發涼,越想越覺得滲人。

許亦洲在辦公桌前,周青跟在他邊上,這層樓的這塊辦公區只有這一個部門,這個部門只有一個人。

也就是——

上半截身子仿佛成了生鏽鋼鐵拼組的機械,曲蕭落一幀一幀似的回頭,心裏不斷默念“是錯覺是錯覺肯定是錯覺”。

直到他真的對上秋有時飽含淚水的雙眼,那一刻,曲蕭落覺得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

真的撞到了!!

剛剛才“嘴”過人家,還沒解釋呢,這下真要得罪透了!

秋有時哭了?被他弄哭了?

寄,完蛋。

許亦洲幹完壞事收手,正思索着該如何面試新人,又被曲蕭落驚天的動靜引去注意。

後者看來麻煩不小,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許亦洲搖頭,作出無聲口型,就倆字。

活該。

誰讓他欺負人家。

曲蕭落沒了法子,只希望秋有時會是個好哄的角色。

許亦洲則繼續和周青說話:“面試定在什麽時候?”

……

曲蕭落倒吸一口氣,一步來到秋有時面前,青年比他矮一個頭,沒擡頭看他,頭頂的旋像氣象圖上的小氣旋,莫名有些可愛。

他翻公式似的從腦子裏挑出幾句道歉和關心的話,才到嘴邊,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掩蓋。

秋有時捂住胸口,頓了幾秒後,開始劇烈咳嗽。

氣管不知道被什麽堵住似的,通氣不順,身體潛意識地想要通過咳嗽排除異物,每一下都用盡了力氣,像是要把整個肺咳出體外。

不出半分鐘,秋有時便喘不過氣,漸漸失去力氣支撐,脊背都挺不直了。

曲蕭落瞳孔一震,這時道不道歉、解不解釋都被他丢到腦後去了,眼疾手快地扶住秋有時發軟的身體,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喘氣。

“撞到哪了?先別動……”秋有時推他想要起身,被曲蕭落死死锢住,“……慢慢呼吸。”

青年身上有股檸檬香味,夾雜着一種他分辨不出的花香,清新而獨特。

曲蕭落平日裏雖然嘻嘻哈哈,自我管理方面卻是一等一的嚴謹,有力的臂彎讓人難以掙脫,随手觸碰的肌肉都韌勁倍足。

他的視線在秋有時最上方的紐扣停留,停頓片刻後直接上手,因為他覺得那顆紐扣一定程度上會對呼吸産生影響,于是他自作主張、略顯冒犯地幫人家解了。

好在他的主張還算正确。

失去領口的束縛,秋有時的呼吸似乎平緩了些,謹慎且眼神複雜地看向曲蕭落。

許亦洲和周青見狀不對,迅速圍到秋有時身邊,語氣關切:“怎麽樣?”

秋有時一愣,臉色紅了紫,紫了又紅,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麽都沒說,只是搖頭。

許亦洲和周青同時松口氣,打算叫曲蕭落扶他起來。

倆人手伸一半,人突然半道在面前不見了。

許亦洲:“?”

周青:“?”

曲蕭落乍起,将人打橫一抱,騰騰幾步跑得飛快,留下一個倉促的高大背影和一句慌裏慌張的話。

“都特麽說不了話了!你們先忙!我送他去醫院!”

許亦洲、周青:“……”

——

面試時間約在第三天下午兩點,許亦洲作為面試官,需要提前一個小時前往面試地點。

那天的鬧劇之後,秋有時請了一個星期病假,具體發生了什麽,他不得而知。

問起曲蕭落,曲蕭落也只含糊兩句,顯然不願意多提,許亦洲識趣地不再問。

他收起手機,盯着變化的樓層數字消磨時間,不多時便到了周青所說的樓層。

程氏專門在第16層給員工提供了一層娛樂休閑的場所,包括健身房、茶點房、瑜伽房等等,确保員工工作之餘能夠擁有更多的便利。

和嚴肅緊張的工作地點相比,這裏當然更加讨人喜歡,據說從前各個分部部門都是在本部面試的,某次場地緊張,偶然在16層進行了一次面試,整個過程中面試和被面試方舒适度都很高。

後來大家不知怎的,都約定俗成似的将面試地點改到了這裏。

許亦洲找到面試廳,推門進去。門後目光所及之處,溫和日光鋪了滿室。

長桌将面試廳分成兩部分,長桌後幾個人說說笑笑,手裏各自拿着一沓紙張。

似乎都是有關部門的高管。被他推門的動靜打斷,幾人散開了些,朝他看過來。

許亦洲站定,太多目光讓他不适應地停頓幾秒,一時沒有說話。

這些人他只是眼熟,充其量只在程修詢給他的資料上見過,後者現在沒有出現,大概是有其他事要忙,而人群中他唯一眼熟的,大概就是周青了。

周青在打印機旁鼓搗,第一時間察覺到許亦洲的到來。

他放下手頭上的事,從一邊的文件堆裏挑出一份,遞給許亦洲。

周青身板挺直,整個人的姿态像極了胡桃士兵,有種诙諧的怪異。

其他人離他們有一段距離,周青右掌附左腕,面色嚴肅,畢恭畢敬道:“許先生,這是面試名單。”

程修詢不在場的很多時候,周青都是作為其代表出現在人群當中,許亦洲和他的碰面次數不多,卻也知道對方的為人。

現在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卻一反常态,不用過多猜想,許亦洲就明白了他的目的。

他在雲霄的花名比之本名更廣為人知,他沒有利用花名進入程氏,這些人只會好奇自己新來的夥伴是何身份。

許亦洲,這個名字似乎來自曾經的“名門望族”許家,許家世代經商,沒有從事藝術行業的先例,更不說現在,幾乎已是一具空殼。

一個連名諱都沒怎麽聽過的落寞子弟,莫名其妙進入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行業。

不是暗箱操作,就是參與進來做做樣子。

在這樣的情況下,周青這幅将他奉為座上賓的樣子,會讓其他人自行帶入,以為是程修詢的意思,從而對他不敢怠慢。

許亦洲知會,接過文件,輕聲說了句:“多謝。”

周青眨眨眼,拉開其中一把椅子,讓開身位,示意他坐下。

滑動輪滾動的聲音略顯刺耳,其他人面面相觑,選擇靜觀其變。

許亦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可以一覽到底看清面前的一列名牌,其中離他最近的就是程修詢。

但這位程先生日理萬機,直到臨近正式面試時間還是不見蹤影。

其他人像是早就習慣程修詢經常性因忙碌缺席某些場面,自顧自地準備面試資料,沒有過多詢問。

早在面試開始前半小時,門外便已排起長龍般的隊伍。周青站在門口內測充當會議助理,他低頭看了眼手表,公司對外發布的面試時間已經到了。

他并沒有接受到任何來自程修詢的指使,說明後者還在會議中抽不開身。

于是周青清清嗓,宣布:

“程總的會議還沒結束,先開始吧。”

守在門外的人蠢蠢欲動,周青話音剛落,門就被人用更大更特殊的力道推開了。

門後的人略顯青澀,神态緊張,見自己暴露在一衆面試官視野中,他打起退堂鼓縮起頭。

他慌慌張張地看了眼門後,又看向他們,緊繃着四肢擺了擺手。

意思是:不是我開的門。

不多時,門被一股更大的力氣推開,來人大步流星而入,面色沉穩,不怒而威。

他一身深灰色高定西裝,每根發絲都打理得一絲不茍,約莫三十來歲的年紀。

他進入廳內的同時,有道聲音熱情似火:“程總,您可算來了!”

許亦洲被這聲稱呼吸引過目光,掃視而過的地方,兩個空缺位置的名牌用端正的宋體标注着主人的名字。

除了程修詢,還有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

程竟思。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第一本寫的慌慌的

比同榜好多人漲得慢

感覺節奏有點太快了

醋醋試着調整一下

QAQ好好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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