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31章

那個男人明明是受辱的一方,卻如同一個啞巴,放任他人對他的暴行。

許亦洲找到一個看熱鬧的大哥,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大哥兩指夾着煙,吐出一口,看着不遠處吵鬧的場景,滿不在乎:“還能是什麽,這個掃把星走路不看路,撞到人李姐了呗。”

他牽着一個直到他大腿高的小女孩,似乎是他的女兒,小女孩紮着兩個羊角辮,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自家父親和眼前的帥哥哥對話。

“掃把星?”許亦洲問道。

大哥神情不悅,“對,掃把星。”

“為什麽這麽稱呼他?”

大哥掐滅煙頭,随手扔到街邊的地面上,“還能為什麽,他這人天生黴運,跟他待在一塊的都沒什麽好下場。”邊上有行人過路,他動手将女兒往後拉了一把,接着說道:“自打他到我們村村裏就老出怪事,凡是跟他有過接觸的人,都會倒黴七八天,就是看見一眼,都要倒黴一回。”

他揉揉女兒的腦袋,動作輕柔,語氣卻粗狂浮躁,“晚上回去又得叫你//媽給咱們一人煎一個荷包蛋。”

從他的話裏,好像經常碰見這位被稱為“掃把星”的男人。

許亦洲總覺得有什麽不對,“你們經常碰到他嗎?”

大哥滿臉厭惡,瞥了眼不遠處還在持續的鬧劇,“不是經常碰到,是這家夥整天啥事不幹,到處游蕩,我們是要出門買菜上班的啊,想不遇到都難。”

這時,程修詢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許亦洲一回頭,程修詢用眼神暗示他自己有話要說。

他只好停止和大哥的對話,“好的,耽誤您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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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亦洲說這句話的時候,小女孩靠近幾步,扯扯他和她爸爸的衣角。

“爸爸,剛剛你說錯啦,那個叔叔沒有撞到那個嬸嬸,他們離得可開啦!”

許亦洲、他爹:“……?”

大哥尴尬地笑笑,拉着小女孩走了。

小女孩一步三回頭,還和許亦洲和程修詢揮手道別。

許亦洲好氣也不是,好笑也不是。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一走遠,程修詢帶着許亦洲來到一旁,他們站着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見方才争吵的兩個人,連同對話內容也一清二楚。

“你剛剛要說什麽?”

程修詢搖搖頭,“不是想說什麽,等等,給你看張照片。”

程修詢從手機裏找出張照片,是他從查到的資料裏拍下的,俨然是份個人資料。

名字那一欄寫着李正德,邊上就是一張藍底證件照。

程修詢突然給他看這張照片一定有原因,因而許亦洲又仔細地将那張文檔照片上下觀察了許久,可惜還是沒能抓住重點。

“什麽意思?”

程修詢放大證件照的部分,又指了指那位仍在滿嘴髒話亂飛的大姨,示意許亦洲進行對比。

起先只是注重兩人的争吵內容和身形,并沒怎麽觀察他們的臉,這麽一看,發現差點就錯過了一個重量級消息。

大姨體型偏胖,面色紅潤,不好說是氣的還是純粹氣色好。

那張被忽略的臉出奇地眼熟,漸漸在許亦洲腦海中浮現,和方才看見過的證件照上的五官重合。

他才恍然大悟。

“這是李正德母親?”

程修詢沒把話說得太絕對,“應該是。”

許亦洲向他投去一個眼神,兩人混入人流,重新回到剛剛的所在地。

那個地方距離争吵的兩人很近,可以輕而易舉地聽見他們對話的全部內容。

但很可惜,等他們找好位置,那邊的一男一女已經分道揚镳。

菜市場最不缺的就是垃圾桶,男人一個個地撿起果蔬,井然有序地放回菜籃子,再交還給大姨。

後者當然不領他的情,又一次将物品盡數掀翻在地,并對着男人呸了一聲。

男人露出的半邊臉上,有一道食指長的傷疤,看起來像是利器劃傷的,他本就看着不好相與,加上刀疤,更讓人覺得可怕、不敢接近了。

他沒有反駁,跟個真啞巴沒什麽區別,對大姨的話置若罔聞,再次彎腰去撿。

“我不敢要!別撿了!滾滾滾,趕緊滾!”

大姨面色漲紅,雙手劇烈揮舞,趕瘟神似的驅趕他。

男人還是沒動。

誰拿他都沒辦法,連帶着邊上一圈有意無意看熱鬧的,都閃躲着避開。

大姨見他一副比牛還犟的樣子,所幸伸腿踹開菜籃,讓他撿菜的動作第三次功虧一篑。

這一回,本就折騰得七零八落的菜葉子四處散開來,兩個軟皮番茄承受不住壓力,重重摔到地上,茄汁濺出一朵紅花。

男人的動作停了,為了便于撿取東西,他跪坐在地上,現在沒有再繼續的必要,他就起身了。

都說是個人都會有脾氣,這個男人好像沒有七情六欲似的,他面無表情,一句話沒說,一個表情沒有,就這樣轉頭走了。

他瘦的不像樣,腰身挺不直,頭也都是低垂的,走路姿勢像極了末世小說裏的喪屍,身上的衣袍洗過無數次褪色嚴重,在附近人群的着裝中顯得格格不入。

看着他走遠,許亦洲默默記住他的個人特征,以備後續有用。

“她走了。”程修詢忽然說。

大姨幹脆連菜籃子都不要了,随手跟路邊的一個商販買了個新的挂在手肘上,轉身往菜市場裏走了。

“這是打算重新買菜了。”

程修詢點點頭,“跟着看看?”

許亦洲猶豫了,“我們兩個人一塊跟着,也太容易被察覺了。”

要想想有沒有更好的對策。

就在許亦洲絞盡腦汁之時,程修詢想出了個點子。

他捏捏許亦洲的手心,動作行雲流水,下意識的親昵完全沒有經過思考。

許亦洲微怔,他的動作做得太快,許亦洲才剛意識到手心的觸感是什麽,程修詢就收手了。

下一秒程修詢在他面前脫下外套,露出內裏的黑白配套簡裝,他抽出別進腰間的上衣衣擺,整個人頓時顯得更加随和了。

帶着體溫的外套遞到許亦洲面前,程修詢見他沒接,向前送了送,“接着。”

許亦洲老老實實接過衣服,靜靜等着他的下一步動作。

“站在這等我。”

說完這句話,程修詢幾步走進對面的人群,即便許亦洲遠在十步之外,還是可以一眼注意到程修詢脫穎而出的身影。

程修詢順着人流方向走,停在不遠處的一家雜貨鋪前,坐着看店的是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女人,一身水産工裝,紮了條粗長的麻花辮,長得還算清秀。

店鋪前的臺架上擺滿了幹糧米面,品種繁多,她閑坐在一邊,打了個困哈,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扇子驅趕停落的飛蟲。

程修詢拿起其中一個框內的米勺,鏟起一些細細端詳,半晌又放下和那人交談着什麽。

兩人交談的聲音不大,許亦洲只能大概看見兩人口型在不斷變化,他按捺住好奇心,站在原地等。

對面的一男一女有說有笑,交談過程大約持續十來分鐘總算可以結束,程修詢和老板娘颔首道別以後,提着四袋子紅棗桂圓花生蓮子離開鋪子。

目送程修詢高大帥氣的背影離開的老板娘,視線緊緊跟随,那眼神飽含期盼和欣賞,卻又像是惋惜便宜落到別人手裏——

總之她看着程修詢走出很遠的距離,堅定不移。

于是程修詢只能走到集市口打個彎繞路返回原地。

見程修詢神态自然地從另一邊回來,許亦洲看看他手裏的大紅色塑料袋。

許亦洲:“……”他沒太懂對方這一套操作下來的效果,是這四袋子幹果?

後者毫不心虛,更是理直氣壯。

程修詢從某個袋子裏摸出一個桂圓幹,剝開烤曬得薄脆的皮,剩下果肉放進許亦洲手心。

“嘗嘗,味道還不錯。”

許亦洲:“?”雖然疑惑,但他還是照做了,桂圓肉腌制過,甜滋滋的,卻也不膩。

“嗯,确實不錯。”

在他嚼果肉的過程中,程修詢開始解釋:“已經90%可以認定剛剛那個就是李正德的母親。他們家是幾年前搬來的,問了一圈,本地人回答上來的信息和他說的獲得信息基本相同。他們家由她掌家,附近商販跟她很熟,剛剛那個大姐已經把大概地址告訴我了。”

産生初步猜疑并獲得地址,這麽困難的事程修詢竟然十來分鐘的時間就搞定了。

許亦洲察覺不對,略有些狐疑地看向程修詢。

“她和李正德母親相熟,為什麽會這麽輕易把信息告訴你一個陌生人。”

程修詢眼神閃躲,難得神态不自在。

“賭了一把,說我是李正德的遠方表弟,喊李正德母親姑媽,她就說了。”

許亦洲瞥了眼他離開後仍站在原地的幹貨鋪大姐,對方的眼睛都要看直了,惹得許亦洲一陣惡寒。

要是真是詐來的就算了,但這麽一看,怎麽感覺不像兵不厭詐,更像別的不正當手段呢?

許亦洲如是想着,手心捏着一片桂圓皮。

這觸感……他怎麽忘了這茬。

“怎麽是這四種?紅棗,花生,桂圓,蓮子。”許亦洲問。

組合在一起就是——早生貴子。

程修詢的表情看起來不太能将其中蘊意宣之于口,他頓了頓,好半晌才說道:“我是來找姑媽回鄉喝訂婚酒的,這家的四寶新鮮噴香,給姑媽捎一份,順便帶點回家給我未婚……妻嘗嘗。”

許亦洲:“……”

好的。真厲害。

任他怎麽也沒想到程修詢的法子竟然是這麽個損法子。

【作者有話說】

搞錯了,早生貴子的子是蓮子,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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