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8章
直到許亦洲發現自己偏倚體位,程修詢仍看着原本的位置,全身的力氣仿佛被盡數抽去,靠在幹濕分離的隔門上,如夢初醒。
這是一個稱得上恐怖的夢。
幸好不是雙向玻璃,只是裏面可以看見外面。
許亦洲劫後餘生般想着。
聽到浴室裏的動靜,程修詢停頓了一會,半晌後才關切道:“不會摔了吧?”
為了不露出破綻,許亦洲連忙回答:“沒有,就是差點沒站穩。”
聽他這麽說,程修詢才放下心來,似乎回頭看了眼床上的洗浴用品,“你繼續,我把我們的東西都拿上來了,你的就放在床邊。”
許亦洲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他還沒從方才的餘悸中抽身,簡短回答:“好。”
他給出回複以後,浴室門上的陰影緩緩離去,程修詢走開了。
許亦洲卻沒因此放松半點,他抓緊時間,超快超高效地把沖完澡,裹上浴巾出去。
很不巧,所有尴尬場景上趕着在今天發生似的。
許亦洲一開門,浴室裏的水汽一湧而出,導致他根本沒辦法看清外邊,因此當他對上程修詢光溜溜的上半身側對自己,擡起雙臂脫下上衣,那顆性感而分明的喉結格外突出。
許亦洲撇開臉,提醒他:“程先生。”
程修詢愣了一下,剛剛大概也沒聽清浴室門開的聲音,迅速套上浴袍。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尴尬,這個狀态直到該入睡的時間也沒有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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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一早他們就要前往碼頭,今晚需要盡早休息,晚上十點的時候,兩人就準備睡覺了。
問題出現了,只有一張床,他們要怎麽分配。
許亦洲站在床邊,看着潔白床單發愣。
程修詢在另一邊,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忽的,他抱起一個枕頭,繞過床沿。
“我睡外邊。”
他拿起床邊的手機戳幾下,定下一個鬧鐘,“五點半起,到那邊大概二個小時。”
許亦洲還想挽回一下,“要麽我去……”
程修詢打斷他,“你不是有點睡眠障礙嗎,別折騰了。”
許亦洲張張嘴,沒想到對方将那一次的睡眠障礙記得這麽牢。
可能是今天情緒波動太大,精力消耗得太快,程修詢默認他答應走去外間,他躺在被窩裏沒多久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許亦洲被鬧鐘吵醒。
他的手機沒有設鬧鐘,聽到的是外間的鬧鈴聲。
“早。”一陣聲響後,程修詢走近來。
許亦洲從沒見過這幅樣子的程修詢,經過一晚的睡眠,他身上的浴袍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胸頸一片結實的肌肉,他擡手揉着眼睛,然後把前額淩亂的劉海往上捋。
許亦洲臉色不太自然,“早。”
程修詢走近浴室,水聲嘩嘩響起,沒過兩分鐘,他從裏頭探出一顆頭,這時候他眼裏的迷蒙已經褪去不少。
“起來吧許先生,牙膏已經給你擠好了。”
許亦洲耳朵一熱。
他什麽時候這麽容易羞了,太糟糕了。
古時候的梅市是個以海運出名的城市,近代周邊城市崛起,梅市地勢不佳,這才漸漸沒落為旅游城市。最北邊的碼頭被荒廢多年,設施已經完全破舊,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鹹鹹的海風刮過,拂低幾十米外的一片鹽稻田,掀起暗黃的波浪。
許亦洲和程修詢背對着這一切,并肩站在一塊巨石上,俯瞰底下的居民樓。
這些樓房都是獨棟的水泥制房,為了抗風抗水,樓頂的窗門都被木板子釘上了。
“李景德來過這?”
程修詢早将情報熟讀與心,“嗯”了一聲。
既然他來的是居民房區,指不定是來找誰。
“他怎麽會認識這裏的人。”許亦洲小聲道,像是自言自語。
程修詢笑了笑,“下去問問?”
“好。”
他們一家一戶地問過去,這個時候這些居民樓的大門大多開着,漁民要趕早,家屬自然也會早起幫忙準備,他們到的這個點出海的出海,趕海的趕海,正巧是留在家裏的人最閑的時候。
他們分開兩路,用最原始的辦法探查線索。
毫不意外,最終兩人都無功而返。
又是在那塊石頭上。
“都不認識。”許亦洲說。
程修詢也是一樣的答複,“另一邊也都是一樣的回答。”
許亦洲頓了頓,“他們會不會在說謊。”
程修詢歪頭看海,表情認真,“不會。”
許亦洲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篤定,但他莫名相信對方的直覺。
他順着程修詢的視線看去,海水茫茫一片,陽光下閃爍着波紋,底下就有幾只陳舊的船只,應該是附近的居民去對面的小島上用的。
島嶼不大,布滿綠植,高聳多年生的樹木遮蔽它朝向這邊的一面,許亦洲站着的位置可以看到煙灰色的牆面。
小島、看起來沒什麽用處的船只、房屋……
“對面?”許亦洲說。
“我們去對面看看。”程修詢和他異口同聲。
他們對視了一眼,同時從對方眼裏看到肯定。
他們借問附近的人家底下船只的主人,毫無意外得到船早被廢棄的消息,漁家人好客,得知他們要前往島嶼,主動提出幫忙。
還和他們說了不少海島的傳聞,海島離對岸近,本該來往頻繁的,幾年前雨季偶遇臺風,島上淹得一塌糊塗,成了一片廢墟,修繕成本太高,漸漸就沒人往那去了。
兩人順利坐上駛往海島的船,不出二十分鐘便到達對岸,和船主人告別以後,他們往海島中心走。
和想象中的淩亂不同,或許還有很多過路的人打理這裏,雖說淩亂,卻透着亂中有序,無非那些草木歪七扭八一些。
腳下的泥土是幹燥的,島上沒有石子鋪設,來往的腳印非常明顯。
他們順着腳印交疊最多的路線走,漸漸離開最外層的亂樹林,進入中心區。
中心區是有幾座小房子,不高,牆體很厚很堅固,從整體來看,這座小島上就只有這幾間房子了。
每一間的大門都緊鎖着,遍布風吹日曬雨淋的疤痕,看起來很久沒人住過了,有的甚至已經有點損壞,挂不住門栓。
許亦洲:“……”
他覺得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他剛要開口,程修詢忽的走到其中一間門口,那間房門口放着一口水缸。
許亦洲走到他身邊,驚異得發現裏面竟然有一個老式燒窯酒壇,不是空的,拎起來沉甸甸的頗有重量。
封口貼得很緊,封泥完好無損,連貼在壇子上的紅紙都是嶄新的。
許亦洲繃緊腦海中的弦,程修詢沒動那壇酒,一寸寸地端詳那張寫着字的紅紙。
紅紙上的墨水痕跡很熟悉,像是在哪見過。
非常端正成規的字跡,和平常類似字跡的人又不相同,他沒有什麽筆鋒,像是被刻意磨平棱角一樣。
“我記不起來了,這個字跡我見到過。”許亦洲說。
程修詢點頭,毫不意外,他直起身,“李景德桌上擺的那張合照,右下角有一小行字,記得嗎?”
許亦洲瞳孔驟然緊縮。
!!!
“這是李景德留下的。”
程修詢點點頭,“我猜得沒錯的話,他昨天來過這裏,酒壇是他和某個人的通訊信號,這兩天他還會再來一趟。”
如果想要探查清楚,必須第一時間位于現場,但這個島上壓根沒幾個人,也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這個想法顯然不太可行。
許亦洲再一次被難住了。
就在他思忖如果做入神的時候,不遠處傳來草木枝葉被人撥開的聲音。
程修詢反應很快,他猛的拉起許亦洲的手,踩着幹土地躲到某個房體後邊。
他們剛平緩呼吸,視野盡頭便緩緩走來一個青少年。
等他再走一點,許亦洲才看清他的臉。
根本不是什麽少年,那身影分外熟悉,佝偻脊背,人形清瘦,才顯得身量矮小,移動速度因為微跛的一只腳很慢很慢。
他走到那口水缸前,忽的松了口氣,喃喃道:“何必啊,何必啊……”
他扒開封泥,手伸進酒壇裏,捧起酒水喝了一口,仿佛對待如何聖潔之物,臉上的每一寸表情都虔誠無比。
喝完後,他看了眼房屋以後密集的樹,被它們阻擋,先行來到這的許亦洲和程修詢根本沒有想到往後找,而這恰好也體現了那個神秘人隐蔽的成功性。
李景德扒開樹枝,任由那些生長繁盛的枝葉刮傷裸露在外的皮膚,入秋的季節,他穿得很薄,依舊是那件老舊的衣衫。
等聽不見他的動靜以後,許亦洲和程修詢才走出掩體,學着李景德的樣子,他們盡量将動作放得極輕,卻花費了兩三倍的時間。
好在李景德前進得不快,穿過四五米又厚又密的林子,他們走出邊界,眼前俨然一堵牆。
李景德背對他們,正順着面前不太高的懸崖的側面上去,他爬得艱難,幾乎手腳并用,兩手滿是泥土都沒能撼動他半分。
忽的,他朝許亦洲這邊方向看了一眼,許亦洲冷汗直冒,飛快拉着程修詢躲開。
李景德沒發現他們,繼續自顧自地向上爬。
等他離開崖頂,兩人才開始從崖底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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