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解惑

解惑

跟在一旁的千青很是驚訝，他怎麽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但反觀自己有時候也與他一樣，明知前方有危險還是要前行。

小周氣喘籲籲，“公子你瘋了，回去被抓起來就是死路一條。”

“但我若不回去，他們找不到我，必定會為難收容所的人，我不能置他們于不顧。”

“可是，可是公子你會沒命的。”小周一把抱住駱玉京不讓他回去。

駱玉京被他抱住動彈不得，命令道，“小周你放開！”

“我不放，老爺大恩大德，将阿爹安全送會老家，我一定要保護好公子。”

駱玉京自知回去被官兵抓住必死無疑，便不能為父親和姐姐報仇了，他嘆了一聲，“收容所裏都是一些老人婦女和傷殘孤兒，李國興的人毫無憐憫之心，抓不到我不會善罷甘休，那麽多無辜性命若是因為我沒了，我有何顏面在這世上茍且偷生。何況他們在這世上無依無靠，我若不去救他們，誰會去救他們？”

“我若不去救他們，誰會去救他們？”千青因駱玉京這句話愣了一下，或許這就是為什麽她還徘徊在這裏沒有離開的原因。她入凡間收服惡鬼本就是為了守護人間安寧，也是鬼族的職責，什麽當識大局，不為某一個小小生靈而罔送性命，不過是借口罷了，每一個小小的生靈都當有被救的機會。她身為鬼族公主，就不該貪生怕死，畏懼不前！

千青忽然釋懷了，即便自己能力不足，也要去努力一下，即便不能收服惡鬼也能重創他們，減少無辜的受害者，這沒有錯！

小周知道自家公子心慈仁善，但他還是不能放手，“我不如公子懂什麽大道理，只知道不能讓公子去送死！”

駱玉京已經下定決心，奮力掰開小周的手，用他那三腳貓功夫甩開小周，往收容所跑回去。

此時收容所內，官兵将所有老弱婦孺統統抓到院內一處平地上，拿着刀劍對着他們逼問駱玉京的下落。

為首的官兵将劍橫在陸小四脖子上，“快說，你們将駱玉京藏在哪裏？”

陸小四雙手被綁在身後，兩旁還有人壓着他的肩膀讓他動彈不得，他惡狠狠地瞪着他對面的人，“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放開我，我要殺了你們！”

一旁的劉三子彎着腰谄媚道：“這陸小四時而癡癡傻傻，時而瘋瘋癫癫的，只怕也問不出什麽東西來。”

官兵将劍指向旁邊的婦人，“那你說，駱玉京在哪，說出來，我饒你不死，若是不說，我就先拿你開刀！”

婦人臉色蒼白，內心害怕得不行，但其心性剛毅，知恩圖報，并不肯出賣駱玉京，她看向劉三子憤恨道：“駱公子對你恩重如山，你竟然出賣他！劉三子，你忘恩負義，不得好死！”

劉三子心虛道：“我，我這叫識時務，駱玉京殺了首宰大人的公子，他父親又通敵賣國，本就該死，阿嫂你快告訴我們他在哪裏吧，難道你想死嗎？”

“我呸，駱公子心懷慈悲，絕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你們這些狗官冤枉駱公子，死後定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好，你不肯說，我就先拿你開刀！”說着舉起劍朝這婦人的脖子就要砍下去。

“住手！”駱玉京恰好跑在門口，見此情形大喊：“你們要抓的是我，放了他們！”

“抓住他！”為首的官兵驚喜咧開嘴。

十幾個人立即圍上來，駱玉京沒有反抗，束手就擒。

“駱公子！”跪地上的一幹人見到駱玉京，紛紛為他落淚。

為首官兵一聲冷笑，“沒想到你跑了還會回頭自投羅網，真是個大善人啊！”說完面色一寒，“這些人私藏罪犯，辱罵宰相大人，罪無可恕，将他們統統殺掉！”

“是！”

駱玉京大驚，“住手，你們已經抓到我了，為何還要傷他們性命？”

“一群蝼蟻，殺了又怎麽樣！哈哈哈哈，給我殺！”

刀光亮，驚恐之聲驟起，然而刀劍并沒能落下，千青施法定住了他們。她走上前，解開駱玉京束縛，将他從官兵手上拉出來帶走。

京都城外一間被丢棄許久的破廟內，千青解開駱玉京的定身術。

駱玉京驚醒一般，四周看了一圈，驚訝道：“千青！我們怎麽會在這？我剛才不是……”

“我施了點法術将你帶了出來，你放心，收容所的人不會有事，那些官兵中了我的迷幻術，以為收容所有鬼，也不會再去為難他們。你快離開吧，不要再回來，也別想着報仇。”

“你一直在京都沒有離開？”否者她怎麽會知道他想報仇的事？而且他方才還救了他，她一直在他身邊嗎？想到這駱玉京心裏一陣暖和。

千青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并不想解釋，只想盡快解決駱玉京的事，然後不要再見。“你知擔心小周與你姐”，她嘆了一聲，“我會幫你将他們帶出來。”說罷轉身就走。

“千……”青天白日，千青的身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駱玉京驚訝不已，“千青姑娘究竟是什麽人？法術如此之高，又能驅鬼，莫不是神仙？”

千青帶着小周回來時，駱玉京正坐在門口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姐姐的屍骨我已經火化裝好，如此你們上路也方便一些。”說着将骨灰盒遞給駱玉京。

駱玉京慌忙站起來接過骨灰盒，“謝謝你，千青。你三番四次救我性命，又幫我這麽大的忙。我無以為報，待我報了大仇，一定回來找你，報答你的恩情。”

“你還是想要報仇？”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能不報。”

“你要怎麽報？一箭射死李國興？你懂箭術嗎？李國興身邊時刻帶着護衛，你又怎麽近身？今日之事你都如此狼狽，如何報仇？”千青聲色嚴厲，是斥責駱玉京，亦是在反問自己。“總是自不量力幫助別人，最後只會引火自焚！”

駱玉京似被擊中要害，瞬間洩了氣的羞愧道：“我知道，怪我以前懶惰不肯勤勉用功。千青姑娘，你給我兩個月的時間，我心中已有計劃，兩個月後我一定能夠殺了李國興。”

“駱玉京，你不用給我承諾，你的生死其實也與我無關，只是……”

駱玉京方才還覺得千青姑娘是對他有意的，但這一番話又讓他如被潑了一盆冷水。“只是什麽？”

只是我擾你命格在先，感你仁善在後，屢次出手相助是于心不忍。然而若是再糾纏下去，只怕會再次擾亂他的命格，甚至無法彌補。

“只是你的事我不宜幹涉太多。我只有一個疑問，想親自問一問。”

“千青有什麽疑問但說無妨，我一定會盡力解惑的。”面對千青突然的疏離駱玉京暗自失落，但她若是神仙，或是什麽世外高人，會說這些話也是情有可原。

“你明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回去亦是送死，為何還要回去救收容所那些人？你們凡人有雲，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你回去救他們，不但救不了，還白白踏上自己性命，什麽意義都沒有，你可曾後悔？”

駱玉京垂下頭，自覺羞愧地承認，“後悔。”忽然又擡起頭，“但我不是後悔回去救他們，是後悔自己從前不夠勤勉用功才致使危急關頭救不了他們性命。人終究逃過不一死，沒錯，然為救他們而死便是輕于鴻毛嗎？我不這樣認為。我雖能力不濟救不了他們，但我救人的心意不夠珍貴嗎？蚍蜉撼樹确實自不量力，然而若是衆人都能對貧苦百姓心懷憐憫之心，凝聚衆人之力，一定能撼動大樹的。所以，我能夠因為自己能力弱小就否認初心，不去做了嗎？我只為無愧于心，盡力去做罷了。”

千青沒想到他竟然能有此感悟，更沒有想到自己要靠一個凡人來解惑。凡人看似弱小，但心志堅韌無比，毫不遜色于六界其他族人。

“我若是因為救人而死，也是死得其所。”駱玉京堅定的道。

千青無法反駁他，自己身為地獄公主，遇見惡鬼必然要想盡一切辦法收服，而不是畏懼逃避。“但弱便是弱，以卵擊石并不可取。”

“千青，你相信我，我能夠做到的。給我兩個月時間，我一定能證明給你看。”

“你執意報仇是為了證明給我看嗎？”千青驚訝道。

駱玉京表情似有些羞澀，“殺父之仇，無論如何我也是要報的。當然我也不想讓你看不起我。千青，你能再幫我一個忙嗎？”

“你先說是什麽，我再考慮。”

駱玉京點頭，“陸大哥箭術超絕，我要向他學習箭術。你能否幫我把陸大哥送出城來？”

千青有些猶豫，但他說要證明給她看，她确實也想知道兩個月後他能不能取下李國興的性命。按照推算，李國興将于兩個月後死亡，究竟是不是死于駱玉京之手她并不知道。

“好，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