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我來接你們回去

我來接你們回去

沈玉清手裏提着一紙袋糕點，邊走邊吃，餘光注意着左右兩側的彈幕。

京墨走在她的左側，緊緊跟着她，視線一直放在她的身上，生怕一不注意又和她走散了。

【不想修煉：沈道友，你還好嗎？（憂心忡忡）】

【是獸獸我呀：清清可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不是什麽好的回憶，莫要往心上放。】

她看見大家幾乎溢出屏幕的擔憂，心暖暖的，笑着安撫他們，臉上無一絲陰郁，“別擔心，我不會把不好的記憶放心上的。”

“剛才只是意外，以後不會出現同樣的事，因為我已經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了。”她眼睛一彎，笑容又燦爛了幾分。

京墨用了法術，其他人聽不到她的聲音，她可以放心和彈幕對話。

【有山：我看沈道友剛才和京道友在交流，是已經想好要怎麽做了嗎？有什麽我們可以幫到忙的地方嗎？】

她猶豫了幾秒，但想到幻境裏的人和妖都是他們的前輩，他們肯定也想幫上忙，便開口說道：“确實有些事要拜托你們幫忙。我猜測幻境裏的大家都知道自己身處幻境，我需要你們和我一起找他們不願從幻境裏醒來的原因。”

她移目看向京墨，接着道：“京墨，城外的情況便麻煩你去探查了。”

雲向雁特地交代她，不讓她出城，說不定打破秘境的方法就在城外。

京墨下意識點頭，頭點到一半便意識到她這話是想兩人分別行動。他身體僵住，垂着兩側的雙手握緊成拳。

“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他眉頭微蹙，小鹿一樣幹淨的雙眸滿是擔憂。

他不知為何，心底總是有些不安，有一種一轉頭她就會消失不見的感覺。他實在是不願在這個時候離開她身邊。

沈玉清心裏還亂着，本想支開他一個人靜靜，可一對上他的眼睛便忍不住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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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過是擔心她，想跟她一起走罷了。他又沒錯，為什麽一定要狠心推他離開，讓他瑞瑞不安……

是她心亂了。

思量再三，她呼出一口氣，認命了。

“我們一起行動，城外等我們探查完城內再去。”她說完，示意京墨撤下法術。

到打探情報到時間了。

她沒想到的是，她還沒開始套話，被她搭話的人認出她是由雲向雁帶回來的新人。一呼百應，百呼萬來，城內的閑暇的修仙者們全都往這趕來了。

他們用看小輩的眼神看着她，溫聲細語同她說話，時不時塞一些東西到她手裏。

沈玉清有些手足無措，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接話還是該接他們遞來的物品。

她無助地喚了聲京墨的名字，引得他們注意到京墨的存在。于是，接受熱情的人從一人變成兩人。

周圍的人大半圍了上來，還有小半站在一旁笑盈盈看着她和京墨。

“我昨日聽說城裏來了新人，便想見見你了。若不是城主說怕我們吓着你，早來見你了。”一人把見面禮遞給她，轉頭看向京墨，又拿出一件物品笑道，“城主不厚道啊，沒說這回來的是兩個新人。來，這是給你的見面禮。”

這下子，不單單是她手裏拿滿了東西，京墨手裏也拿滿了東西。

“還有我的見面禮！”

“哎呀，你們倒是別擠啊，莫要吓着小輩了。”

衆人嬉笑着往沈玉清懷裏堆東西。只見她手裏的東西越堆越高，眼看着就要掉地的時候，一個個子嬌小的女子替她扶住堆成小山的禮物。

有着娃娃臉的顧秋抓住沈玉清的手腕，穩住她的身形，卻在下一秒驚愕地睜大雙眼，“呀，居然是個骨齡才二十二的小姑娘，而且還是個金丹都沒有的小輩。”

這般小的年歲，便是用了固齡丹，也是個極為年輕的後輩……

顧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語氣帶了幾分怒氣，看着沈玉清的眼神更柔和了，“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弟子呀？我替你好好罵罵你那混賬長輩，怎麽把你也帶過來了。”

有人聽到她說的話，立馬罵了一句：“究竟是誰幹的好事！除魔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歲數的小輩來做。”

沈玉清聽言，表情錯愣。這番話簡直像是，他們還記得進入幻境之前的事情。

兩人罵了兩句，其他人也是被氣得跟罵了兩句，态度直接兩極反轉。

“說好了小輩守宗門，沒地方去的小輩可以全送去萬法歸心派……我們這幫長輩還沒死全呢，究竟是誰把小輩推來送死的？！”

“別不是有人報了名，又怕死，臨時把這個小姑娘推來頂替了吧。”

一人咬牙切齒地說着，咒罵了好幾聲，“哼，若不是我們都記不清了，定要那人墳頭長草三丈高。”

沈玉清茫然臉，頗有種一秒跳過幾集劇情的感覺。

沒等她出口解釋，認定她受委屈的娃娃臉顧秋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安撫道：“小姑娘，你莫怕。我名叫顧秋。你來了此處，日後我們都是你的長輩。莫要再念那個欺你的惡人，他不配做長輩。”

顧秋才不信這裏面有什麽誤會。她是記不清過去發生的事情，卻仍記得他們都是為了除魔而來，注定一死。

只要金丹之上的修仙者們沒死完，就輪不到金丹未到的小輩來赴死！

“就是！”衆人附和，“我們來做你的長輩，讓那人哪裏涼快哪裏待着去。”

沈玉清聽着，眼睛一酸，嘴巴張張合合，最終還是說出了真相：“不是長輩讓我來送死……”

她想起她和雲向雁去酒樓時，路過的人都會友善的同她打招呼。

“我是接你們回去的。時間過去了萬年，此世間早已沒有魔族和魔物了。你們已經将魔除盡，不會再有人送死了。”

她恍惚中聽見雲向雁在酒樓裏對她說的話。

【你在城內遇到什麽困難都可以求助我或是其他人，我們會很樂意幫助你。】

她終于明白這話背後的含義。不是因為她也是修仙者，而是因為他們都把她當作小輩看待，猶如看待自家弟子一樣。

“我是來接你們的……”她啞聲說着。

他們都知道自己身處于幻境，那為何不敢離開？不過是怕自己不能離開罷了。

他們心系蒼生，不懼生死，以命除魔，連失憶都記得自己是來除魔的。那麽，除了擔憂自己離開會讓魔危害大陸這件事，還有什麽能讓這群萬年前的天驕之子們甘願留在幻境裏？

不過是忘記了，也記得自己要守着陣法，鎮守魔族。

“……來接我們回去？”顧秋重複念着這句話，神情恍惚，平和地笑着說，“可惜了，我們不能離開，也沒辦法離開。”

“我們的意識在此處，神魂卻被鎖在某處地方。”她的旁邊，一位名為江泊的男子補充道，語氣無怨也無恨。

名為時尋雲的女子，擡起纖細修長的指尖憐愛地撫摸沈玉清的臉頰，如每一個慈愛的長輩一般，頗為愧疚地說：“你定是廢了很多力氣才找到我們吧。”

“抱歉啊，不能跟你回去了。”

這句話一落，沈玉清的眼眶紅了。

彈幕裏，一群修仙者抱頭痛哭，嗚嗚聲鋪滿整個直播畫面。

他們為尋沈玉清身份時，翻閱卷宗千百遍，凡是留下了畫像的前輩都混了個眼熟出來。不用城內的修仙者們介紹自己，他們都能道出他們的姓名來歷。

這時聽到時尋雲的道歉，整個人都要碎成玻璃片片了。

蹲在秘境裏的燕守幾個六大門派的掌門，更是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他們無用，在前輩們以身殉道後未能護住整片大陸，目睹大陸生機漸熄。他們無能，若無沈道友直播，至今不能找回前輩殉道之地。

而今，無用無能的他們除了看着，也只能看着。

沈玉清努力揚起笑容，抱着滿懷的禮物側臉蹭蹭時尋雲的手掌，溫柔地說：“不要道歉啊。該說道歉的是我們，是被你們保護的大陸衆生。”

“你們被困在許久，一定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她不是在這個世界出生的人，可她既然來了這個世界，便是受了此世間人們的恩情。若無他們萬年前的付出，就無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安穩。

沒有他們，京墨也不會誕生。

“很早以前我就想說了，我真的很感謝你們。謝謝。”

遠處，雲向雁匆匆處理完要事，禦劍趕來，恰好撞見衆人将兩人圍在中間的景象。

一條長街，無處不是人，處處有飛劍。

她乘着霜寒劍，看着沈玉清兩人與衆人的互動，嘴邊浮現出溫柔的笑。

“那孩子，果真是讨喜的小輩，你說對吧。遇雪。”她朝後仰頭，對着半邊身體撐在三樓欄杆的女子說着。

冬遇雪輕輕颔首，目光落在衆人中間的京墨身上，淡聲道：“有個氣息很微弱的存在。他的面容好生熟悉，總覺得我是見過的。”

“是有些面熟。”雲向雁點點頭，略微苦惱地說，“昨日我撿到小玉清時，可沒見着他。他的氣息當真如此微弱？”

“命格有些奇怪。他與我們有關，又與世間息息相關，卻是個沒有壽命的人。按理來說，他不本該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