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失眠

入夜的江臨，脫去白天的喧嚣，換上了別樣的熱鬧，燈紅酒綠，放浪形骸。

川流不息的路口，黃燈閃爍了幾下之後，亮起了紅燈，陸菀廷将車停在白線前，看着紅燈上面的倒計時，心裏跟着數數。

她後面，有一輛黑色別克從公司一路跟着她。

開了半個小時，陸菀廷到了祁清所住的小區，保安早就認識她，直接把她放了進去，而她後面那輛黑色別克，被保安攔在了外面。

小區裏的停車空位很多，陸菀廷把車停在了祁清家樓下。

擡頭遙遙看了眼亮着燈光的窗戶，拿出手機給祁清打電話。

電話關機了。

陸菀廷心裏升起一絲不安，快步走進了大樓。

祁清在換鞋凳上一坐就是半個多小時，頭歪歪的靠着鞋櫃，想着此刻陸菀廷和那個陌生女人在做什麽，是不是在向她解釋為什麽結婚，或者欺騙她根本沒有結婚？

沒有發現自己的手機沒電關機了。

忽然，門鈴響了起來。

祁清看到陸菀廷的臉出現在顯示屏中，臉上微微一怔，她怎麽來了？不是應該陪着……別的女人嗎？

祁清起身去開門，前一秒情緒沉在谷底，後一秒換上熱絡的态度站在門後和陸菀廷打招呼，“陸總，你怎麽來了？”

看到祁清安然無恙，陸菀廷悄然放下了心，關心的話因為這聲疏離的陸總在嘴邊打了個轉，落回了心裏，“我過來錄指紋。”

有種新員工入職公司，去人力資源錄指紋考勤的錯覺。

以後是不是早晚都得來打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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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清讓陸菀廷進來，走到門鎖控制系統前面，打開輸入指紋的界面，說：“你的指紋存進系統裏之後，就能打開我家的門了。”

被黑夜精靈帶出桎梏的心躁動不安，祁清努力控制着身體，才不至于在陸菀廷面前顫抖。

陸菀廷眼波平靜無瀾，祁清側身讓她輸指紋，她就往祁清身體靠了過去，然後跟着提示一遍一遍重複的将指紋按在屏幕上。

兩人貼的很近，祁清聞到陸菀廷身上有一道不屬于她的香味，玫瑰花芬芳混合着淡淡的廣藿香，讓人聞起來很舒服。

不，不舒服！

“那個女人是誰？”祁清的手微微發抖，忍不住問出了口。

陸菀廷轉頭看了祁清一眼，明知故問，“什麽女人？”

“問你和誰結婚那個女人，在你身上留下味道那個女人。”祁清想問是你抱她還是她抱你，生生忍住了。

陸菀廷避而不答，轉回頭繼續錄指紋，“除了指紋，是不是還需要密碼？”

“你的指紋可以直接打開我家的門。”祁清抓住陸菀廷垂在身側的手腕，将她故意扯開的話題扳了回去，“她是你的女朋友嗎，還是前任？”

指紋已經完整錄了進去，陸菀廷點下确定，轉頭眼神定定的望着祁清雙眸，鄭重其事的和她強調一件事實，“我們結婚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你覺得我會有女朋友嗎？”

“是前任？”她記得陸菀廷沒有任何交往對象，怎麽會突然冒出來一個前任，祁清慢慢松開了手。

她的反應讓陸菀廷心裏揪了一下，陸菀廷抓住祁清離去的手，告訴她實情，“是我妹妹，她在外面旅游，看到我結婚的消息，有些生氣。”

她們是閃婚，結婚的決定前後連一分鐘都沒有。

沒有交往，沒有見家長，沒有通知親朋好友，一個提出在一起，一個提出去領結婚證，衣服都沒換就去了民政局。

親姐姐結婚，做妹妹的還要從網上知道消息，換誰都會生氣地來質問。

原來是妹妹啊，祁清松了口氣，不是女朋友不是前任就好。

她知道陸菀廷有個妹妹，叫陸雲榭，正在讀大學。

巧的是，讀的也是江臨大學，和她們曾經讀的大學同一所。

“那你妹妹她，知道和你結婚的人是我嗎？”

陸菀廷搖了搖頭，“我沒告訴她。”

她的誠實回答讓人不高興，祁清沒有表露出來，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

陸菀廷一直注意着她臉上的表情，沒看到想要的反應，又說：“我爸媽已經知道了。”

“什麽？他們知道了？”脆弱的小心髒大起大落，祁清有點崩不住了。

陸菀廷對祁清點點頭，“嗯。”

“那……”祁清滿懷期待，吃吃地問陸菀廷，“你今晚住這裏嗎？”

陸菀廷正要點頭，想到妹妹在家裏等自己，只能說：“不了，今天要回家。”

領證的第一個晚上，她們分居兩地。

陸菀廷過來錄了個指紋，什麽都沒做就走了。

連個擁抱都沒有。

祁清輾轉難眠，在床上翻來覆去滾了幾圈，拉開床頭櫃抽屜，拿出了今天剛到手的紅本本。

她們的燦爛笑容被定格在了結婚證上，祁清看着上面巧笑嫣然的女人，不禁心蕩神搖，随着心底的渴望，伸手輕輕撫摸。

她得努力讓陸菀廷愛上自己，才能不辜負這一張意外得到的結婚證。

祁清低頭在結婚證上輕輕親了一口，準備摟着結婚證睡覺。

忽然，她想到了一個問題。

陸菀廷為什麽要和自己結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結婚的原因沒想出來，人越來越精神。

想到最後，一個猜測冒了出來。

她不會是喜歡自己吧！

心口小火苗騰地燒了起來，祁清翻身坐起來，大口大口呼吸。

大晚上的就應該睡覺，不然容易有不切實際的想法。

陸菀廷也沒睡，她妹妹用聊天做借口，纏着她和她睡同一張床。

最後的底線是，一人一床被子。

大燈關了，卧室裏只留下一盞昏暗的橘色壁燈，陸雲榭側身面朝陸菀廷，一只手枕在頭下，癡癡看着姐姐，說着這段時間自己旅游的所見所聞。

陸菀廷阖着眼睛安靜的聽着，腦袋裏想着的卻是今天的新婚夫人。

“我坐搖橹船游了燕回湖，湖中心有一座小島，島上有望星臺，船夫說，在望星臺上能看到一顆金紅色的星星，對着那顆星星許願……”

話在這裏戛然而止，陸雲榭向陸菀廷靠近，“姐，你知道我許了什麽願嗎？”再靠過去一點點，她的唇将會碰到姐姐的臉頰。

陸菀廷淡然開口，“什麽願望？”

“姐，你要和誰結婚？”

“……”怎麽又繞到這個話題上來了。

“早點睡吧。”陸菀廷結束了聊天，轉身背對陸雲榭。

“姐。”陸雲榭不依不饒，趴到陸菀廷身上隔着被子摟住了她腰，軟軟的撒嬌，“姐，你不想知道我許了什麽願望嗎？”

陸菀廷默不作聲。

見姐姐一副溫馴可欺的樣子，陸雲榭心中悸動，低頭貼近了陸菀廷耳際，“你不想知道我許了什麽願望，可我想知道姐姐要和誰結婚。”

手臂慢慢收緊，陸雲榭呼吸加重，氣氛變得暧昧起來，“還是說，姐姐并沒有要結婚的人，發的那些消息，只是為了讓我回來……”

“雲榭，該睡覺了。”陸菀廷鎮定自若，從被子裏伸出手，不慌不忙的拿開圈在腰上的手，掀開被子下床，對陸雲榭說：“主卧給你，我去睡客房。”

“姐，別走。”陸雲榭一下子慌了，赤腳下床，跑過去拉住陸菀廷，“我不鬧了，我乖乖睡覺，你不要去客房。”

陸菀廷回頭，掙脫開她的手，語重心長，“雲榭，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別人□□。”

“你不是別人，你是我姐。”陸雲榭的小爪子又纏了上去，“我今晚睡這裏，明天就回家了。”

“爸媽知道你回來了？”

“我跟他們說，明天回來。”

陸菀廷心裏有些躁亂，拍了拍陸雲榭肩膀，“那你先睡，我想起來，還有點事要處理，等處理完了回來。”

陸雲榭乖乖回了床上，揪着被角，一副姐姐你看我是不是乖乖的樣子，眼巴巴的望着陸菀廷。

姐，快點回來睡。

“晚安。”陸菀廷站在門口道了一聲晚安，關上門，轉頭進了書房。

她在書房裏坐了一會兒，想到祁清，換了一身衣服，離開了家。

夜深，路上的車漸少，平時要三十分的路程，現在只要十七八分鐘。

陸菀廷又一次來到祁清家樓下，這是她今天第四次來這裏。

今晚月華暗淡，天懸星河，陸菀廷下了車，靠在車邊，借着樹影的遮擋，仰頭看向祁清家，她家的燈暗着，應該已經睡了。

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陸菀廷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在樓下站了五分鐘，黑暗的窗突然透出了一絲光亮，一個人影出現在了窗邊。

祁清睡不着，出來拿水喝，喝過水之後，她更加睡不着了，于是到陽臺上透透氣。

這一透氣，看到了樓下的白色轎車。

這車真像陸菀廷的車。

不僅看到了陸菀廷的車，還依稀看到了陸菀廷的人。

祁清揉了揉額頭，酒勁不是過了嗎，怎麽隔了幾個小時又上頭了。

不對，不是幻覺，她是陸菀廷！

祁清放下手猛地擡起頭，看了眼下面的車，轉身出門。

陸菀廷一直看着她，看她突然離開窗邊，心念一動，猜到她看到自己了。

沒有猶豫，轉身上車，驅車離開。

停在一樓的電梯緩緩升到二十六樓，等它載着祁清到達一樓，外面的車和人已經不見了。

祁清站在門口，看着空無一人的外面，摸了摸額頭，還真是幻覺啊？

她不相信，她給門口的物業保安室打電話。

保安看着剛剛離開的白色奧迪，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沒有啊，這麽晚了，都是回來的車，沒見到有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