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蕩漾

接通的電話在彼此喂了一聲後陷入了沉默，公司每層樓都設有吸煙室, 她們這層樓沒有人抽煙, 吸煙室變成了接電話的話聊室, 蘇助理唇抿成一條直線, 握着手機進了吸煙室裏。

高跟鞋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到秦負雪耳朵裏, 啪啪啪一聲一聲緩慢，她聽着蘇助理的腳步聲, 心跳加速。

高跟鞋和成熟劃等號，而她由于身高的原因, 幾乎從來沒有穿過高跟鞋, 鞋櫃裏清一色的平板運動鞋帆布鞋。

秦負雪驀然想起了秋瀾湖第一次和蘇助理見面的樣子，其實在亭子裏見面之前, 她已經看到了蘇助理。

蘇助理站在人群裏低着頭和她發消息，邀請她喝咖啡，她拒絕了, 蘇助理锲而不舍，又邀請她喝茶, 她依然拒絕。

蘇助理臉上失落的表情讓她愧疚, 看着水中熱情游動乞食的錦鯉，她忽然松了拒絕的念頭, 主動告訴她，自己在憑楓亭。

“你怎麽給我打電話了？”這麽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蘇助理還是先開口了。

話問出口，她緊張起來, 目前她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個，秦負雪看到她發的那條朋友圈了。

為什麽會給蘇助理打電話？秦負雪自己也說不明白，她看到蘇助理的朋友圈，知道她去相親，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就像大清早睡得正香的時候突然被人叫醒，那個人又是自己的親媽，想發脾氣又不能發脾氣的憋悶不舒服感。

“你吃飯了嗎？”秦負雪問。

蘇助理愣了一下，秦負雪給自己打電話就是為了問有沒有吃飯？這個時間，上班的人肯定都吃過了啊。

“吃過了。”蘇助理說，“你就是為了問我吃飯了嗎？”

“不是。”秦負雪答完沉默了三秒鐘，這三秒鐘時間，蘇助理的心跳像坐上了蘭博基尼，瞬間飙上了百公裏，撲通撲通猛烈跳動。

緊接着，車撞上了路邊護欄，碎得分崩離析慘不忍睹，秦負雪說：“我看到你朋友圈說餐廳的菜不錯，我剛起來，正好不知道吃什麽，你昨晚那家餐廳叫什麽名字，地址在哪兒？”

蘇助理捂住胸口揉了揉，秦負雪的關注點真別致，讓她想想，昨晚她是怎麽說相親來着？

和小舅媽介紹的男人相親，煩炸了，唯一滿意的地方，只有餐廳的菜不錯，末尾加了三個跪倒在地的表情符號。

“醉楓閣。”蘇助理臉色白得和牆壁一樣，報上地址，“在賢民廣場那邊。”

“謝謝。”聽到蘇助理說沒其他事她回去工作了，秦負雪抓緊被子，用一副平淡的語氣問：“那個，相親怎麽樣？”

“一般般。”蘇助理往外看了一眼，透明玻璃牆外，傅秘書露出一口大白牙對她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看見蘇助理看到自己了，傅秘書豎起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蘇助理手裏的電話，比劃了一個一字，笑得一臉暧昧。

蘇助理看懂了，傅秘書說：“我第一次看見你來吸煙室打電話。”臉上蕩漾的暧昧笑容，特別讓人想揍他一頓。

蘇助理轉過身背對傅秘書，手緊緊攥成了拳，“我不喜歡相親，小舅媽是對我最好的親戚，她介紹的人我不好駁她的面子。負雪，你知道我喜歡誰。”

這句話等同于，負雪，我喜歡你。

電話那邊沉默了，秦負雪陷入思考，幾秒鐘後，她說：“你小舅媽是對你最好的親戚，她介紹的人，肯定不會差。”

“條件是不差，可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蘇助理感覺自己要被氣死了，“我喜歡個子高的，皮膚白的，說話冷冷淡淡的。”蘇助理停頓了一下，又輕輕地加上一句，“玩游戲菜的。”

秦負雪：“……我去吃飯了。”

挂掉電話，秦負雪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一邊走一邊脫衣服，進了浴室，把衣服往髒衣簍裏一扔，打開花灑洗澡。

良久，吐出一口悶氣，“我玩游戲不菜啊。”想起蘇助理帶她刷副本Boss，抹掉臉上的水，睜開眼睛說：“只是那一個副本刷不出極品裝備而已。”

打電話的人是秦負雪，挂電話的人也是秦負雪，蘇助理感覺心口又被堵了一下。

靜下心想了想，蘇助理笑了起來，如果秦負雪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就不會打這個電話了。

問餐廳什麽的，肯定是借口，她就不相信秦負雪不知道吃什麽才給她打電話，真的會去醉楓閣吃飯。

溪棠景府離醉楓閣可不近。

蘇助理回辦公室工作，一個半小時後，秦負雪發了一張照片過來，照片裏擺着精致可口的菜肴，桌角立牌上有醉楓閣的字樣，秦負雪說：這家餐廳的菜真的不錯。

蘇助理扶額，這算被打臉了嗎？秦負雪竟然真的是為了吃什麽給她打電話！

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醉楓閣的秦負雪，發完照片後放下筷子，叫來服務員結賬。

看到一桌子幾乎沒動過的菜，服務員彎腰問：“對不起，我們餐廳的菜不合您胃口嗎？”

“沒有，是我吃不下。”秦負雪冷冷淡淡地回。

服務員面色微紅，拿起桌上的菜品清單說：“那您稍等一下，我去打印賬單。”

秦負雪坐在位置上等了一會兒，服務員拿着賬單回來，指了下上面的結賬二維碼說：“四個菜一共六百二十八元，我給您打了七折，只要四百三十九元，掃這裏就可以了。”

秦負雪接過賬單打開手機掃二維碼結賬，順嘴問了一句：“為什麽打折？”臉上并沒有因為能打折而高興的表情。

服務員掃了眼桌上的菜，“這些菜您都不喜歡。”臉上的紅暈散開，“七折是我能拿到的最大折扣了。”

“謝謝。”秦負雪對服務員沒有其他想法，結完賬把賬單遞回到她手裏，連個姓名都沒留下，離開了醉楓閣。

秦負雪又去了祁江科技。

“不好意思，祁總在見客戶。”花助理接待了秦負雪，“秦小姐，你先在這裏坐一會兒。”

花助理去茶水間泡了一壺茶回來，茶盤裏放着三碟精致小點心，巧克力曲奇餅幹、玫瑰鮮花餅和蝴蝶酥。

秦負雪端起茶喝了一口，随手拈起一塊蝴蝶酥送進嘴裏，一口一個的小巧蝴蝶酥入口即化。

花助理在她旁邊沙發坐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秦小姐，你和蘇助理是什麽關系啊？”

“沒有關系。”秦負雪臉色微變，放下茶趕人，“花助理，你去忙吧，我一個人在這裏等祁總。”

花助理看了看茶幾上的點心和剛倒出來的茶，“好吧，那我不陪你了。”

會議室裏，簽完合同的華經理朝祁清伸出了手，“祁總，合作愉快。”

祁清笑着和她握了下手，“嗯，合作愉快。”收回手的時候，華言心不僅沒有松開，反而握緊了，祁清不動聲色，臉上保持友好的笑容。

華言心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松開手，“晚上一起吃飯吧。”

按道理，祁清應該主動請客戶吃飯，現在客戶先提出來了，祁清不好拒絕，“華經理想吃什麽，我讓助理去訂位置。”

“火鍋怎麽樣？”

“行，吃火鍋。”祁清吩咐高助理去訂包廂，看了眼手機，說：“我還有其他事，接下來的時間讓胡總監陪你吧。”

一行人離開會議室，祁清回了自己辦公室。

離晚飯還有點時間，胡總監邀請華經理和她帶來的幾個人去附近的咖啡館喝咖啡。

“負雪。”祁清看到秦負雪，反手關上了門，笑着向她走去，“你最近見我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透明玻璃茶壺裏的茶快要見底，茶幾上三盤點心，有一盤已經空了，只剩下星碎的沫渣，另外兩盤一點沒動。

“見完客戶了？”秦負雪倒出最後一點茶喝下，從濕紙巾包裏抽出一張濕紙擦手，“有沒有時間陪我？”

祁清在她身邊坐下，瞧出她心情不好，“陪你做什麽？”

秦負雪好像第一次對她提出這種要求。

秦負雪想了想，想不出她能和祁清做什麽，搖了搖頭，“算了，我在你這兒再坐一會兒就走。”把用過的濕紙巾揉成團扔進垃圾簍裏。

“最近好像新上映了幾部電影，要不要去看電影？”

“和我看電影？”秦負雪擡起頭，“你家陸總不會吃醋嗎？”

祁清笑了，“她當然也去了。”

秦負雪沉默了半秒鐘，“那她會帶蘇助理去嗎？”

“……”祁清臉上露出驚呆的表情。

“我随便問問。”秦負雪站起來，“你忙吧，不打擾你了，我回家了。”

想起蘇助理苦戀秦負雪的可憐樣，祁清拉住秦負雪，“回什麽家啊，看電影吧，我請你。”

祁清說完想起來，晚上要和雙華智能家居的那幾個人一起吃火鍋，她把秦負雪按回到沙發上，說：“你在這兒坐回會兒，我去打個電話，說好了，晚上一起看電影，在這裏等我回來。”

祁清給胡總監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晚上有很重要的事，不能陪華經理她們一起吃火鍋了，讓他代為解釋，好好招待華經理她們。

給胡總監打完電話，祁清又給陸菀廷打電話。

“看電影？好啊。”還記得她們第一次看電影，她想親祁清，結果一百五十多分鐘的電影，她只是摟住祁清偷偷在她發梢上親了一下，“看什麽電影想好了嗎？”

祁清搜索了下大腦裏的記憶，“披着修仙皮的愛情片，好像是小師妹愛上了大師姐，挺長的，有三個小時，看嗎？”

“小師妹愛上大師姐？按現代的話翻譯，是不是小學妹愛上了大學姐？”勾人的桃花眼笑彎成了月牙兒，陸菀廷笑着說：“就看這個吧，學妹。”

正好還能彌補第一次看電影的遺憾。

溫柔的笑聲裏帶着戲谑，祁清臉頰發燙，總覺得這一聲學妹裏，包含了太多東西，勾得她心裏癢癢的。

“我來訂票。”祁清穩住蕩漾的心神，要挂掉電話的時候想起來，“對了，你帶上蘇助理。”

陸菀廷收起笑，“為什麽要帶她？”語氣驟然變冷。

“你帶上她就知道了，給她一個驚喜。”

“驚喜？”陸菀廷稍一想，猜到了，“你要帶秦負雪？”

祁清：“……陸學姐，你能不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帶蘇助理去？也不要讓她知道。”

陸菀廷擡頭看了眼面前的蘇助理，蘇助理在聽到秦負雪三個字後，注意力倏地到了她身上，兩只眼睛像貓盯着魚罐頭，透露着好奇和渴望。

恐怕蘇助理已經知道了，陸菀廷垂眸輕笑，“好，不會讓她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