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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這是一棵百年的老槐,冬日樹葉凋零,餘下光禿禿的粗壯枝幹。
枝桠斜出,影子落在江白硯眼底,幽暗難明。
被禁锢在小小的昏暗空間裏,施黛想要避讓,卻無路可退。
嗅見熟悉的冷調香氣,她穩住心神:“什麽意思?”
按住她後腦的手掌略微收緊,江白硯閉眼再睜開,遮掩不可告人的欲:“倘若……”
他最擅謊言。
此刻把話半真半假說出來,連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倘若我是個對你心存惡念的奸徒。”
江白硯緩聲道:“刻意接近你、讨好你,待取得你信任,對你下此狠手——你當如何?”
完蛋。
完蛋完蛋!
施黛尚未開口,一旁的白狐貍已然尾巴豎起,心底警鈴大作。
它清楚江白硯的本性,明白此人骨子裏算不得善茬,當着施黛的面說出這番話……
他他他、他不會真要動手吧?
鼓起勇氣繃緊身體,阿貍做好随時給他一爪子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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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光,江白硯整張臉陷在陰影裏,半明半昧。
最初的驚愕漸漸止歇,施黛平複下劇烈心跳,讓自己保持冷靜。
江白硯其實是個鋒芒畢露的人,拔劍誅除妖邪時,殺氣強悍無匹。
但這份危險從未對施黛展露過——
被抵上樹幹時,她在江白硯身上罕見地感知到了危機,雖然僅在短短一瞬間。
施黛本能地心生警惕。
可她定睛再看,江白硯周身的進攻性消散殆盡,似笑非笑瞧着她,唇角輕勾。
仿佛他所做所言,只是個玩笑。
“我行于苗疆時,曾見過情蠱。”
江白硯溫聲:“所謂‘情蠱’,不似傳聞那般神奇。歸根結底,是讓蠱蟲填滿人的大半個腦子,沒了腦子癡癡傻傻,只能依附于下蠱之人。”
與施黛并肩同行時,他想過情蠱。
如此,她便可一心一意凝視他一人,乖馴柔軟,與旁人再無相幹。
然而下一刻,又記起施黛秀潤的杏眼。
被下情蠱後,無異于任人擺布的傀儡。
江白硯記得在苗疆見到的男人,百般乖順,千般服帖,依偎在蠱女身側,雙目是空洞的黑。
他覺得,施黛不應有那樣的眼睛。
“那男人路見不平救下蠱女一命,卻因待她無意,被下情蠱。”
江白硯道:“你看,善心不總有善報。惡人起了歹念,有無數種辦法讓你留在他身邊。”
施黛沉默須臾。
施黛恍然點頭:“我知道。比如關小黑屋拿鐵鏈鎖着,或是把人做成傀儡娃娃,讓她一生一世乖乖聽話。”
她想了想:“還有種法子,是全心全意對她,滲透進她生活裏的點點滴滴,叫她再也離不開自己。與此同時離間她的所有親人朋友,她變得孤苦無依,就更依賴唯一的愛人了。”
二十一世紀的女大學生,誰沒看過幾本小說。
強制愛的故事是經久不息的潮流,施黛試着看過幾本,對主人公的操作了熟于心。
侵占,獨享,威脅,恐吓,小黑屋。
平心而論,她不喜歡。
看小說或許還能找找刺激,放現實裏,很難有人願意接受吧?
她選擇直接報官。
既然那人對小黑屋情有獨鐘,不如送他去牢裏了卻心願。
江白硯:……
聽施黛輕車熟路小嘴叭叭,他一時無言,心生古怪的錯覺。
——聽起來,施黛為何比他更懂。
被施黛一攪和,僵持的氛圍松了大半。
江白硯無可奈何般輕笑:“你從何處知曉的這些?”
施黛直言不諱:“話本子裏呀。”
頓了頓,又不服氣似的繼續道:“就算不看話本子,我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又不是三歲小孩,哪會輕而易舉被人騙得團團轉。”
江白硯輕哂,沒說話。
施黛倒是來了興致,順着話題往下走,沒一點兒害怕的意思:“按你說的,如果你是個對我心存惡念的奸徒,接下來,你又如何?”
她眼裏有新奇的意趣,大概只當這是玩笑。
江白硯半垂下眼:“在長安西郊,我有一座宅院。”
是他用來折磨人的地方。
有時日子過得無趣,江白硯尋得當年闖入江府的黑衣人,百無聊賴之下,把他們帶入宅院地下囚禁。
西郊人跡罕至,地下更是與世隔絕。
所有的痛哭與哀嚎,盡數不為外人所知。
江白硯起初覺得有趣,學着邪修對他的所作所為,在殺手們身上如法炮制。
針刺,鞭打,割肉,取血。
殺手慘叫求饒的模樣切實取悅過他,漸漸地,江白硯又覺無趣。
他更喜歡酣暢淋漓的血與痛,溫水煮青蛙,是浪費時間。
久而久之,大宅荒廢下來,如今的他更習慣速戰速決。
“西郊的大宅。”
指尖悄然勾起施黛一縷散落的長發,江白硯貪婪摩挲:“倘若将你藏進去,就不會被旁人發現吧?”
宅院被他精心布置過,與當年的江府大差不差。
江白硯曾近乎病态地回憶每一處細節,丈量每一寸長度,令它和江家如出一轍。
是座漂亮的院子,很大。
不想她對旁人笑,也不想她待旁人好。
像施黛這樣的人,只有牢牢留在身旁,才不至于被別人奪走。
地下太髒太暗,施黛不會喜歡。
若将她囿于院子裏,以防逃跑,許要如她所言,用上鐵鏈鎖铐。
轉念一想,卻覺鐵鏈硌人,磨得皮膚生疼。
曾被邪修禁锢多年,其中滋味,江白硯心知肚明。
這般想來,漸生遲疑,施黛最怕苦和疼。
壓抑的欲念聚在眼底,凝成一片濃稠黢黑。
語畢,江白硯聽施黛一聲輕咦。
施黛:“你在城郊還有座房子?”
江白硯:“什麽?”
“你從沒告訴過我嘛。”
施黛眨眼:“什麽時候買的?很貴吧?漂亮嗎?”
長安城寸土寸金,江白硯居然能有一套房産。
想來也對,他是鎮厄司裏的後起之秀,以前還接過不少除妖的通緝令。江白硯殺的全是惡妖,賞金之高,是令人瞠目的程度。
連新年紅包,這人都是好幾倍送她的,顯而易見不缺錢。
江白硯:……
江白硯逐一回答她不合時宜的問題:“兩年前買的,價格尚可。”
說到這裏,他多出一絲戲谑的笑:“漂亮,也不漂亮。”
施黛沒聽懂:“什麽意思?”
桃花眼微微彎起,江白硯垂頭看她,尾音是惡劣的輕:
“尋常住人的話,自是漂亮。若将某人囚禁其間……大抵不怎麽漂亮了。”
被他一句話噎住,施黛愣了下。
旋即她噗嗤笑開:“房子漂亮的話……包吃包住嗎?我能每天睡懶覺嗎?哦對,你做飯很好吃。”
說到這兒,施黛忍下笑意,佯裝一本正經:“關着我,宅院裏請不了廚子。請問這位‘居心叵測’的惡徒,願意給我做飯嗎?”
施黛從不怕他。
即将出口的狠話含在舌尖,被她如此發問,成了一串斷線的珠,分崩離析。
思緒良多,到頭來只回她一句:“願意。”
視線落在她臉上,像在确認什麽,江白硯問:“你不怕?”
保持着将施黛困在樹下的姿勢,哪怕是低柔的問句,也顯出沉重壓迫感。
施黛回答得很誠實:“如果別人這樣對我,我當然不可能放松。你的話——”
她問:“你會傷害我嗎?”
比起疑問,更像反問。
江白硯微阖雙眼。
貪戀與理智糾纏不止,他将指甲陷進掌心軟肉,終是松開覆在樹幹上的右手:“不會。”
後退的同時,聽施黛問:“你的酒醒了?”
江白硯:“……醒了。”
夜風裏,傳來施黛含笑的一聲“嗯”。
緊接着,是更為猛烈的疾風——
毫無防備。
江白硯不過晃神,被人向後一推。
為了把他最快撂倒,施黛用了好幾風符。
寒風呈四面夾擊之勢,凝出巨力,将他裹挾傾陷,向後倒去。
後腦即将着地時,風聲驟然減弱,虛虛托住江白硯身體,沒生出疼意。
電光石火,施黛反身壓下。
她的手緊攥一張雷火符,扣住他手腕的脈門。
對峙逆轉,江白硯長睫倏顫,在洶洶戰意裏,竭力克制還擊的本能。
這個姿勢有些暧昧。
兩人坐在河邊,施黛趁他失神,揮出準備多時的風符,把江白硯推倒壓下,動作一氣呵成。
因要将他桎梏,她不得不靠得更近,坐在江白硯腿上。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機會稍縱即逝,施黛哪想得了那麽多。
反攻順利得超出想象,江白硯沒有反擊和掙紮。
她輕挑起眉,露出一顆虎牙:“運氣不好遇到那種人,我會這樣吧。”
這笑意靈動又狡黠,河中燭火映在她眼底,染出細碎金光。
像幅朝氣飛揚的畫,撕裂夜色,直入眼底,聲勢浩蕩得不講道理。
江白硯聽懂她的意思。
這是在回答那句“你當如何”。
分不清是施黛身上的淡香太過攝人,還是她那一笑實在灼眼,思緒混沌間,他連聲音都變得喑啞:
“符箓,準備了多久?”
施黛很誠實,居高臨下打量他:“從你把我抵在樹上開始。”
江白硯笑笑:“之後說的話,是為讓我放下警惕?”
施黛眼珠一轉:“想吃你做的飯,是真的。”
雖然不清楚江白硯為什麽心血來潮提及這個話題,但他既然問了,施黛不介意認認真真地答。
大昭邪道之輩頻出,她的确應該心懷防備。
遇上這種人,還能怎麽辦。
當然是打。
以江白硯為例,他實力太強,一旦硬碰硬,施黛只有吃虧的份。
過于莽撞地還擊,不僅會讓自己陷入極端被動的局面,還有很大可能性激發對方的怒意。
輕則加重囚禁力度,重則被打得斷手斷腳,美其名曰“再也不能從我身邊離開”。
小說裏都這麽寫,在施黛看來,這種人純屬罪犯,适合吃牢飯。
沒辦法直接硬碰硬,要她馴服聽話,也不可能。
最有效的方式,是假意服軟,一點點削減對方的防備心。
當對方露出疏漏,就是她出手的時機。
袖口裏的符箓,施黛早想着該怎麽用了。
後背和腦袋撞在地上一定很疼。
念及江白硯推她向樹幹時,罩在她後腦勺的那只手,施黛也用風符做了個小小的緩沖。
效果不錯。
“嘭!”
咧嘴一笑,施黛模拟出爆炸的聲響,指尖輕叩符箓:“雷火符爆炸,壞人死掉。”
她說罷彎起眼,話鋒一轉:“摔疼了嗎?”
她控制過風符的力道,并不疼。
倒是被施黛坐着的雙腿,燙得像在被火燒。
眼尾泛出異樣的潮紅,在隐秘的快意裏,江白硯輕咬下唇:“不疼。”
感覺很糟糕。
被施黛一步步誘哄,他心甘情願任由她牽引情緒,直至此刻,非但全無羞惱,竟生出扭曲的悸動。
施黛就該炙烈得像團火,看似乖巧,實則生有尖銳的刺。
若她失去棱角,對某人一味讨好,江白硯反而難以想象。
像有一根無形的繩,連在兩人之間。
施黛掌控長繩一端,只輕輕一拉,便惹他心緒百轉。
乃至于,即便以屈辱的姿勢被施黛壓在身下,江白硯也暗暗歡愉。
僵局沒持續太久,施黛很快挪動身子,松開江白硯手腕。
他心覺失落,聽施黛道:“你自己劃出的傷口,在哪裏?”
傷痕不值一提,江白硯仰面看她,神色平靜:“手上。”
施黛揉了揉眉心:“上藥用繃帶了嗎?”
自然要用。
他今日本是一身白,若鮮血溢出,無處可藏。
江白硯坐起身:“嗯。”
把雷火符收回袖口,施黛靜悄悄瞥他。
他微垂了頭,不知在想什麽,一絲不茍的前襟亂出褶皺,烏發稍亂,隐有靡豔之意。
但下颌又是蒼白至極,像脆弱瓷器。
江白硯應該是不怎麽開心的。
施黛試着問:“要抱一抱嗎?”
這個問題不帶旖旎的含義。
她知道江白硯心理狀況不太尋常,上次的擁抱緩解過他的情緒,是一項有效的安撫手段。
幾個吐息的寂靜後,她聽江白硯道:“嗯。”
再眨眼,施黛落入他懷中。
她不知道這個擁抱極盡克制,那雙手落在她脊背,動作生澀,帶有微不可察的顫。
身體陷進江白硯胸膛,他似乎戰栗一下,呼吸很亂。
胸前的傷口與她相觸,漫開撕裂般的疼,随之而來,是前所未有的快慰。
痛與癢交織,如同在煉獄和極樂之間反複碾轉,每痛一分,即是将施黛抱緊一分。
江白硯忍下低喘,笨拙垂頸,埋首在她肩頭:“關進大宅,你不喜歡?”
“當然不喜歡啊。”
施黛不假思索:“誰會喜歡被關起來的?又不是花瓶。”
江白硯沒應聲。
他在迷離的意識裏靜靜思忖,如若施黛欲圖将他鎖起來關在某處……
待江府事畢,他不會拒絕。
只要施黛更多地看着他。
“不管對方是誰。”
對他病态的念頭一無所知,施黛想了想:“只要違背我的意願,我不可能喜歡。”
她習慣自由自在的生活,二十一世紀長大的人,接受不了被禁锢和被壓制。
與其被人當作養在院子裏的寵物,施黛情願和他鬥到底。
貼得太近,江白硯聽得到她淺淺的呼吸,氣流擦過耳畔,很癢。
他靠在施黛懷裏的動作堪稱乖巧,想要抱緊她,又怕自己失控。
江白硯道:“無妨。倘若有人待你心懷不軌……”
在那人碰到施黛衣角之前,他會将其剁得骨頭不剩。
鼻尖蹭過她肩膀,江白硯輕聲笑:“我會好好關照他。”
施黛沒忍住顫了下。
被江白硯抱在懷裏,他呼出的熱氣萦繞耳畔,像縷幽微的火,從耳尖燒到心上。
遑論他聲音壓低,帶出微癢的磁性,直往耳朵深處鑽。
耳根燒得慌,施黛偏了偏腦袋。
“對啊。”
她盡量使用輕松的語氣:“我還有你、爹娘、姐姐和雲聲,你們都會保護我。”
施黛一頓,音量小些:“我自己也不笨。”
在江白硯眼裏,她不至于是個笨蛋吧?
江白硯揚唇:“嗯。”
鼻尖滿是她的梅花香氣,他細細嗅聞,聲線低如耳語:“施黛。”
他一說話,燙意又燎起來,施黛縮了縮脖子:“怎麽?”
覺得她的反應有趣,江白硯低笑一聲:“你可曾像這樣,抱過別人?”
心頭一動,施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頭。
“我抱過爹娘、姐姐、雲聲——”
在大昭,和她交情深的,就這麽幾個人:“然後是你。”
江白硯沒出聲,臉頰埋得更深。
身體相貼,很舒服。
想一直抱着她,讓她陪在自己身邊,可現在不是時候。
心底的貪念翻湧不盡,時時刻刻叫嚣着更多,江白硯沉默将它們壓下,不吓着眼前的人。
“所以,你大可放心。”
施黛說:“我哪有随随便便對所有人都好?”
言外之意,他是為數不多的其中之一。
心潮更亂,随她牽引。
與施黛相擁的胸口灼灼發熱,連帶心髒燙得驚人。江白硯無意識收緊雙臂,喉間溢出淩亂吐息。
“還有——”
兩個字出口,施黛停頓片刻。
心跳不可遏制地變亂,讓她找不到合适的措辭。
她不算遲鈍,感受得出,江白硯待她與別人不一樣。
贈予她的藍寶石小魚,只有她一人知道的小字,上元節的撒嬌和牽手。
雖然施黛尚且不大确定,江白硯願意和她接觸,究竟只出于生理的渴求,還是別的什麽——
但她清楚意識到,她對此并不抗拒。
牽手和擁抱都是,有時見到江白硯,會情不自禁耳後發熱。
對于同齡的男性,施黛往往保持禮貌的距離。
于她而言,江白硯與別人不同。
鳳凰河中碧波蕩漾,岸邊不知名的花草倒映水中,覆下一道道迤逦的倒影。
清光微漾,落在彼此的側臉,瑩瑩然好似夢幻。
半晌的寂靜下,施黛說:“你不讓我對旁人好……你是‘旁人’嗎?”
江白硯一怔。
“總而言之,你以後盡量不要傷害自己,是我的第二個願望。”
不等他應聲,施黛已移開話題,語調輕快:“你可以為我實現嗎?”
垂眸掩下陰翳,江白硯收攏指尖:“好。”
“不過……不是有句俗話嗎?叫‘禮尚往來’。”
側過頭去,施黛說:“你真的沒什麽心願,讓我來實現?”
她聲音落下,恰逢天邊騰起一束煙花。
上元燈火通明,煙花是不可或缺的助興品,如星雨流瀉,照亮半邊夜空。
在一聲嘭響中,江白硯喉音更低,隐有意味不明的笑意:“将你關起來,今後只能看見我一人?”
很明顯的玩笑語氣。
施黛也笑,象征性揮了揮右手的拳頭:“揍你哦。”
抱在她脊骨的掌心力道一重。
江白硯忽而擡頭,由躬身埋首的姿勢,一下子比施黛高出不少。
東風夜放花千樹。
煙火落在他眼中,呈現一片晦澀的紅,如同被烈火灼燒後的餘燼。
江白硯問:“什麽都可以?”
施黛:“什麽都可以。”
她一定知道,他想說什麽。
從施黛提及“旁人”起,這兩個字便成了将他束縛的線,掙不脫,逃不開,百轉千回,回回落在情念之間。
江白硯甘之如饴,咬住線上的餌。
煙花嘭嘭,伴随心跳一次次落下。
施黛擡頭,正見光華傾落,映出少年人狹長的桃花眸。
“我的心願。”
江白硯張口,眼尾和薄唇皆是緋紅,藏下明明滅滅的執念,像朵旖麗的花向她綻開。
他俯身湊近,低語貼在耳邊響起:
“施黛待我,比對旁人更好。可以麽?”
又一束煙花拖着尾巴劃破天幕,施黛定神屏息。
上元的浮光掠影漾過她眉梢,心頭叮當作響,像瓷器碰撞,又像花火綻放的聲音。
施黛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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