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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楚涼向着一人一狗的方向狂奔。

只是他到底慢了幾步，等他趕到喪屍雲集的地方時，眼睜睜看着喪屍堆裏，一個血人舉着自行車四處亂砸，試圖護住身後夾緊尾巴哀哀慘叫的小狗。小狗身上，李益耀做的铠甲已經全部脫落，大概是剛剛已經和喪屍撕打了一場。

楚涼聽懂了，王德福是在賣慘呢，希望主人來摸摸它，心疼它被咬痛的腳腳。可是主人哪裏還有空呢？

王德福不叫了。他盯準了一個纏鬥王辰安最兇的家夥，咧開了牙齒，二話不說，四個爪子輕輕蹬地，就沖着那喪屍再次咬去！

“德福！”王辰安已經感覺頭昏昏沉沉，心裏卻無比心痛，只是等他擡頭看到遠處本來的楚涼時，痛苦化為了憤怒，“傻子，你留下來幹什麽！”

他去拿藥，是想讓楚涼活得更久，不是讓楚涼留下來和自己雙雙化蝶的！

楚涼被王辰安的暴喝叫停了腳步。

王辰安已經打不動了。他喘着粗氣，抱着狗，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爬上了樹：“楚涼，傻子，活下去，給我收屍啊。”

他手指搖搖一指旁邊的二層小樓食堂，長呼出最後一口氣，試圖吸引喪屍的注意力：“涼涼你大膽地往前走哇~”

歌還沒唱完，人已經不行了。

王辰安的瞳孔已經變白，牙齒也變得癢癢的，看着手裏肉嘟嘟的狗子，口水都快下來了，全靠毅力在堅持。

不想王德福擴散得比他還快，毫不留情，一口啊嗚住了他的小臂。

好家夥！你不仁，休怪我不義！都說狗咬了你，總不能咬回去，他王辰安今天，就是最後要盡興一把！

啊嗚一口，王辰安咬了一嘴毛。

傻了吧，爺有毛！——德福費力地，最後搖了搖尾巴。

楚涼鎖好了一樓入口，站在二樓窗口，眼睜睜看着王辰安和王德福從樹上掉了下來，接着淹沒在無數趕來的喪屍裏。

那一刻，楚涼真的想從窗口一起跳下去。

他是個沒有家的人。送走了唯一相依為命的奶奶，他連大學都不想讀了。陰差陽錯進了這個大雜燴宿舍，他都已經想好了，就這麽安安靜靜繼續當個小透明，等還完學費貸款，再掙到買三塊風情水秀的墓地的錢了，就把自己和爺爺奶奶都葬進去。

可是王辰安不一樣。他總能在人群中一眼把自己抓出來，逼着自己跟着他到處“惹是生非”。認識了他以後，楚涼才漸漸交到了一宿舍的朋友，才知道，原來，“家人”也是自己可以選擇的。

王辰安、王辰安……兩行淚難以自禁地從眼眶中落下。很多認識的同學變成喪屍了，魏老師走了，王辰安也走了……

念叨着，楚涼鬼使神差地靠近了窗框，卻突然被口袋裏的硬殼咯到了腹部。

是王辰安冒死帶回來的藥劑。

算算日子，三天前，楚涼就該打新年的第一針了。楚涼自己都忘了。

他苦笑一聲，背過身，不再看喪屍群。掏出包裝，他打開一只針劑，狠狠向腹部紮去：再等等，至少也要在喪屍群中，把王辰安和王德福，找回來。他要把他們藏起來，不許他們吃人，但也不許別人殺了他們。

這一等，居然就是三天。

楚涼現在藏身的地方是一個食堂，但并不是寒假裏提供夥食的食堂，因此，食堂裏沒有什麽留存的食物。楚涼去看了看，後廚被師傅們收拾得幹幹淨淨，一粒米都沒有留。這雖然不利于楚涼吃東西，但是至少也沒有招來老鼠，變成喪屍鼠什麽的。好消息就是，食堂用來給食物保溫的棉被倒是在牆角摞了兩床，楚涼也不嫌棄，晚上蓋蓋，暖和多了。

幸虧楚涼随身帶的背包裏，食物和水都帶了不少，一周的量沒有問題，他本來是為王辰安和王德福以防萬一，一起備着的。

只是，他往窗外看了看，心裏很是納悶，幾天了，為什麽喪屍群還是沒有散去？

密密麻麻的喪屍群裏，他連一人一狗的影子都不好找，只能隐隐約約看見兩個血漬呼啦的身影，一人一狗，看着很是可憐。

從喪屍爆發起，一連晴了許多天。等楚涼被困在食堂的第四天，天空隐隐傳來陣陣春雷。

楚涼的手機電量只剩百分之十了，但他還是打開日歷看了看，原來是快到驚蟄了。看來接下來雨水将要多了。雨水一多，政府苦心護住的水源，可就說不準還能不能幹淨了……

楚涼不敢多想，只趁雨下下來之前，趕緊把自己空着的幾瓶水裝得滿滿的，又用食堂的一些空盆接了些，做好了盡量少喝雨後水的準備。

一夜細雨，第五日，雨還是沒停。春雨貴如油，若是往年，人們該多麽高興啊……只可惜……楚涼嘆了口氣，拿起望遠鏡，又看向那堆久久不散的喪屍群。

拜大雨所賜，楚涼終于看清了兩個身影。王辰安這個血人，淋了一天一夜後，終于被洗幹淨了。只是王德福趴在他的腳邊，身上毛發打着結，讓強迫症看了就想搶過來梳梳好。一屍一狗不知怎麽想的，晃悠到了食堂前門，一左一右，就像兩尊門神。

楚涼松了一口氣，他原先一直害怕，要是王辰安和王德福被這麽多喪屍生吞活剝了，自己也不知道從哪收斂骨頭。現在看來，老天爺還是仁慈的，兩個家夥從樹上掉下來之前，就已經轉化成了喪屍，幸運地沒被啃光。

現在唯一的問題，楚涼也百思不得其解，這裏什麽都沒了，為什麽喪屍群還是遲遲不散去？難道他一個人的氣味這麽大，能吸引這麽多？哎，主要是，這麽多喪屍圍在這兒，他怎麽試圖綁架落單了的一屍一狗嘛！

第七日。雨停了。

節省再節省，楚涼的口糧也只剩兩天的量了。喪屍的數量不減反增，讓他心中更是焦灼，這樣下去，他連出去找物資活下去都不可能了，一出食堂門，就能被這麽多喪屍給啃了。他下定決心，一天一夜不睡，一定要觀察清楚，這裏到底有什麽秘密，讓喪屍源源不斷地湧過來！

楚涼盯着路中間，今夜月明星稀，盡管沒有路燈，他依舊能看清大路上喪屍的行動。

站了一天的喪屍似乎有些無趣了，搖搖晃晃地，三五成群地搖着，似乎想要離開。門神王辰安腳下的神獸王德福卻突然站了起來。

它張開了嘴巴，似乎發出了赫赫的聲音，尾巴試圖搖擺，但僵直不動。只見它猛得沖了出去——

然後把這些想脫離隊伍的喪屍，整整齊齊地攆了回來。

楚涼在窗戶上看得，簡直想暈倒。

王德福僵直着四條腿，把喪屍理得整整齊齊以後，就倒騰着四條腿，離開了楚涼的視線範圍。看着王德福消失的背影，楚涼有種不祥的預感：等一下，最近食堂門口越來越多的喪屍……

晨光微熹的時候，王德福搖頭晃尾地，回來了。

前面還有三只被它攆回來的新喪屍，一看就是校醫院裏逃出來的公交車樞紐那裏的喪屍，身上還有司機制服呢！

楚涼這次是真的暈了：原來是你啊！

王德福是邊牧，名副其實的牧羊犬。小時候，楚涼剛遛它時，它就特別喜歡把楚涼當成羊來牧，用盡各種手段逼迫楚涼站在窨井蓋上，一下來它就急得吱吱叫，非要把人再推上去才行。後來被王辰安揍了一頓，天天帶着瘋跑，這才漸漸克服了這種執念。

好家夥，變成喪屍後，全爆發了！

古有趕屍人，今有趕屍狗。趕屍人還是人，趕屍狗是屍狗啊！

楚涼好懸才支撐起自己，扒拉着窗邊一看：一只鬼鬼祟祟的黃大仙喪屍，在超市門口不知道搗鼓些什麽。

楚涼心中一緊，随即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他早就知道，在J大，喪屍動物，遲早會對上的。食堂可是不少動物印象中的覓食點，哪怕現在裏面沒有食物，也許執念還會帶着他們來碰碰運氣，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小動物找到的路，不是他鎖個門就能解決的。

還沒等他做好防禦措施，他就看見門神行動了。

王辰安面無表情，雙手插兜，一腳飛踹。動作流暢得，仿佛他還是個人類。

與此同時，王德福興奮得一撲，抱着黃大仙喪屍，咔咔咔咔盤了起來。

哦，王德福除了牧羊的第二個愛好：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黃大仙，也算大耗子吧？

放下手中的砍刀，看着前後門被王德福牧來的密密麻麻的喪屍，楚涼心如死灰：怕是要餓死在這裏了。

他摸了摸口袋裏的針劑，走下了一樓，輕輕地靠着門坐了下來。

門後就是門神王辰安。

“王辰安，對不起，我好像快餓死了，白瞎你給我拼死拿回來的針劑了。你個大傻子……”時隔多天，楚涼終于氣笑了，“白死啦！”

比起餓死，還不如變成喪屍，跟王辰安一起手拉手，繼續遛狗呢。這麽想着，楚涼鬼使神差地站了起來，透過食堂門中間的小縫，把手指伸了出來：“要不，你咬我一口呗？”

喪屍們躁動起來，他們聞到了一些氣味。

王辰安移了一步，看似無意地擋在了食堂門口，把身後楚涼的手指頭擋得嚴嚴實實。

不是吧？這點希望都不滿足我？難道王辰安的執念是讓我活下去？楚涼失神，慢慢蹲了下去……

然後他的手指，就被一個冷冰冰、臭烘烘的嘴巴含住了——

赫赫！你的可愛趕屍小屍狗德福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