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招人
第15章 招人
季雲琅從後街回來就陰沉着臉一言不發。
琥生抱着一沓書坐到他面前,問:“你咋啦?”
季雲琅不答,反問他,“哪來的書?”
琥生雙眼放光,“那個姐姐的相公!他好有文化,還有好多書,他說讓我随便挑。”
季雲琅抽走一本書敲他腦袋,“我讓你呆在這兒別亂跑,你還跟着去他家裏了?”
“他暈在門口,那個姐姐要送他去治傷,又擡不動,我就跟着一起去了。”
琥生摸摸肚子,打了個飽嗝,“然後他們就邀請我去家裏坐坐。”
季雲琅問:“吃飽了?”
琥生點頭:“特別飽!”想到什麽,他碰碰季雲琅胳膊,“原來你以前叫季寶啊,好可愛。”
季雲琅輕哼一聲,“你接着笑。”
琥生:“我不笑了。”
季雲琅起身說:“走吧。”
琥生很不舍,抱起書,問:“我們要回去了嗎?”
季雲琅掃過外面扒着門縫看他倆又大氣不敢出的小寶,說:“不回去,先離開這兒。”
街上,琥生走在他左側,無意間擡頭看到了他側頸,疑惑道:“你脖子上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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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雲琅聞言擡手去摸,那處已經破了皮,摸起來有輕微的刺痛。
“被咬了。”
“被什麽咬的,蟲子?”
“人。”
琥生大驚,“你看起來有這麽美味嗎!”
“我也疑惑,”季雲琅盯着沿途風景看,“你說什麽人會無緣無故咬我?”
琥生沒被咬過,不知道。
路過一個藥鋪,琥生把書塞到他手裏,說:“你等等。”
然後跑進去,很快又跑出來,手上拿着一個小藥瓶,讓他俯下身,朝咬痕處撒了藥,又給他蓋上一個小藥貼,最後伸手朝他拿錢,進去付錢。
季雲琅看他這一連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在他出來後問:“半天不見,你已經徹底融入仙洲了?”
“那當然,”琥生得意地揚起腦袋,“我今天下午跟着那個姐姐東跑西跑,見識了好多,我太厲害了!我已經可以一個人在仙洲生……”
反應過來,他緊急噤聲,怕季雲琅聽了不高興。
季雲琅卻順着他的話接上,“你才多大,怎麽能一個人生活?你看街上有像你這麽大的孩子一個人住嗎?”
“我知道了。”琥生垂下腦袋,“我還是應該在八方域跟骨龍一起住。”
季雲琅:“或者跟我一起住。”
“我們本來就一起住啊……不對,你在仙洲,和你媳婦兒一起住。”琥生邊走邊盯着地面,“我和骨龍的家不是你的家。”
季雲琅說:“你要是聽話,能跟他好好相處,我就帶你來仙洲住。”
琥生搖頭,“我這輩子都不會和你媳婦兒好好相處的!”
季雲琅還想再說什麽,剛一擡頭,就看到一個身影進了不遠處的酒樓。
“琥生,”他問,“你餓了嗎?”
琥生摸摸肚子,“有點了。”
季雲琅帶他朝那個酒樓走去。
落座後,他拿根筷子沾了茶水,用靈光化成墨,在空闊的桌面上比劃了幾道,“還記得你大哥長什麽樣嗎?”
他第一次主動提起大哥,琥生大喜,就算記得不太清也趕緊去腦子裏挖,回道:“當然了!大哥威武霸氣氣宇軒昂昂首闊步步伐矯健健步如飛飛……啊!”
季雲琅在桌上畫出了一張臉,聽他這反應,偏過頭正要去問,卻發現琥生根本沒在看桌子。
他正愣愣坐在椅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方樓梯處剛下來的一個人。
這下就不需要問了。
季雲琅揮手把桌上的畫消掉,若無其事地喝茶。
下一瞬,一個東西直朝他飛來,噗通一聲落進了他的茶杯,濺起的水澆了他一臉。
“……”
他動作停頓,放下杯,擡手擦了擦臉。
茶水底浸泡着一顆新鮮的眼球,血絲一點點在水中擴散。
丢完眼球,江晝徑直走向季雲琅那張桌子。
他還想着那張帕子,視線自然而然落到了季雲琅側頸,想要看看咬痕夠不夠明顯。
卻沒想到他直接給遮上了。
貼得什麽東西,這麽醜。
季雲琅看清了杯底那顆眼球,拿了根筷子進去戳,他垂眸專心戳眼球,甚至有人坐到自己對面都沒什麽反應。
還是琥生先開了口,“……大哥?”
江晝向他看去,不認識,小孩兒,看着也不是會繡帕子的。
他收回視線,倒了杯新茶推到季雲琅面前。
小二來問他們點不點菜,琥生眼神在他倆之間四處巡視,臉上浮現起幾絲興奮的紅,跳下椅子拽住小二,“走走,我換個桌子,先去我那桌點。”
季雲琅把眼球搗得稀爛,心裏舒服了,禮尚往來,連筷子帶茶杯推到了對面,然後端起自己面前這杯幹淨的茶喝。
喝了茶,他看向對面一直不開口的人,問:“你認識我?”
他不久前就問過,當時得到的回答是脖子上被狠狠咬下的那一口。
江晝不否認,點頭。
“行吧,”季雲琅揉揉脖頸,無所謂道,“我就說,除了琥生那個變态大哥,一般人也幹不出這種事。你怎麽認識我的?”
江晝說:“故人。”
季雲琅:“我以前可不認識你。”
江晝補全:“之子。”
“……”
季雲琅盯他看了片刻,唇角挂起笑,問:“季興和魏明霞,哪個是你故人?”
江晝想了想,指尖沾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字,“江”。
季雲琅的笑僵在臉上,眼神變得奇怪,“……故人之子,故人姓江?”
江晝點頭,随即一頓。
不對!
這個眼神是什麽意思?你在想什麽?
天底下又不是只有為師一個人姓江!
眼看季雲琅沉默着越想越多,江晝心裏也跟着湧上幾分慌亂。
他倏地起身上樓,沒多久便生拖硬拽把林霄帶下樓,一起坐在了季雲琅對面。
林霄捂上自己狂跳的心髒,低頭悄聲跟他感嘆:“大哥你真是……太沖動,太瘋狂了。”
江晝用眼神催促他。
林霄緊了緊自己手中的紙,視死如歸地擡起頭,“我……我大哥說,他跟你爹娘關系匪淺,如今斯人已逝,你是他們留下唯一的骨肉,所以他想要跟你認識一下。還、還有,你爹娘名字都是三個字。”
他又低頭,悄聲問江晝:“最後這句話是啥意思啊大哥?”
江晝:“別管。”
林霄:“好的。”
不用他說季雲琅自己也能想通,誰是他爹江晝都不可能是他爹。
看到林霄,他微微眯起眼,“是你?”
林霄臉唰一下白了,第三次把腦袋伸桌子底下朝江晝小聲又急促道:“他真記得我,大哥,怎麽辦?怎麽辦?”
季雲琅在上面敲敲桌子,“大家都是同門,擡起頭講話不好嗎?”
林霄立馬鑽出腦袋,“當然好。”
“這位同門,”季雲琅先開口,“你是清霄門的,而你旁邊這位前輩來自八方域,你們為什麽會同行?”
林霄是真的怕,就算直起了腰,腦子也還在放空,重複他的問題道:“我是清霄門的,而我旁邊這位前輩來自八方域,我們為什麽會同行呢?那是因為我們……我……八……八方域——?!”
林霄嗓門拔高,騰一下跳起來,驚恐地望向江晝。
聲音太大,酒樓吃飯的人都朝他看來,林霄不敢回那張桌子坐了,左看看又看看,随便找了個空位,拍着胸脯朝對面看起來乖乖的少年說:“不好意思啊小孩兄,我在你這坐會兒,我現在有點……”
小孩兄朝他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你對我們八方域很好奇嗎?”
“……”
林霄:“沒有哦。”
比起陌生的八方域人,林霄最終還是選擇了跟自己熟悉的八方域人一起坐。
他回來後季雲琅就沒再理他,而是主動跟江晝攀談。
“前輩,我家孩子天天跟我念叨,說當年在八方域,要是沒有你出手相助,我們倆就死在那兒了。”
說着,他喊小二上了酒,無比殷切地親手倒了一杯,推到江晝面前,微笑道:“這杯算我敬你,前輩賞個臉?”
聽他這話,江晝才又看向琥生,心中詫異。
當年那個小孩,季雲琅把他養這麽大了?
琥生注意到他的視線,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乖巧無比地跟他對視。
江晝收回視線,端起季雲琅倒的那杯酒。
沒加料,江晝有些意外,再看季雲琅微微挑起的唇,不禁想,他在宅子裏那五年,季雲琅在外面也是這麽對人笑的嗎?
怪不得有人給他遞帕子。
季雲琅見他端着酒不喝,身體前傾,臉往前湊了湊,叫他,“前輩?”
江晝握酒杯的手緊了緊,指腹輕微泛起白。
跟其他人說話,為什麽要把臉湊這麽近?
他依然不喝,季雲琅垂下眼,眸中掠過一絲不爽,嘴上卻說:“要感謝前輩的救命之恩,一杯酒是輕了,可前輩既然說想跟我認識一下,一杯酒不正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嗎?”
回應他的是酒杯重重放到桌上的聲音。
季雲琅坐正,瞥向那杯一滴沒動的酒,暗自嘆了口氣。
不吃這套啊。
-
江晝吃這套,他最喜歡季雲琅對他笑。
臉挨得很近,唇輕輕挑起,那雙紫眼睛裏也帶了笑意,一般這種時候,下一刻他們就要接吻。
可他沒想到,季雲琅在家這樣,在外面也這樣。
以前季雲琅總是把他抱在懷裏,揉蹭過全身,輕輕吻着他的臉說:“師尊這副模樣,出去了不知道要勾/引多少人,你就哪兒也別去,永遠在家陪着我好了。”
江晝有時候說得出話,會回他一個“嗯”,有時候說不出,就盯着他那張臉細細打量,有些焦急地等他快親上來。
他主動去親季雲琅和季雲琅來親他,感覺是不一樣的。
季雲琅就會說別人,不知道自己長得招人,笑起來也好看,最會勾/引人的就是他。
江晝把那杯酒推到一邊,說:“不用道謝。”
他不喝,季雲琅也不再強求,低頭給自己倒酒,問:“前輩突然要來跟我認識一下,恐怕是有什麽緣由?”
“對,”江晝說,“你好看。”
季雲琅:“?”
“還香。”
“咬起來也軟。”
他起身,一只手撐在桌上,俯身面無表情盯着季雲琅的臉,“我一看就喜歡。”
季雲琅:“……”
旁邊一直不吱聲的林霄:“……”
沖動,是大哥永遠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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