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啾
第28章 啾
季雲琅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了,樓沙都還沒回來。
不過風洵先來了森羅獸骨殿,季雲琅對他沒什麽好印象,看到他就皺起眉。
風洵視線放到他手腕的鏈子上,季雲琅想到些不好的回憶,下意識把手往身後藏。
江晝在他旁邊問:“怎麽了?”
“他有病,喜歡聞別人,”季雲琅靠近他,壓低聲音,“有一回非要抓着我聞。聞完還說,味道真不錯。”
“……”
季雲琅說完就從江晝身邊掠過,徑直走出森羅獸骨殿。
他靠在外面一堆骨架上,仰頭看天邊血月,聽着從身後大殿裏傳出來的打鬥聲,聲聲铿锵,拳拳到肉。
後來聽煩了,啓步要走,剛走兩步,身邊就多了一個人。
江晝拿出帕子來擦自己手上的血,問他:“不等我?”
“你自己不會跟?”季雲琅瞥了他一眼,在看到他拿來擦血的那條帕子時一頓。
他盯着上面的小花刺繡,“你這個有點眼熟。”
江晝收起來,點頭,“醜是醜,”他停頓,“了點。但是能用。”
季雲琅:“比你那兩條蟲子好看。你照着這個繡的?”
江晝:“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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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雲琅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怪異,想了想,說:“你會的還挺多。”
江晝心裏得意了一下,再次:“嗯。”
季雲琅真誠道:“你要是喜歡這些,我可以給你介紹幾個資深的繡師認識,你跟他們好好學習。這樣發展一門愛好,有利于緩解你那些把持不住的單相思行為。”
“不用,”江晝說,“我的繡技,”他卡住,沉默,季雲琅也沉默,兩人一起走在黑沙中,路過入口的骨龍時,江晝補全,“已臻化境。”
“……”
季雲琅順手摸了把骨龍腦袋,江晝也去順手摸一把,不小心跟他碰上,摸到了他的手。
季雲琅收回手,沒理會骨龍不舍的眼神,離開了八方域。
仙洲已經是黃昏,路上他跟江晝閑聊,“前輩,我家孩子跟我說,這條骨龍是你抓來的。”
“嗯。”
“他還說,你有只大老虎。”季雲琅看向他,“是洞裏那只嗎?”
“不是。”
季雲琅點頭,想到什麽,又問,“那你養過貓嗎?”
江晝:“沒有。”
“哦。”
他們到客棧時,琥生正趴在桌子上睡眼朦胧,百無聊賴地逗小蛇。
小骨蛇身上穿着透明的皮,皮上沾了一圈兒黑色絨毛,乍一看跟一條毛毛蛇似的。
季雲琅摸了把琥生腦袋,把路上買的吃食塞給他,然後拎起小蛇來看,疑惑道:“它為什麽會長毛?”
琥生醒了,抱着那個裝食物的紙袋子聞,迷迷糊糊說:“因為這不是它長的呀,這是大哥那只小貓褪的毛毛,它給沾到自己身上了。”
剛進門的江晝:“……”
“不,”他說,“我沒有貓。”
琥生眨眨眼,立刻點頭,表示明白,轉頭向季雲琅重新回答道:“因為它天生就是一條神奇的毛毛蛇!大哥沒有小貓。”
江晝滿意,給他一個贊賞的眼神,把自己手裏的吃食遞給他,說:“嘗嘗你的。”
琥生連忙伸過去跟他換。
季雲琅劫下他們那兩只交易的手,微笑道:“我很像個傻子嗎?”
“怎麽會!”琥生把吃的放到他面前,從椅子上起身,拎起小蛇就跑,留下一句,“你最聰明了!”
江晝原本要跟琥生換着吃,現在他順勢坐到季雲琅旁邊,“嘗嘗你的。”
季雲琅瞥他一眼,不給。
兩人坐在一起各吃各的,吃了一多半,口味單一,實在太膩。
江晝看了他好幾眼,把自己的推過去,“那你,嘗嘗我的。”
季雲琅正喝水,聞言煩躁地把杯子一放,起身就準備出門,走到門口時想到這是自己房間,要走也不是他走。
于是他打開門,對坐在桌前的人說,“出去。”
江晝不動,接着吃,順手把他那袋拿來吃,見季雲琅一直站在門口瞪自己,江晝指指他衣服,“換。”
新衣服在地上滾過一遭,還沾了不少貓毛,早該換了。
季雲琅說:“你出去我就換。”
江晝咽下最後一口,給自己倒水,“我能把持住。”
一把劍從他面前飛過,紮透了他手裏的杯子,季雲琅煩他煩得要死,寒聲問:“你走不走?”
江晝起身朝他走近,季雲琅下意識後退兩步,垂在身側的手攥得稍緊了一下,江晝注意到,止步,問:“你害怕?”
“沒有。”季雲琅又後撤兩步,指門,“出去。”
江晝盯他看了一會兒,走出門。
他好像已經把持不住親了徒弟好多次,那季雲琅确實該害怕。
晚上,他開着窗戶站在窗邊吹風,忽然聽到一陣翅膀撲騰和“咕咕咕”的聲音,定睛一眼,是林霄經常用來傳信的那只鴿子。
這鴿子看到江晝,眼珠一亮,撲騰着翅膀就朝他飛來。
江晝疑惑,林霄那晚和他爹一起被留在了林外,必定早就找地方藏起來了,怎麽還給他傳信?
就在鴿子即将飛進來的瞬間,旁邊窗戶猛地蹿出一條小蛇來,咬着鴿子腿把它抓了進去。
隔壁房間傳來琥生驚訝的叫聲,“你怎麽抓了只鳥進來!”
“……”
江晝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門很久才開,季雲琅站在門後,手上捏着那只鴿子,神情陰郁。
鴿子腿上的小竹筒開了,意味着傳信的靈氣已經跑了出來。
江晝往屋裏看,看到了半空中漂浮的一大串字。
是林霄的來信,給他的。
林霄說:
大哥,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跟我爹娘已經藏到了安全的地方。
給你傳信是因為我爹今天突然想到你上次問他那個“新名單”的事,他有點頭緒了,讓我找你講講。
他說他也不确定,只是猜測,新名單應該在江晝手上。
不知道大哥你現在在哪兒,離蓬萊島近不近,方便的話你可以過去看看,江晝回雲家了。
并且看架勢,他是要穩定雲家現在群龍無首的局面,然後代替雲家主,接手雲家跟“閣”裏的事務。
八方域出事前,本來就是蓬萊島和“閣”裏往來最密,所以名單在雲家的可能性極大。
我爹剛探到這個消息就讓我趕緊告訴你,說你可以回雲家接着幹了。
雲家現在亂成這樣,憑江晝跟雲家主的關系,只要他有心思,必然能當上雲家的下一任家主,大不了改姓雲。
我爹讓我好好建議你,趁現在趕緊回蓬萊島去巴結江晝,跟着他幹,以後肯定前途無量,當然,等大哥你日後飛黃騰達,願意帶帶我們林家最好。
我爹就說了這麽多,大哥,下面是我想單獨跟你說的:
據我爹的線人說,江晝這次回雲家不是空着手的,他帶回了雲家主的屍體。
但是那天,咱倆明明親眼看着……嘭!你懂的。
後面沒有了,林霄洋洋灑灑寫出了一大團靈氣,沉得鴿子路上飛都飛不動,這才被小蛇咬進了窗。
琥生見他站在門口,急忙拎着小蛇出來,一臉歉意,“大哥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信,這是它咬開的。”
江晝看向季雲琅,季雲琅什麽也沒說,陰沉着臉,把鴿子塞他懷裏,啓步下樓。
江晝抱着鴿子跟上他。
下樓時,季雲琅不回頭,說:“別跟着我。”
江晝不出聲,依然跟着他。
季雲琅要了兩壇酒,跳上屋檐喝,江晝抱着鴿子坐到他旁邊,順手就拿起一壇。
季雲琅皺眉,“放下。”
江晝已經喝了,自己喝不算,還給鴿子也喂了兩口。
晚風輕輕吹,明明應該很惬意,兩人卻沉悶悶的誰都不說話,對着星星月亮各喝各的。
江晝喝完了,把酒壇放到旁邊,托着醉醺醺的鴿子往上一扔把它放走,然後伸手揉了把季雲琅腦袋,說:“去蓬萊島。”
他要會會新回雲家的那個“江晝”。
季雲琅拍掉自己腦袋上的鴿子毛,微微低下頭,說:“為什麽?”
他喝得不多,卻已經上了臉,肌膚泛起紅。
江晝順勢靠近,緊挨着他坐下,“你在問什麽?”
“江晝。”季雲琅依舊不擡頭,他沒喝多少,看起來卻很暈的樣子,悶聲說,“讨厭江晝。”
江晝拿下他手裏的酒壇,晃了晃,還真沒喝多少,于是他偏過頭,湊近去看季雲琅的臉,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泛了紅的眼眶。
季雲琅要哭了。
江晝心跳快了一瞬,慌亂之下手忙腳亂的第一個動作是緊急擡手擋住他的眼,“別哭!”
季雲琅打掉他的手,“誰哭了?”
江晝盯着他看。
眼尾都濕了,又不是只有掉眼淚才算哭。
“去蓬萊島,”江晝說,“找他。”
然後扒了那個人的皮。
他累死累活哄了半天,好容易讓徒弟開心點了,因為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江晝”,季雲琅又變成了這樣。
他再怎麽強調“江晝不愛雲晏”季雲琅都不相信,可一旦涉及到“江晝跟雲晏有點事”,即便只是林霄信裏幾句話,季雲琅也會相信,然後開始難過。
笨蛋徒弟。
季雲琅從他手裏奪回自己的酒,“不去。”
他說:“我不要他了。”
江晝:“……”
“眼見為實。你怎麽,知道,信上是真的?”
季雲琅不出聲。
江晝說:“去看看。”
然後手指彎曲,在他眼尾輕輕擦了一下,濕潤潤的,“真的哭了?”
季雲琅:“沒有。”
江晝:“我都摸到了。”
他虛虛環住季雲琅的肩,趁他情緒低落、整個人都乖乖的時候,不動聲色把他往懷裏帶。
徒弟真的太好哄騙了,他想。
小小年紀出門在外,對誰都不設防,就這麽被除師尊以外的人占了便宜,不是江晝吹,他現在就是趁機上去親一下,季雲琅都反應不過來。
這就叫趁人之危。
單純的小徒弟,笨笨的小徒弟,該給他點教訓,讓他知道這個世界多得是居心不良的大人。
想着,他就湊近,瞅準徒弟一邊臉頰,“啾”一聲親……到了一把冷冰冰的長劍。
季雲琅拿劍擋在自己臉和他的嘴之間,陰着臉道:“前輩,我都失戀了,你就不能把持一下?”
江晝把嘴撤開,平靜道:“不好意思。”
“我以為,你會很脆弱,我可以趁亂,把持不住一下。”
“現在我知道了。”
江晝既贊賞又失望地摸摸他的腦袋。
“你很,堅強。”
“……”
喝完了酒,季雲琅回去休息,江晝送他到房門外。
季雲琅頭也不回,砰一聲關上門。
江晝及時止步,差點讓他砸到臉。
兇兇的。
他沒回自己房間,轉身出了客棧,先去八方域跟風洵碰了頭。
風洵正在出口跟骨龍對峙,他半邊臉腫着,是不久前江晝親手揍的。
江晝走近後順勢摸了把骨龍腦袋,風洵一拳朝他揍來,江晝不躲,龍頭替他擋了那一拳,大張開嘴咬住了風洵的手。
風洵面色微冷,問他,“什麽意思?”
入口的守衛已經再次清了,但是風洵拿這只骨龍沒辦法,跟他說:“這是你的骨龍,你真的要讓它守住出口?”
江晝:“不急。”
風洵皺眉,“哪裏不急?通道多開一天,就能多放一批人出去,你不是就想這樣?”
江晝搖頭,“他剛走你就這樣,會把他驚動,再回來。”
“那又如何?”風洵把自己手從骨龍嘴裏抽出來,“既然他要擋我們的路,那就把他關起來,對你來說,也算變相在保護他。”
江晝說:“不行。我和他在外面,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別鬧事、引他回來。”
風洵以為他又有什麽計劃,微微壓低聲音問:“你想好怎麽用他了?不錯,江逝水和雲征月的孩子,就是應該……”
“不,”江晝擡手打斷他,“是更重要,的事。”
風洵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深意,難道江晝想出了什麽絕妙的、可以即刻攻占仙洲的辦法?
他的眼神裏又多了幾分贊賞,江晝這個人,別看平時腦子不用,真要籌謀起正事來,還是很靠……
“我們的感情,現在有點問題,他馬上就,不喜歡我了。”
江晝摸着骨龍腦袋,神情嚴肅,“我必須先把,這件事處理好。”
“?”
風洵盯着他,一字一頓,向他确認,“感、情?我們攻、占、仙、洲的大業,現在要為你的感、情讓步?”
風洵每說一個字,語氣裏的感情色彩就濃厚一分,必要處還專門降速、停頓以表強調。
“你為什麽,”江晝有些不滿,“學我,說話?”
風洵不跟他争這個,問:“你的感情,不能先放下?”
江晝搖頭,“放不下。”
“你和骨龍,守好,等我消息。”
風洵諷笑,“等你感情有進展的消息?”
江晝轉身,“借你吉言。”
“……”
風洵折了根大樹枝,掄圓了胳膊朝他擲去,沒等砸到他,就被骨龍半路拿嘴巴截獲,掄圓龍頭狠狠擲了回來。
江晝頭也不回離開了八方域,留給他一個孤獨決絕的背影。
風洵拔出紮進自己左胳膊裏的大樹枝,寒着一張臉,重重敲了一下骨龍腦袋。
骨龍大怒:“吼——!”
風洵趁它叫,把大樹枝三兩下折斷,全塞進龍嘴裏,趁骨龍大嚼特嚼時轉身離開,冷聲留下一句,“遲早栽在男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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