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蝴蝶結

第73章 蝴蝶結

清晨,微風陣陣,江晝站在一片水域前,身後停靠着不少船只。

他垂眸,跟面前一只腿上綁着蝴蝶結的小胖貓對視。

這手法,一看就是季雲琅綁的。

他拎起小貓,擡手要把它腿上的蝴蝶結解開。

炭炭不讓,小爪子去拍他的手,“喵喵!”

江晝才不讓它綁着季雲琅的蝴蝶結在自己跟前晃悠,正要強行拽下來,炭炭就急中生智,“喵”一聲化身黑霧,融進了他的鎖靈鏈裏。

江晝現在頸上腕上各有一條鎖靈鏈,炭炭上去後,頸上這條跟原來一樣變成了黑色的頸環,至于腕上這個……

江晝低頭,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黑色蝴蝶結手環,默不作聲放下了手。

他在岸邊等船,手就垂在身側,有小孩被父母牽着路過,看見他手腕上的蝴蝶結,鬧着也要。

小孩父母猶豫半晌,過來問他手環哪裏買的,江晝頭都沒偏,目光平靜盯着水面,當沒聽見。

父母尴尬地拽着孩子走了,小孩一步三回頭,盯着他的手環戀戀不舍。

這時,手環中飄出幾縷黑霧,跟上小孩,在細小的手腕上輕輕一卷,綁出了一個蝴蝶結。

小孩遠遠歡呼起來,江晝回頭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

多管閑事的小貓,傻小孩。

有一艘大船靠岸,風洵站在船頭,撐船的是幾個八方域人。

江晝剛上去,風洵就瞥到他手上的裝飾品,嘴角溢出一抹譏諷的笑,剛要開口,就感覺手腕一緊,自己手上也多了條黑霧凝成的蝴蝶結。

“……”

與此同時,船上的幾個八方域人也都擡起手來驚呼。

炭炭高高興興給他們每個人都綁了蝴蝶結,這樣大家都一樣,江晝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非要讓它弄下來了。

然而它還沒高興多久,江晝就出手,掐滅了其他人手腕上的黑霧。

季雲琅的蝴蝶結,才不給他們戴。

船動了,風洵問:“你的感情,又沒問題了?”

何止沒問題,都見過爹娘、要成親了。

江晝不跟他講,反正他聽了也不懂,體會不到自己的幸福。

風洵跟他一起迎風而立,看向水面,又确認道:“不會再出意外了?”

江晝:“嗯。”

當然不會,徒弟現在乖巧又懂事,讓做什麽做什麽,十分聽話,能出什麽意外?

聽他答得這麽肯定,風洵扯了扯唇,沒出聲。

現在江晝說話,他只信一分,剩下的九分不出意外,都會是意外。

江晝出梅廬後,刻意給八方域傳了信,讓風洵帶幾個人過來。

信是林霄接到後傳達給他們的,據風洵所說,林霄見他們不識字,本來胡編亂造了一些話,沒告訴他們正确的內容。

還是雲姝奪過他手裏的信,又念了一遍,他們才能及時來找江晝。

“那個女人很像雲征月,”風洵說,“你從哪裏找來的?”

江晝不回答,兩人沉默片刻,風洵又問:“你信上說爹娘還在,是在騙我?”

“不是。”

“他們在哪兒?”

江晝不告訴他。

風洵湊近來聞他,試圖聞到爹娘的氣息,離得這麽近,江晝煩,擡手要揍他,剛擡起手,風洵就聞出他手上的鎖靈鏈裏充滿了雲征月的氣息。

風洵剛抓住他的手,江晝就反手把他帶倒,一腳踹進了水裏。

風洵扒着船沿上船,不顧自己全身濕透,過去攥住江晝的手腕,問:“他們在哪?”

江晝強行把他手抓下來,嫌棄道:“別碰我。”

又掏出針線和一張空白的帕子丢給他:“爹娘的頭掉了,總需要縫,你今天,開始練。”

怕他不會,還專門拿出一個自己繡了小花的帕子,讓他照着繡。

風洵沉默着接過去,坐到船頭一角,開始擺弄手裏的針和線。

江晝數了數,除他二人外,船上還有十個随行的八方域人。

他過去,分別問了他們的名字,拿出卷軸來一一對應,接着問:“兵器,帶了沒有?”

這些人空手來,也不知道帶沒帶打架的家夥。

這幾人聞言,紛紛從船艙裏拿出自己的兵器給他看。

江晝收起卷軸不再多說,走去船頭指導風洵繡花了。

五大派一直锲而不舍想跟季雲琅合作,這次見面必然會想盡辦法許他好處,說不定還會邀請他進“閣”裏參觀。

江晝不想讓季雲琅去,那種地方不幹淨,裏面的人,心跟手都髒。

季雲琅一旦去了,就會知道五大派這麽多年是如何挑選犯錯的人流放進八方域、如何操縱那裏、又是如何從中尋求刺激、得到快感。

他們會邀請季雲琅嘗試,季雲琅是仙洲人,只要五大派給了他足夠的權力和地位,他也可以體會到這種高高在上盡情擺弄一個“世界”的快感。

季雲琅會不會真的那麽做,江晝不考慮,他只知道五大派肯定會帶季雲琅接觸那些,就像當初帶他那樣。

那些年,他常跟雲晏去“閣”裏,雲晏自己進去,讓他在外面守着。

他每次都等雲晏離開後,自己從另一邊潛進去,沒少跟“閣”裏的人正面撞上。

一開始被當成賊,兩方劍拔弩張,江晝都準備要滅口了,緊接着有人認出他,喊了他的名字,對面就熄火了。

那時,在雲晏的大肆宣揚下,仙洲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他,自然也清楚他和雲家主的關系。

他們态度瞬間變得畢恭畢敬,甚至主動安排人來帶他參觀。

期間,那裏的人問他,是不是自己來的,沒讓雲家主知道。

又說,他們問了雲家主很多次,為什麽不邀江仙師一起來,雲家主每次都說江仙師不感興趣。

江晝回道,自己很感興趣。

那群人大笑,請江仙師感興趣就多來,他們幫着一起瞞雲家主。

後來他潛入過很多次,每次都有人熱情地為他講解,邀他體驗,當着他的面在半空鋪展開大幅的八方域地圖,一群人叽叽喳喳地湊在一起讨論這次月隐日要死多少八方域人。

數量由他們定,什麽時候死、讓誰死也看他們心情。

死了多少,就要補上對應數量的羔子,以保持這個蠻荒世界的正常運轉。

羔子只能多,不能少,畢竟還要舍棄那些一進來就死掉的。

随着江晝來的次數增多,他們也抛出了橄榄枝,問江晝願不願意加入。

條件很簡單,只要他借着在仙洲的名氣廣招弟子,多弄些羔子來,有什麽好的想法也可以提出來,大家一起建設八方域。

那時江晝已經收了季雲琅當徒弟,有人催他再多收一些,不限年紀,越多越好,到時候喜歡的可以自己留着,不喜歡的就給他們送來。

又試探着說,大家都知道江仙師現在的這個徒弟愛惹事,在清霄門名聲很差,如果江仙師不想養了,也可以……

江晝忍得難受,一掌拍上他的肩,當場吐到了他腳邊。

那人一驚,急忙扶住他,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江晝擦擦嘴,說,身體還好,耳朵不太舒服。

又問這個人,在“閣”裏幹活累不累,天黑前能不能幹完回家。

他這麽貼心,把那人感動得眼淚汪汪,邊擦眼淚邊說最近忙着安排月隐日,好幾天沒回家了,等處理好那群八方域人,熱鬧完,就回家看看。

江晝點頭。

當晚就把他分批次送回了家。

後來聽說,那段時間的月隐日來得晚了些,因為有人幹活幹到一半撂挑子死翹翹了,新頂上的人不熟悉,還得磨合。

“閣”裏查了幾天兇手,查不到,也就作罷。

後來江晝再去,就換了新的人來帶他參觀,陪他聊天。

江晝回回去,回回表示自己感興趣,回回不接他們的橄榄枝。

偶爾還要挑幾個不辭辛勞,狂熱工作的人,送他們回家。

船靠了岸,風洵也繡完了小花,江晝拿他繡的跟自己的對比,暗自嘆息,果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跟他一樣的繡功。

不過江晝沒有嘲諷他,而是把自己的針線和帕子都送給他,鼓勵道:“繼續努力。”随後下了船。

季雲琅跟五大派的人約在三天後見,等三天後季雲琅到了,五大派必然會像曾經招待江仙師一樣,熱情招待他。

江晝想到就惡心,他不知道季雲琅會不會同樣惡心,反正他不想讓季雲琅跟五大派湊到一起,不想讓他體驗裏面那些肮髒的、見不得光的狂歡。

江晝每天都要親季雲琅,徒弟但凡沾上一點那些東西,江晝都怕自己親不下去。

他帶這些八方域人直接闖到了“閣”前,攔住一個剛出來的人,讓他去叫他們胡總管出來。

那人一下看到這麽多八方域人,各個手持兵器兇神惡煞,連忙點頭答應,軟着腿往回跑。

過了很久,胡總管才笑眯眯走出來迎他們,見到他身後這麽多人也不慌,顯然是在剛才那段時間裏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只有十幾個八方域人來,五大派是不怕的。

胡總管記得他,一邊引他繞過這座樓,走向另一處遠方的小築,一邊問道:“季領主跟我們約的三日後,這才第二日大人就來了?”

“嗯,”江晝回,“探路。”

“那季領主還來嗎?”

“來。”

江晝說完,看到胡總管明顯地松了口氣。

他們要等季雲琅來了,帶他到“閣”裏參觀,至于這些八方域人,“閣”裏的人連大門都不會讓他們碰。

不管是剛才胡總管身後的門裏,還是現在的沿途,都有埋伏。

八方域人要比仙洲人警覺百倍,感應到周遭有殺意,身後那幾個手持兵器的大漢早已躁動。

好在江晝提前知會過他們,沒看到信號,別動手,他們此刻只是不停地擺弄自己的兵器,互相碰撞發出聲響。

這點聲響把胡總管聽得冷汗直冒,他面上依舊笑眯眯,眼神卻四處飄忽,一定要确保周圍有很多人藏在暗處保護自己才放心。

快到那座小築了,江晝突然開口,“你出汗了。”

胡總管一驚,擡起衣袖擦汗,看看天,“今天熱,太陽毒,曬、曬的。”

“呸!”島不大,沿海的涼風呼呼吹,一個八方域人抱起胳膊,“這破地方凍死了,哪兒熱?”

“就是!你們仙洲人這麽抗凍?”

“那把你衣服扒下來給我們穿穿!”

胡總管不情不願被扒了衣服,只穿裏衣抱着胳膊瑟縮在冷風中。

幾個八方域人搶那件衣服搶上了頭,當場起了沖突,江晝也不阻止,由他們鬧,跟胡總管說:“多理解,我們那裏的人,都是這樣。”

胡總管連連點頭,快走幾步請他進到那座小築,裏面已經擺滿了酒菜,還冒着熱氣,顯然是剛準備好來招待他們。

江晝入座,随意探了探,确保沒問題,讓那幾人別搶衣服了,進來吃。

吃飽了好打架。

胡總管在他對面入座,又換上一張笑臉,試探着問:“大人,你們幾位都是季領主手底下的吧?”

風洵剛要說不是,江晝就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點頭:“嗯,我們都聽他的。”

“太好了,”胡總管環視這滿屋一看就很能打的壯漢,搓搓手,給他倒了杯酒遞過去,又問,“那大人方不方便透露,八方域裏,咱們這邊一共有多少人?跟另一撥人差距大嗎?”

他用了“咱們”,又說“另一撥”,江晝擡眼,接過他的酒杯,問:“哪一撥?”

胡總管嘆氣,“就是那撥野蠻兇殘、總想着闖進仙洲的惡徒啊!”

幾個正喝酒的八方域人聽到這話,一摔酒壺,站起來。

胡總管一驚,急忙擡手安撫道:“各位吃,各位吃,不是說你們!你們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八方域人,我是說……”

江晝打斷他,接着說道,“八方域裏,沒有另一撥人,所有人,都是一撥。”

胡總管想了想,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季領主在這段時間,已經收服了大部分的八方域人,那些野蠻的反動者已經所剩無幾了?”

江晝不答,他可沒說。

幾個八方域人一邊喝酒吃肉,一邊時刻讓兵器靠在自己手邊,在八方域生活了那麽多年,他們中任何一個人都察覺得到,這座小築從裏到外,全是埋伏。

江晝默不作聲,等他們吃完。

胡總管全程保持微笑陪着,不再多說話。

反正五大派要面談的對象是季雲琅,不是眼前這群八方域人,根本用不着上面的人露面,只讓胡總管來好吃好喝招待,再派人守好他們也就行了。

這時,江晝當着他的面,拿出了一個卷軸。

胡總管眼睛瞬間睜大,猛地站起身,“這是!”

江晝不解,拿在手裏翻轉着看了看,問他:“這是什麽?”

胡總管見他不懂,試探着問:“大人,這東西你是從哪兒得到的?”

“從領主手裏,”江晝面不改色,“我陪他睡覺,偷來的。”

“……”

見到這個,胡總管不淡定了,再三思量,讓他們坐着稍等,自己急匆匆出了門。

胡總管走了,風洵問:“新的,你拿到了?”

“嗯。”

“怎麽拿到的?”

江晝淡定道:“我說了,陪他睡覺。”

風洵在桌下給了他一腳。

不多時,胡總管帶着不少人,急匆匆地趕了回來,他們每個人的手中,都握着一個小木錐。

胡總管站到江晝面前,微笑着給他一一介紹,江晝聽他挨個說名字聽得煩,百無聊賴去數他身後的人頭,一數,剛好十二個,跟在場的八方域人數量持平。

他視線掃過那幾人手裏握着的小木錐。

胡總管見狀,解釋道:“這是我們仙洲人見朋友的重要禮節,要拿自己最心愛的筆來記下朋友的名字,各位是季領主的人,我們跟季領主是好朋友,自然也跟各位是好朋友。”

江晝點頭,“不錯。”

“那……”胡總管眼珠子一轉,瞅他放在桌上那個卷軸,“大人,我們都報上姓名了,您幾位是不是也,禮尚往來一下?”

他話音剛落,他身後那幾人便拿出木錐,掌心聚起靈光,将它們浮于身前,蓄勢待發。

胡總管又解釋道:“這是他們準備運筆寫字了,看,多熱情啊!”

江晝回頭,朝那幾個八方域人說:“你們也熱情,報名字。”

那幾人聞言一個接一個報起名字來,胡總管給江晝倒了杯酒,又道:“大人,你桌上這個東西既然無用,不如展開來,讓我們記一下名字?”

見江晝不吭聲,他又強調道:“大人放心,等明日季領主來了,我一定跟他多多美言,說各位都是善良熱情的八方域人,跟其他人不同,讓他一定重用各位。”

江晝這才把卷軸給他了,提醒道:“記得美言。”

“當然!當然!”胡總管終于發自內心地笑了,雙手接過卷軸來,看着江晝和風洵,最後問,“那您二位……叫什麽呢?”

江晝:“胡夜。”

又指指風洵,“他叫林霄。”

胡總管重重點了下頭,微笑着轉過身,背對他們。

他身後那幾個運靈浮起木錐的仙洲人眼中早已充滿了譏諷,八方域人,蠢鈍如豬。

有了新名單,連跟季雲琅合作都能免了,先殺了現場這幾個,再把剩下的人逐一滅除,就連季領主本人,都得被他們按死在名單裏。

只見胡總管握住卷軸一端猛然一甩,将它整個在半空鋪展開,随着卷軸鋪展,密密麻麻的小字争先恐後從裏面湧出,那幾人運着木錐快速翻找,很快就鎖定了除“胡夜”和“林霄”外的十個名字。

有兩人找不到,另外十人卻等不及了,随着卷軸完全鋪展開,他們面前的木錐也蓄勢待發。

胡總管原本笑眯眯在旁邊站着,突然注意到卷軸某處有破損,定睛一看,是季雲琅的名字,他大喝一聲“不對!”

可不少木錐已經發出去了,只在瞬間,一把大刀斜劈過來,擋回所有的木錐,砍掉了最前面四個人的腦袋。

腦袋咕嚕嚕落地,鮮血從四個脖頸中噴濺而出的瞬間,江晝掌心運靈抓起卷軸,催動了最初就埋藏好的,能讓八方域人狂躁的靈咒。

這裏突發變故,屋裏屋外埋伏的人就一起沖了過來,八方域人早就忍他們很久了,此刻戰意勃發,怒吼着抄起兵器來開打,專挑腦袋砍。

血肉飛濺,沒有一個八方域人落在下風,不少仙洲人運轉靈力來束縛他們,都在他們近乎癫狂的攻勢裏被一一打散。

如果是平時的八方域人,或許還能被靈力束縛一陣,可現在是一群月隐日的八方域人,“閣”裏這些人嫌樂子不夠看,把他們的發狂症狀弄得越來越厲害時,大概沒想過,他們親手造出來的瘋子,在和他們的對戰中,以一當十。

胡總管被濺了滿身滿臉的血肉,顫顫巍巍爬到門口,起身就往外跑,剛跑沒幾步,就被一腳踹翻在地,一把淌血的大刀橫到了他脖頸上。

江晝不知砍了多少人的腦袋,此刻一身血氣站在他身前,垂眸問:“去哪?”

“你……”胡總管自知小命不保,咬牙盯着他這張臉,死前也要問清楚,“你不是季領主的人?!”

江晝跟他對視,他面上有血,眼底有殺氣,淡聲道:“我是。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吩咐。”

胡總管粗喘着氣冷笑,“要不是今日看到那卷軸上他的姓名處有破損,我還真被你蒙騙了!胡大人,你當真不知道那卷軸是什麽東西?只怕你清楚得很,所以才會試着去殺季領主,可惜你不懂方法,殺不了他。”

“說什麽八方域沒有另一撥人,我看你們就是另一撥人!”

屋裏的人被殺得一個不留,濃郁的血氣傳出來,胡總管對死亡的恐懼到達了極致,他嘴唇蒼白,語氣憤恨,怒罵道,“你們這群蠻橫的、兇殘的野人!為什麽要出來?為什麽要打擾我們的生活?你們配嗎?你們是奴隸!是野獸!不是人!”

說着,他翻過身往外爬,“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我媳婦兒剛生了孩子,我死了,她們怎麽辦?我都好久沒回家了……都怪你們,待在該待的地方不好?你們憑什麽要出來?過日子……我要好好過日子……我才不死……”

江晝本來想留下他,讓他回去報信,告訴“閣”裏那些人,季領主今天派人大開殺戮,已經表明态度了,不會跟他們合作。

可這個胡總管明顯是看到卷軸上的破洞後想岔了,自然而然地把季雲琅摘了出來,認為他是無辜的,那江晝這趟就白來了。

留着他沒用了,江晝提刀跟上去。

他腿腳虛軟,爬得很慢,努力想爬到“閣”前。

這邊全軍覆沒,“閣”裏現在緊閉大門,是不會再往外放人的。

除非他能努力爬過去,這樣說不定還會有人願意為他開門,救他進去。

可惜他爬不過去了,江晝已經在他身後揚起了大刀,劈斬下來前說:“沒人不想,活着,過日子。”

突然眼前寒芒一閃,兩把劍急速飛來打歪了他的刀,讓他緊擦着胡總管的臉砍進了地裏。

胡總管被削掉一層臉皮,捂着臉躺在地上打滾大叫,叫得太厲害,恐懼又缺氧,忽然全身一哆嗦,徹底暈厥。

江晝擡眼,一道紅衣身影落地,召回自己的劍,走近兩步,站到了他面前。

“前輩。”季雲琅越過江晝,向他身後看,嘆了口氣,“你來做這種事,為什麽要打着我的名號?把我名聲搞臭了,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個壞蛋,你就開心?”

江晝沒理他,繼續揚刀,去砍地上昏迷的胡總管。

季雲琅幹脆離他更近了一步,把胡總管踢到自己身後,跟他面對着面,看他臉上的血,“回答我。”

他離得這麽近,江晝收了刀,刀尖在淌血,再揚着,會滴到他身上。

順便也看到了他臉上那個泛紅的巴掌印。

江晝目光在上面停了停,問:“你來幹什麽?”

“這我也想問你,”季雲琅緩聲道,“前輩,我跟五大派約了見面,只有我師尊知道,你是怎麽得到的消息,還專挑前一天來殺人、污蔑我?”

“而且……”季雲琅垂眼,從他懷裏抽出卷軸,“這東西,也該在我師尊手上。”

江晝把卷軸從他手裏奪回來,收好,淡定道:“因為我把你師尊,抓了,他現在,就被我關在八方域。”

季雲琅緊盯着他的眼睛。

江晝面不改色跟他對視,補充:“想救他,就聽我的。”

他把刀尖指向身後的胡總管,“殺了他。”

季雲琅拒絕,“我不殺。”

“你不殺,”江晝說,“我回去就,殺了你師尊。”

季雲琅倏然擡眼,像是被他氣到了,冷聲問:“你要殺我師尊?”

“嗯。”

“你把他殺了我怎麽辦?”

江晝淡定道:“你跟我。”

“你前幾天才說過……”季雲琅停頓,聲音放低,惡狠狠道,“我屁股不夠翹,你不喜歡。”

江晝垂眸,看了看自己沾滿血的手,猶豫了一下,沒去掐,回道:“只是不翹,沒有不喜歡。”

季雲琅握緊手裏的劍,“我殺了他,就坐實今天這些事都是我幹的,以後就算我不主動攻擊他們,他們也不會對我手軟,你就是想這樣,對不對?”

“嗯。”江晝大方承認,轉移話題,問他,“臉怎麽了?”

“不用你管。”季雲琅後撤一步,向他出劍,“我不會殺他,你要殺他,就來和我打。”

江晝才不會跟他打,江晝只會靠徒弟對師尊的愛來迷惑他,于是他收起刀,胸有成竹問道:“不管你師尊了?”

季雲琅冷笑:“不管了。”

江晝面色霎時沉下來,向他确認,“你要為了,五大派的人,放棄師尊?”

季雲琅:“……”

不是那個意思!你怎麽能倒打一耙?

他說:“不是。”

又強調:“我很愛江晝。”

見江晝依然一臉不快,他又補充:“我很快會去八方域救我師尊。”

江晝問:“很快是多快?”

季雲琅仰頭看了看正午的太陽,回道:“太陽落山。”

江晝一愣。

這麽快?

“所以你最好趕緊放了我師尊,”季雲琅說,“不然我晚上回去,跟你拼命。”

江晝什麽也沒說,踩過身後流淌到腳下的血,轉過身進房。

季雲琅拖起昏迷的胡總管,準備往“閣”的方向走。

“對了,”他突然出聲,叫停江晝,視線落到他手腕的蝴蝶結上,誇道,“好看,希望晚上見面,我師尊也能戴一個。”

江晝垂在身側的手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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