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
雨水繼續不停的從天穹中澆下,守在小院內的所有官兵和暗衛在聽聞魏大人要和徐天師獨自進入靈霧山中後都表示了強烈的反對。
按照衆人的經驗,搜山當然是人越多越好,而且現在已經入夜,氣溫更低,就算大雨停了,山裏也是一片黑暗,比起白日的山要危險數倍。
最終魏鏡澄下了軍令,命所有人嚴陣以待,一旦山中有信號或者他們一日內還未返回,就要随時行動接應,這才勉強将衆人鎮壓下來。
兩人走出衆人的視線後,徐靈鹿默默的張開一個小結界。
魏鏡澄走在前面,原本一邊走路一邊在思考着如果在山裏遇到種種兇險應該如何應對,走着走着卻覺得那種被雨滴砸到身體的輕微擊打感消失了,他詫異的擡起頭,發現自己像是被罩在一個無形的罩子中,而雨水全部被阻隔在罩子外面,落在離他頭頂大約一米遠的地方,就拐彎向四周滑了下去。
這肯定又是小天師做的,魏鏡澄回過頭去,後面的徐靈鹿,已經脫掉了沉重的蓑衣和帽子,那兩樣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随手丢掉了,反正此刻小天師一身輕松的背着小竹簍跟在他後面,不緊不慢的走着。
“這個對你有影響嗎?”強行被踹開了新世界大門的魏鏡澄用手指指着上方忽然拐彎的雨滴們問道。
“那肯定是要消耗靈力的呀。”徐靈鹿眨巴兩下眼睛,“靈力消耗過多的話,對身體還是有影響的。”
但是擋雨消耗的這點靈力,完全不值一提。
“那還是收起來吧,我們穿着蓑衣也能避雨。”魏鏡澄悄悄的放慢腳步,距離小天師更近一些,罩子範圍縮小的話,是不是消耗的靈氣能少一點,“實在不行,你就自己罩着,我淋雨也沒關系。”
“我身體不好,蓑衣濕了之後,又冷又沉,要是染了風寒,對身體影響更大。”徐靈鹿撇撇嘴,“我們兩人一起出來,哪有讓你獨自淋雨的道理,你要是病了,我于心何安。”
兩人都是肉體凡胎,靈氣消耗可以補回來,要是染上風寒就實打實的要喝苦苦的藥湯和挨針紮了。
魏鏡澄只能領了小天師的好意,他将腳步又放慢了一些,兩個人從前後腳走着,變成了并排而行,沒想到這小天師還挺嬌氣,淋一點雨就會生病,他的體溫偏高一些,多少能幫徐靈鹿抵擋一絲寒意。
山道本來就不寬,即便徐靈鹿身形纖細也是個成年男子,更不要說魏大人比一般男性還要高大些,兩人并排幾乎是手臂貼着手臂,時不時擺動的手背還會擦撞一下,徐靈鹿也意識到了魏鏡澄是擔心他結界撐得太辛苦,所以盡可能的縮小結界的範圍。
這魏大人還蠻體貼的嘛,徐靈鹿輕笑了一下,仰頭對身邊的人說:“其實如果你能給我一絲氣運的話,我就不用再消耗自己的靈力了,不僅結界能随便撐,還能順便照個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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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別人的氣運是天師們的基礎手段,但萬事有因果,有借就有還,而且還要收利息,魏鏡澄身上的紫氣可是稀罕貨,貴的要死,徐靈鹿借是借不起的,所以他才說了‘給’,如果是魏大人自己同意的話,那就可以白拿不用還因果,白……嫖什麽的,是最爽的。
“可以随你取用。”魏鏡澄也不問對自己有沒有影響,經過之前的發生的事,他對徐靈鹿的人品和手段已經信了七成,現在山裏只有他們兩人,算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他相信小天師不會傷害他。
哇!敞亮!
徐靈鹿蒼蠅搓手,用紫氣避雨和照亮,他一定是全祁雲最奢侈的天師。
指尖輕輕的點了下魏鏡澄恰好擦過來的手背,一絲氣運就這麽被徐靈鹿拿了過來,順着白皙的指尖繞了幾圈,消散了。
接着魏鏡澄敏銳的發現,身邊的結界似乎更加厚實了,不僅雨點落不進來,連周圍的雨聲和呼嘯的風聲都聽不見了,他現在只能聽見兩道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和自己‘砰砰’的心跳。
小天師拿了紫氣,又從百寶囊中摸出幾張空白的符紙。
符紙在他手中無火自燃,然後化成了幾個不再熄滅的火球,跟在兩人身邊,不僅能照亮,連周身的溫度都暖了許多。
按道理說有了紫氣支撐,不再消耗靈力,這結界想撐多大就能撐多大,而且有了小火球們在身邊溫暖又明亮,根本不再需要魏大人那點體溫,但魏鏡澄就是莫名的不想再獨自一人走在前面,兩人依然這麽肩并肩在狹窄的山道上繼續前行,若是有霧氣朝着他們攏過來,小天師就晃晃手腕上的镯子,那鈴音一響,霧就散開一大截。
随着山路的坡度越來越陡峭,徐靈鹿的喘息聲也開始越發沉重起來,一步三晃的樣子,看上去确實身體不大好,體力也很差。
魏鏡澄見他實在累得厲害,就想提議休息一下,他們進山尋人走到現在一個人都沒見着,還不知道要再走多久,魏大人借着火球的光亮打量四周,想找一個落腳的地方,卻怎麽看都覺得眼下這地方不大對勁。
他自幼在雲京城長大,京郊這座靈霧山,每年要來好幾次,他們今日是從山南面走上來的,走的是平日裏各類來山中的人慣常會走的大路,雖然雨大風急還有霧,可他能确定,這個地方他從未來過。
槽糕,魏鏡澄在心底暗罵自己,剛才在路上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竟然沒注意什麽時候走到了這個地方。
他扭頭去看旁邊的徐靈鹿,只見小天師在認真喘氣,仿佛天地間只有呼吸這一件事,根本沒注意到眼下的情景。
“徐天師,我們現在待的這個地方好像不大對呀。”魏鏡澄停下腳步,開口提醒他。
“呼……呼……呼……”徐靈鹿也跟着停下腳步,雙手扶在腰上,猛喘,好不容易喘勻了才回答,“哪裏不對?”
他擡起右手指向右側的斜上方,兩個小火球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忽悠忽悠的飄了過去,那微弱的幽光照出了一個巨大的樹影。
“喏,你看,就要到了。”
隐在黑暗中的陰影非常巨大,幾可參天,魏鏡澄身材已屬高大,可隔着如此遠的距離,他将頭仰到最高都還看不到那樹影的頂端,這下可以确定,這個地方他确實沒有來過了。
依照這顆樹的大小,樹幹怕是五六個成年男子合抱都抱不住,山中若是有長了這麽多年的參天古樹一定會被保護起來,說不定還日日有人前來祭拜,他卻從未聽聞靈霧山有這麽一處地方。
“徐天師的意思是,我們要尋的那隊人,現在就在那顆大樹下避雨?”有這顆樹的庇護,那些人的生還機會怕是要大一些。
“怎麽可能。”徐靈鹿冷冷一笑,“而且誰說我們進山是來尋人的,我就是來找她的。”
找樹?魏鏡澄心中便是有一萬個疑問,也知道此刻不是問的時候。
徐靈鹿撤了結界,此地已無風雨,靜的落針可聞,只有小天師的粗喘聲在空寂的山中回蕩着,環繞包裹着魏鏡澄。
魏大人揉揉額角,讓自己盡量的少在意這些外物的幹擾,去專注正事,效果顯著,很快他就發現了更異常的事情。
随着距離越來越近,視線也越來越清晰,那無風無雨的地方,那顆巨木的枝條居然在大幅度的狂亂擺動着,整棵樹看上去異常的暴躁,對于危險的本能感知,讓他一把拉住徐靈鹿的手臂,“不可再往前去了。”
“害怕的話,你就待在此處。”徐靈鹿的面色也凝重下來,看這枝條的狂亂程度,山神就快要徹底失去神志了,“我要盡快過去,等她徹底陷入癫狂,就再無成神的可能,只能做妖怪了。”
說完,這小天師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甩開了魏鏡澄的鉗制,上氣不接下氣的向着那顆大樹奔跑了起來。
在黑暗中,看着徐靈鹿奮力的奔向遠處那棵巨大又詭異的樹木,魏鏡澄心裏畏懼和驚異,似乎都被那個纖弱的身影驅散了,他沒有留在原地,腳步也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
此刻徐靈鹿已經到了大樹底下,他也來不及喘息,就從百寶囊中抽出了一疊符紙,雙眼緊閉,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住符紙放在眉心處,左手在右手下方結印,嘴唇翕動但沒有發出聲音,應該是在念着咒語。
片刻後,那雙眼睛睜開,眸中似有寒星跌落,目光有如實質般的專注看向大樹的樹冠,手中的符紙順着他目光的方向甩了出去,像最鋒利的暗器,劃破了周圍的空氣,直直飛向樹幹。
符紙貼上樹幹,大樹的枝條先是舞動得更加狂亂,頃刻後那些枝條像是有意識一般,停止了四散的舞動,齊齊向着徐靈鹿的方向抽了過來。
從魏鏡澄的位置看過去,像是那巨大恐怖的樹木,伸出無數條的怪手一起襲向徐靈鹿,要将那個纖弱又挺拔,宛如翠竹般的身影,徹底吞下。
魏鏡澄加快了腳步想要沖過去幫忙,卻忽然撞上了一個東西。
那東西像一張透明的網,柔軟,堅韌但看不到實體,魏鏡澄再次蓄力朝着那張看不見的大網撞過去,依舊被攔了下來。
他被這道柔軟的結界,擋在徐靈鹿和巨木的世界之外,也擋住了所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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