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從靈霧山回來後,雲京城連着下了好幾天雪。
一開始是細雪,街上時不時還能看到有人在雪中嬉戲玩耍,後面越下越大,等這場雪停了,整個雲京都罩在一層蒼茫的白色中。
徐靈鹿已經徹底趴窩了,雖然卧房裏有地龍,但古代的房子不比現代,有很多隔熱保暖的技術,牆壁還是比較透風的,功德值對他的身體雖有加成,但不算太大。
氣溫一低小天師就開始瑟瑟發抖,現在是真的除了吃飯喝水等人生必備大事,其餘時間都在被窩裏。
肚子上卧着天然恒溫暖水袋阿潤,腳下再蹬着兩個湯婆子,勉強可以茍活。
古代的架子床倒是非常大,上面可以擺一張長的矮幾,還能擺一張小桌,要不是在床上吃東西實在不成體統,徐靈鹿恨不得爛死在這張有地龍的大床上。
不想出門,他就認認真真的在床上查找資料,那種白色的線蟲毫無頭緒,那個邪神的雕像也沒有查到可用的東西,倒是那個‘紅色蝦仁’的來歷真的被他找到了。
鹿牧遠給他的書志上記載了一種惡鬼名為蔔思鬼,這種鬼因為死的尤為凄慘,所以死後的怨氣非常髒。
書志中說蔔思鬼并不算常見,它的形成條件比較苛刻,必須是死者被至親之人,生生按在河中,耳鼻口中都塞滿河底的污泥,被淤堵而死,死後屍體也被棄于河中和淤泥化作一體,所有怨恨和惡念都被封在污泥裏,時日久了,這堆爛泥中就有可能生出蔔思鬼。
它一旦生成就非常強大,很難殺死,會在夜晚化成家禽家畜,混進河流附近的人家,啄咬患病之人,以此來吸取他們的病氣,但患病之人并不會因為被吸走病氣就變的健康,病情反而會加重。
吸取到足夠的病氣之後,蔔思鬼會将病氣和自身的怨氣惡念結合在一起,化成河蝦,稱之為‘怨病’但這中間又有區別。
一般産出的怨病都是普通樣貌,混在其餘蝦米中幾乎分辨不出,若是被人食用,這種東西就會寄生在人體內,吸收人的生氣,直到這人快死時,也會從口中吐出蝦仁狀的東西,遇水就會化成活蝦游走,再進行下一輪的寄生和感染,它害死的人越多,蔔思鬼的本體也就越強。
待蔔思鬼強大到一定程度,在月暈之夜,它會産下一種鮮紅色的怨病,這種東西尚無人研究過,所以書志上并沒有記載。
徐靈鹿看的後脊背有些發涼,那尊雕像心髒處跳動的那個玩意,應該就是蔔思鬼在月暈之夜産下的污邪之物,有點惡心。
不知道這只鬼現在是否還存于世間,蔔思鬼每日都會經歷一遍七竅被按在淤泥之中,鼻腔口腔塞滿污泥,窒息而死的場景,所以才能持續不斷的産生強大的怨氣,也是個可憐的鬼,徐靈鹿想如果它還在,便找到它渡了它,哪怕飛灰湮滅也好過永生永世在死亡中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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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那個桃木盒子拿來,首次仔細的研究了裏面的東西。
那白色的線蟲似乎可以一直保持生命和活力,即便過了這麽多日,沒有食物沒有水,甚至大部分時間空氣都是隔絕的,它依然可以大力的扭動卷曲,絲毫不比剛被融出那日力氣小。
但雕像上那個怨病卻有了變化。
剛融出來那日,那東西跳動有力,顏色也紅的通透,幾乎快要滴出鮮血來,現在卻只是像在輕微彈動而不是跳動了,顏色也像失血過多一般,逐漸變成了粉色。
看來那種特制的線香确實是怨病的養料,失去了線香的供養,它正在逐漸失去生命力。
徐靈鹿用素銀簪輕輕插進怨病和雕像之間,試圖将它摳下來,可簪子擡起來之後,并沒有把它順利的挑下來。
那怨病和雕像之間竟然連接了許多條細細密密的紅絲,中間還流淌着紅色的液體,就仿佛這個怨病真的是那尊邪佞雕像的心髒般,待心髒被供養到可以将血管彌散到雕像全身,這木雕就會真的活過來,用手上的鐮刀收割人類的性命。
徐靈鹿忽然有種不好的想法,這木雕手上的人頭,如此栩栩如生,該不會是用真實的人頭化成的吧。
他沒有将怨病摘掉,而是小心翼翼的按了回去,怕那些紅色液體會對人産生什麽影響。
然後繼續将桃木盒子蓋上,看來這只怨病是有人在豢養的。
既然這些人知道豢養怨病的方法,肯定知道它的來歷,所以是不是這只蔔思鬼也是由人特意制作出來,豢養着只為産生更多的怨病,好害更多人的性命呢?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必須立刻告知魏鏡澄。
徐靈鹿故技重施,又折了一支紙鶴放出去,說想約魏鏡澄出來,他有要事相告,結果紙鶴又沒回來,來的還是鏡一。
最近雲京大雪,壓塌了一些老舊的民宅,幾乎整個大理寺的人手都被調派了出去,到各處救雪災,全都忙到分身泛術,魏鏡澄都好多天沒睡夠三個時辰了,此時還在城北指揮救災,不能親自前來,所以才派了鏡一來。
鏡一面上也有些疲憊的神色,他聽完徐靈鹿的描述之後,神情更加凝重了,他回複說會将此事詳細的彙報給魏鏡澄,接着留下一個包袱就匆忙離開了。
徐靈鹿将那個鼓囊囊的包袱拆開,裏面居然是一身衣服,平頂圓帽和脖領是用之前鋒九給的那兩張雪狐皮做的,絨軟雪白看上去保暖又可愛,倒是很适合徐靈鹿。
裏面還有一件長衫和一件大氅,都是白色系的。
大氅摸起來柔軟厚實,徐靈鹿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用細嫩的臉頰蹭上去都絲毫不覺得紮,保暖性也非常好,底色是有點偏黃的米白色,上面用白色絨毛繡了一些不規則的枝葉紋路,底下還滾着一圈白色的毛絨絨的滾邊。
長衫做的月白色,又輕又暖,似乎是蠶絲的,摸起來比德芙都絲滑,也不知道這絲套是怎麽織的,看上去薄薄一件,絲毫不顯臃腫,但穿在身上卻非常暖和,下擺處繡着煙青色的雲紋和枝葉紋,素雅又奢華。
除了幾件衣飾還有一個木牌和一封書信,信上的字跡銀鈎鐵畫,筆筆力透紙背,書寫之人于書法一道應該是很有造詣的,而且都說字如其人,這人一看就是個果決堅毅之人。
徐靈鹿在心裏贊了一聲,‘好字!’雖然他在鹿牧遠的教導之下字也寫的相當不錯,但要是論起風骨,寫信之人還在他之上。
欣賞了一下信上的字跡,小天師才開始看內容。
信是魏鏡澄親手寫,內容倒也簡單,明日是祁雲國的一個傳統節日,叫寒食節。
這節日沒有固定日期,是在每年初雪之後的第十日,年輕的男子們會聚在一起吃寒食,喝涼酒,一是當時物資匮乏吃寒食可以節約能源,二是可以顯示年輕男子身強力壯,即使在深冬吃了冷食也不會生病。
可流傳到現在,已經沒有必須吃寒食的規矩了,宴會上多是會做幾道固定的涼點心,每桌都有,就算是應了寒食節的傳統,主食則換上更适合冬季的熱鍋子,倒是不用徐靈鹿脆弱的腸胃去遭罪。
明日雲京城裏貴族世家的年輕子弟們也有一場聚會,一起慶祝寒食節,魏鏡澄特地寫了書信邀請徐靈鹿參加。
那木牌就是進會場的令牌,按約定時間在徐府門口等待就好,會有人來接他,至于怨病的情況,可在寒食節上見面詳談。
徐靈鹿揉揉鼻子,有點煩,鹹魚并不想出窩,但似乎又沒什麽拒絕的理由。
這身衣服想來也是魏大人送來讓他明天出門穿的,難怪做的如此保暖。
徐靈鹿這邊剛把衣服和令牌收拾好,就有下人通報說,徐俊崇到東院來找他了。
自從上次文會之後,徐靈鹿和徐俊崇就再沒打過照面,自然也不知道徐俊崇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
在文會之前,徐俊崇給與他交好的一些世家子弟說,家裏新來的這個義兄是個沒背景,沒依靠,沒學識的三無鄉野村夫,可以随便奚落,沒想到他們這群人伸長了胳膊都夠不着的魏鏡澄,居然一整場文會都坐在徐靈鹿旁邊。
文會結束後,那些與徐俊崇交好的子弟們對他好一陣埋怨,徐俊崇花費了不少力氣,才将這群人安撫下來。
可後來魏鏡澄親自到徐府找徐靈鹿的消息又被傳了出去,并且傳的有聲有色,都說那日徐俊崇盛裝打扮,打算去見魏少卿,結果他剛剛出現在門口,魏少卿就借故離開了,顯然是對他有了厭惡之情。
好不容易在那群子弟中隐隐走到高位的徐俊崇,瞬間跌了下來,現在那群人還願意帶他一起交際,一是因為他財力深厚,可以做個出錢的冤大頭,二是他們想借着徐俊崇的關系,結交徐靈鹿進而結交魏鏡澄。
寒食節宴會上出現的人不知比上次文會要高多少個檔次,幾乎都是朝廷中正四品以上官員的子弟們才能參加,他也是靠着徐正清的關系才能拿到一張請柬。
今日徐俊崇特地來到東院就是為了在徐靈鹿面前好好炫耀一下這張請柬,出一口最近處處被人明裏暗裏奚落的惡氣。
當然若是徐靈鹿願意好好懇求他的話,他也不介意把徐靈鹿帶去,反正之前的寒食節魏大人從未參加過,沒人給徐靈鹿撐腰,剛好可以好好利用這個鄉巴佬,維護一下自己和那群世家子弟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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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