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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徐靈鹿薅禿了一小片野草,又調戲了一遍池子裏所有的錦鯉,也有些無聊了。

剛才隐隐聽到院中傳來陣陣喧嘩,也不知道是不是魏鏡澄來了。

他默認魏鏡澄約他過來談事情,如果過來了肯定會第一時間來找他,結果一回身,看見魏大人站在院子中央和一個白發美人相談甚歡。

一個深邃如點墨的黑,一個輕靈如煙氣的白,看上去倒是很登對。

兩人也不知道在講什麽,魏鏡澄說的認真,白發美人聽的專注,完全不像和他在一起時那樣,都是自己在說話,魏大人只會在旁邊當一尊英俊的雕像。

徐靈鹿心裏莫名發酸,目光中帶着那麽點挑剔,看向那個白發美人,他身型瘦削但修長,穿着一身飄逸的廣袖長袍,看不出什麽材質,但能看的出來很輕薄,可能好看的人都不怕冷,整個人都飄飄欲仙的樣子,那頭白色的長發,發尾在風中微微揚起,更是有滿分的仙氣加成。

小天師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很好,一個球體,又白又圓。

他正在心中默默對比,美人忽然轉過身來,視線穿過人群,定定的落在徐靈鹿身上。

哇!徐天師被驚豔了一下,他本來以為阿悟師父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了,溫柔清靈還帶着濃濃的書卷氣,怎麽看怎麽美,可這美人絲毫不輸他阿悟師父诶。

眼睛是狹長上揚的鳳眼,唇是削薄優雅的翹唇,即便面無表情也像是帶着三分笑意,他的美像一把利刃,輕易就能劃破無聊又灰暗的世界。

徐靈鹿一不小心就看的入神,美人唇角揚起更大的弧度,微微沖他笑了一下

偷看被抓包,小天師憤憤的把目光投向了站在旁邊的魏鏡澄,都怪魏大人,要不是他一直說話不過來,自己也不會因為好奇偷看別人。

魏鏡澄此時也恰巧擡起頭,撞上了徐靈鹿的視線,無辜被瞪的魏大人表示自己有點懵。

他沒有答黎玄辭的話,對于黎監證的問題,他沒答是也沒答不是,他不答,黎玄辭也不惱,反正徐靈鹿就在池塘邊又跑不了,他自己去問問便是。

兩人說完話,竟然一起走向了徐靈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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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監證這是……”魏鏡澄本以為黎玄辭跟他寒暄完,就會回到自己座位上,結果座位已經過了,黎玄辭還跟在他身後。

“我今日來,就是來找他的。”黎玄辭笑盈盈的解釋。

魏鏡澄聽了他的話,卻忽然在原地站定,認真的看向黎玄辭,“他只是一個普通人,若是為了靈霧山的事情,黎監證找我就好,便不要去打擾他了。”

聽他說的如此嚴肅,甚至還隐隐的透出了一絲威脅之意,黎玄辭若有所思的認真看了魏鏡澄一會。

魏大人這紅鸾星動的有點厲害呀。

“放心,只是談閑天罷了,這天下是你們魏家人的,我才不想去操心這些事,再怎麽說我們都屬玄門,我這個做長輩的自然要了解一下出色的後輩,你若是不放心,站在旁邊看着便是。”黎玄辭在心裏撇撇嘴,你這紅鸾星只是自己動,還沒見有紅線呢,就看得這麽嚴了。

這理由非常充分,魏鏡澄無法反駁,一會要是真說起什麽對徐靈鹿不利的事情,只好由自己全擋下來。

結果還沒走出幾步,便聽見身後有人高呼他的名號,魏鏡澄回過頭去,是魏英華提前來了。

一般宴會上,主人家都是開宴時候才出現的,開宴前的時間留給大家自由結交,尤其是這種地位較高的主人,一直在會場上衆人都會放不開,魏英華自然是也按這個慣例來,打算開宴時再出來,結果門房告訴他,魏鏡澄今日來參宴了。

之前的寒食節,年年有宴,年年都給魏鏡澄送請柬,但年年的上座都是空的,今日這神仙怎麽下凡了也不打個招呼。

魏英華被這個消息急的一腦門汗,一刻都不敢耽擱,檢查了一番自己的儀容後,立刻就帶人來了會場。

“魏少卿今日怎麽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呀!”魏英華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直奔魏鏡澄。

心心念念想去池塘邊的魏大人,又被拌在了院子中間,所以說他真的非常厭惡宴會,要不是心中存着點隐秘的心思,想讓整個雲京都知道自己和徐靈鹿關系匪淺,他才不會來。

倒是黎玄辭趁機溜走,順利的出現在了徐靈鹿旁邊。

兩個人面對面在亭子裏坐着,一個歪着頭臉上挂着甜笑,另一個側倚在欄杆上,眯着鳳眼笑得明豔。

“久仰,在下徐靈鹿,是個天師。”

“久仰呀,徐天師,在下黎玄辭,現在是欽天監的監證。”

報過名號之後,誰都沒有再說話,場面詭異的沉默了下來。

黎玄辭一過來,徐靈鹿就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靈氣,但這靈氣跟他鹿師父身上的靈氣又有些不一樣,不像是純的強大人類修真者的靈氣,似乎更多的是一種神獸自帶的靈氣。

徐靈鹿帶着甜笑來回的在對面的人身上尋找着靈氣的來源,最後将目光落在他被袖袍遮蓋的左手上。

黎監證也察覺到了徐靈鹿身上的問題,這個小天師應該是個靈子,本是最适合修道的體質,但他的魂卻不穩,飄飄忽忽的。

有一魂二魄似乎被他自己強行分了出去,和其餘魂魄融不成一體,只是被人為的穩固在了身體裏。

分魂這件事當時肯定是觸怒了天道,所以天道早早就抹殺了他的存在,可不知道這個小天師使了什麽瞞天過海的手段,居然把之前的丢掉的魂找回來補齊了,還騙過了天道能繼續活在世上。

兩個人都在默默猜着對方的底細,最後還是黎玄辭自持長輩身份先打破了沉默,他注意到徐靈鹿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左手的袖口,“徐天師想是已經看出來了。”

“嗯。”徐靈鹿甜甜的點了一下頭,乖乖回答,“所有的靈氣,都是從那裏來的,修士的靈湧應當在識海或者丹田,我還沒見過在手上的。”

他乖巧的樣子惹得黎玄辭一陣朗笑,白色的廣袖被黎監證撩到了手腕上,一支玉白修長的手伸到徐靈鹿面前。

徐靈鹿:???這是要比誰的手更好看嗎?我的雖然短一點,但是也不差,還更圓潤呢!

胎記遲遲都不出現,還在小黑屋裏生悶氣,黎玄辭撤了屏障,柔聲的對着無名指哄道,“帶你出來見人了,還鬧脾氣。”

“嗷嗚~”過分!關我這麽久!

胎記在他心裏委委屈屈的吼了一小聲,然後不甘不願的浮了出來,豔紅的龍形胎記浮現在蔥白的指尖上,黎玄辭看着小小的龍形,笑得格外溫柔,對徐靈鹿說,“看,這可是我的可遇不可求。”

“哇!”徐靈鹿眼睛都瞪圓了,“好帥氣呀!”

普通人看到這條小龍,估計會贊一聲這胎記真是巧奪天工,實在太像一條真的龍了,但徐靈鹿卻能看出這個龍形胎記就是黎玄辭身上神獸靈氣的來源,他就是一條真龍。

末法時代不應該出現的上古神獸寄居在人身上,徐靈鹿豎起一根手指,往天上指了指問,“他不許?”

“唉,要不是碰上我,早就成了一堆飛灰。”黎玄辭深嘆一口氣,“所以想問問徐天師,要是他想出來,能不能用你那個方法?”

同是被天道排斥到抹殺,徐靈鹿瞬間就對這條小龍共情了,他也深深嘆了一口氣,“唉,我鹿師父不在,當世怕是無人能做到了,或許黎監證可以再修煉個幾百年,能幫他也說不定。”

“說到這裏,您今年貴甲子呀?”小天師的眼睛散發出八卦的光芒,有神獸居住在體內,怕是已經活了很久了吧,可能當他太爺爺都綽綽有餘。

“我大約于徐天師年歲相仿。”黎玄辭淡定回答,根本不接招。

哇,這個老家夥好不要臉,我過了年才十九歲,他一百九十歲都算是年輕的,徐靈鹿默默吐槽。

“原來徐天師已經有師門了,我還想着能找個小徒兒呢,有緣無分呀。”黎玄辭起了個話頭,暗戳戳的打聽,“不知何時能有幸和徐天師的師父見上一面?”

“想打聽我師父的下落好救他嗎?”徐靈鹿指指那條軟叭叭癱在監證手指上的龍,“沒可能了,我師父不會再回到這裏了,不過他給了我很多典籍,我可以幫你查找一下有沒有其它方法。”

“那感情好。”黎玄辭的回答一點也不仙風道骨,恨不得激動的學鄉下婆娘拍大腿,“如此我先謝過徐天師了,不如你來我欽天監,少監證之位現在還是從缺,我去跟小皇帝說一聲,随時都可過來。”

去欽天監,那當然好呀,欽天監的怪事應該不少吧,說不定功德值分分鐘就能攢夠,但是加入個組織以後,還要日日點卯和同僚們社交,實在是太煩了,最終鹹魚心态占了上峰。

徐靈鹿搖了搖頭,老老實實回答,“多謝黎監證好意,我還是算了,點卯的時辰太早,起不來。”

這個過于真實的答案一下就戳中了黎玄辭,仿佛一條擱淺在河灘上的鹹魚,以為世上其它魚擱淺了都會奮力游回水中,而不會像自己一樣躺平等死,結果眼珠一轉,看見身邊有另一條同樣躺平的鹹魚。

“知己呀!我每日晚上都要觀星,早起還要點卯,難道修士就不用休息嗎?!”黎監證發自內心的長嘆,“所以我取消了點卯制度。”

這就很有競争力了,徐靈鹿眼睛閃閃亮,可還有下一個顧慮,“和同僚們交往也很麻煩,就像今日這宴會一樣。”

“連少監證都沒有,你以為自己除了我還會有其他同僚嗎?”黎玄辭幽幽,欽天監簡直冷清到不行,“倒是有幾個負責記錄的文書,但我平日都把要記的東西,用鴿子送過去。”

兩個鹹魚深深對望,雖然也許他們兩人之間相差了百來歲,但莫名的契合,仿佛找到了世上另一個自己。

黎玄辭興沖沖的給徐靈鹿介紹着欽天監中各種不幹活就可以白拿的福利,沒有一點百歲老人的沉穩。

院中一直被魏英華纏住的魏鏡澄,時不時就要向池塘邊瞟一眼。

見那兩人有說有笑的,絲毫沒有長輩和晚輩之間的隔閡感,有時還會笑作一團,徐靈鹿面上的表情也很豐富,時而驚訝,時而惋惜的,顯然是很享受這次談天。

沒想到平日裏看上去清冷不可攀折的黎監證如此會談天,自己去向他請教談天的技巧,他會傳授給自己嗎?

魏大人專注的在走神,旁邊的魏英華叭叭了些什麽,他一句都沒聽進去。

當他看到小天師執起黎監證的左手,拿在手上反複的端詳把玩時,眉頭徹底皺了起來,表情裏莫名帶上了兇厲之色,仿佛坐在他旁邊的不是自己的遠房堂兄,而是大理寺十惡不赦的囚犯。

魏英華看魏鏡澄變了神色,還以為是自己招待不周,吓得趕緊讓仆役們擡過來一口大木箱子,是給這次宴會準備的壓軸環節。

這箱子中是魏英華前幾日在書市上收來的一些古籍,全是孤本,老板說各種類型都有。

祁雲文化開放且高度發達,在勳貴階層最講究收些稀奇的古籍孤本,聚在一起鑒賞。

魏鏡澄的藏書更是連他的皇帝哥哥都自嘆弗如,用這箱收來的古籍,定能得到魏大人的青眼。

箱子一落地,魏英華就迫不及待的上去打開了箱蓋,想要獻寶。

沉重的實木箱蓋剛被推開,整個院子就像陷入了冰封,溫度驟降。

所有人的汗毛都順着脊柱豎了起來,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厚重的烏雲一朵朵快速的從四周聚集過來,遮住剛才還是一片晴朗的天空,雲朵壓的又密又低,院中的光線瞬間就暗了下了。

箱中的冷意開始化作實體的黑氣,絲絲的向外冒着,又多又密,也不知等它們聚合在一起會形成一個多麽恐怖的存在。

徐靈鹿和黎玄辭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驚詫。

青天白日,接近正午,箱中散發出的怨念和陰氣竟然不怕這院中數十位青壯年男子的陽氣,魏鏡澄身上的紫氣和兩位玄門中人的靈氣與功德。

這得是多麽厲害的一個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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