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46章

兩人心照不宣的并肩走出舊巷,夕陽的餘晖将地上的影子照在一處,看上去暧昧又纏綿。

從驿站取到了邢長安沒有去領取的那小半年的銀本後,魏鏡澄特地吩咐屬下,去邢家一趟,按照刑長安的要求,先去給邢長樂報個喪。

事情至此便算是有了一個了結。

鏡一和鏡二發現,從舊巷回來後,魏鏡澄就會時不時的将鎏金香囊中的紙鶴拿出來把玩。

紙鶴身上還殘存着一絲靈氣,不堪其擾,有好幾次都試圖飛走逃離魔爪,又被魏大人撚住尾巴尖拽了回來。

真是非常凄慘。

聽聞徐靈鹿想去一趟江南之後,魏鏡澄就動了同往的心思,他打小就開始給他皇兄賣命,別人應卯時他也應卯,別人放衙了,他還住在大理寺,就連皇兄自己都說,若有時間他應該休養休養。

以前魏大人覺得自己年紀輕,正是大展宏圖的時候,休養不存在的,現在卻覺得,休養也不是不可以,他也想去看看春日的江南,用之前的努力向皇兄要個長假,不過分吧。

下定決定要暫時抛掉公事,請個長假去旅行的魏鏡澄,又陷入了另一個煩惱。

江南離雲京甚遠,走水路倒是快些,但水路風險大,沉船之事時有發生,不妥。

但是走陸路,行程就會變長,即便能時不時的停下歇腳,以徐靈鹿之前怕颠簸的樣子來看,可能江南還沒到,已經沒了半條命。

騎馬過去更是不現實,短時間他可以載徐靈鹿,但長時間騎馬,莫說腰背怕是小天師嬌嫩的皮膚都受不了磨。

魏鏡澄首次打算利用自己的身份,搞點特權,他預備去太仆寺定制一輛馬車。

看似伏案認真批閱卷宗的魏大人,其實正執筆設計馬車的圖樣。

首先車輪要大要寬,還要夠避震,以防止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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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車裏要能坐,還要能躺,萬一在途中一時找不到歇腳的地方,要保證小天師在車上過夜也不受委屈。

最後考慮到行程漫長,徐靈鹿坐在馬車上可能會感到煩悶,還要有食櫃,能存放點心酒水,最好還能保溫保鮮。

話本也要備上一些,得整個小書櫃,畢竟小天師連鬼寫的話本都那麽珍惜,應該是很愛看的。

對了,萬一徐靈鹿要帶着貍奴一起去,還得給馬車中備下一片貍奴專用的區域,省得小天師時時将它抱在懷中,看得人眼酸。

寫寫畫畫弄了一整個上午,等鏡一和鏡二看到那疊東西後瞠目結舌,本以為魏大人要讓他們去查什麽公務,沒想到居然是讓他們去太仆寺定馬車,而且還是給大人自己定的,大人要馬車幹什麽?他從七歲開始就無論去多遠都是騎馬了。

鏡一和鏡二看的一頭霧水,又沒人敢去問魏鏡澄,正巧嚴忠剛剛出完任務回來,這燙手山芋就丢到了嚴校尉手上。

嚴忠捧着馬車定制的詳解,更是懵,“怎麽?咱們以後不在大理寺幹了,大人要調去禮部了?”

“啧啧啧,這馬車的豪華程度,怕不是給陛下……嗚……”

話沒說完的嚴校尉就被鏡一一把捂住了嘴,“休要亂說!這是大人給自己定的,你不想要腦袋了,別連累大人。”

嚴忠眼睛瞪得老大,又翻了翻手裏一疊紙,這食櫃,這軟枕,還有小書櫃,“那大人這是給誰弄得,他自己坐馬車?”

鏡一和鏡二都挑眉看着他,滿臉寫着,你好奇,你去問,快去快去。

嚴校尉盯着他倆不懷好意的樣子,也學精明了,把一肚子好奇都咽了回去。

他去問?笑話,要是惹惱了大人,可沒人替他挨板子。

将定制圖紙仔細的揣在懷裏,“那我就去太仆寺跑一趟吧。”剛好可以逃掉下午的操練,順便還能買只太仆寺附近的燒雞當午飯。

馬車的事情暫且搞定了,可離真的一起去江南這種美事差的還很遠。

想得到假期,起碼要将手頭的案件處理完。

贓濫之案正查到要緊處,魏鏡澄看看自己條案上的奏本,面色越來越沉重。

案件初期他便将整理好的卷宗交給了中書省,已經許多時日過去了,看他皇兄的反應,到現在似乎還不知道有此事。

他上報的文書,應該是被中書省扣住了,似乎是有人想要故意隐瞞或拖延此事。

明日便是十日一次的朝會,若中書省還不上報此事,他打算親自在朝會上彙報。

如今事情已經查到了吏部侍郎蔔忠堯頭上,正四品的大員涉案,品階比他還要高,若再不即時上報,恐怕背後的那只手,就能将這件事抹平了。

魏鏡澄将第二日朝會上要上報的事實,各種條例和證據都準備齊全,躺在床上,取出一只紙鶴撚在手中玩了一會,就閉眼歇息了。

以往在睡前閉眼這段時間裏,他都在思考當下處理的案件發展,今晚卻例外的在想,那馬車上還有沒有漏掉什麽裝置。

若明日在朝堂上進展順利,新馬車可是很快就要派上用場了。

第二日的朝會一片和諧,衆官員都是一副天下太平百姓安好的樣子,中書令徐正清果然依舊沒有上報魏鏡澄查出來的東西。

即将下朝時,魏鏡澄站了出來,将自己查到的東西一一上報,皇帝震怒,要當場羁押吏部侍郎入獄待查,結果侍衛們還未近身,吏部侍郎蔔忠堯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請了三位太醫過來紮針,熏香都沒将他喚醒,若不是還有氣息,衆人都以為他畏罪自戕了。

皇帝只得将此事交給大理寺和禦史臺共同查辦,人就暫時交給大理寺收監。

将昏迷不醒的蔔忠堯擡到大理寺後,魏鏡澄又找了些民間知名的郎中,可依然是毫無辦法,沒人能将他喚醒。

他帶了人去抄了蔔忠堯的家,在書房的密室中,找到了一些涉案的賬本和書信,仿佛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蔔忠堯,但有一個非常大的疑點,髒款不見了。

按理說蔔侍郎貪墨了那麽多銀兩,總是要花的,可他近幾年的日常花銷都沒有什麽異常,若是買了地或者其餘貴重之物,又或者錢沒花掉還攢在手中,那應該與這些賬本藏在一起才對。

畢竟這些賬本事關身家性命,肯定是放在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贓物也應該放在同一處才保險,可魏鏡澄帶人挖地三尺也沒找到被他貪墨的那些銀兩,雖然蔔侍郎貪污的幾項補貼對于民生來說都是小補貼,但若為一人所得,卻是一筆巨款。

如此看來,這賬本似乎是有人故意讓他們找到的。

大理寺也挨個詢問了蔔忠堯的家人,下仆,有些甚至用了刑,但什麽都沒問出來。

蔔家人和蔔府的下人都說老爺一直都很簡樸清廉,甚至入不敷出,蔔夫人常常還要用自己的嫁妝去貼補一些府上的日常開銷,賬目都記得明明白白,魏鏡澄派人一一核對過,也确實如此。

所以的疑點竟都彙在蔔忠堯一人身上,可他又遲遲醒不過來。

魏鏡澄又輕請了黎玄辭過來,黎監證過來瞅了一眼,這事他可辦不了,估計徐靈鹿能辦。

恰巧上次他和徐靈鹿将盒中的白色線蟲斬成了很多段,每段都長成了新的線蟲,他便嘗試用這些線蟲,還原供養怨病的線香,已經做出來三四種了,也打算去找徐靈鹿,魏鏡澄便派人直接将徐靈鹿也接到了大理寺。

小天師還是第一次進到大理寺裏,充滿好奇,左右看看都是熟人。

這些年大理寺卿位空懸,只有魏鏡澄一位少卿,雖不是大理寺卿,但整個大理寺卻都由他掌管,為了便于應卯,他就住在了大理寺後面的宅子裏,徐靈鹿還蠻想去後院參觀一圈的,但蔔忠堯被安置在前院,還是先幹正事要緊。

“好臭!”一進安置蔔忠堯的屋子,徐靈鹿就皺起了眉。

魏鏡澄和黎玄辭都詫異的看向他,雖然這屋子是有些不通風,但也就是有些正常的人味,倒也不至于說臭吧。

可徐靈鹿快要被熏到吐出來的表情又過于真實,仿佛床上躺着的不是個人,而是一堆穢物。

面對昏迷中的蔔忠堯,小天師根本不想靠近,他默默給自己施了一個清新咒,暫時屏蔽那源源不斷的臭味,然後撐起結界圈住整個屋子,從百寶囊的竹筒裏倒出了垢嘗一家。

幾個黑團子一倒出來,就像小炮彈一樣紛紛往躺着蔔忠堯的床上彈過去,幾個小的顯然更加着急,彈得過程中還會出現一個利用另一個腦門借力的情況,剛才還是正經懸疑氣氛的堂屋,忽然一下變得輕松活潑起來。

“這是什麽?”黎玄辭狹長的鳳眼都睜圓了,還試圖摸一下,“看起來還……怪可愛的。”

一旁的魏鏡澄也有些蠢蠢欲動。

雖然黑不溜秋還是個獨眼,但圓滾滾的,彈起來別有一種萌感。

“垢嘗,專吃穢物的一種妖怪。”徐靈鹿看着垢嘗們争先恐後的圍着蔔忠堯舔的陶醉,幾只小的甚至舔的眼睛通紅,眉頭微微皺起。

聽到他說專吃穢物,黎玄辭和魏鏡澄迅速的縮回了蠢蠢欲動的手,幸好沒摸上。

垢嘗一家舔吸了一會,兩只大的依偎在一起,默默消化。

大兒子現在對自己的控制能力更強了,吃飽之後也沒有強塞,獨眼羨慕中帶着酸意的看了一眼堆在一起的爹媽,獨自彈到床腳消化去了。

它的弟弟妹妹們,則出現了跟它之前一樣的反應,幾只最小的垢嘗在舔吸完了之後,身體紛紛漲的老大,眼看着就要把蔔忠堯徹底壓倒斷氣,本來還在休息的垢嘗父母立刻過去幫它們消化。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幫大兒子解決的經驗,很快幾只小的就在爹媽的幫助下,恢複了體型,接着頭上‘噗噗噗噗’的紛紛冒出小角,黏液沒控制住,噴了蔔忠堯一臉。

魏鏡澄和黎玄辭迅速皺眉後退,但黎監證的目光還粘在幾只小垢嘗身上,好奇怪,想養。

這副畫面過于眼熟,徐靈鹿一邊等着垢嘗爹媽收拾黏液一邊向蔔忠堯走了過去,嘴裏還小聲念叨着:“不會又是那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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