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段紅涯
下一秒, 被宋以清斬斷的白绫卷着碎指骨把胥沉高高舉起,猛地往地上摔下來!
“胥沉!”宋以清匆忙回頭看一眼,他要确定這是障眼法,還是真的胥沉。
身後空無一人, 宋以清反應迅速, 抽出一張符箓朝着胥沉飛過去, 穩穩地接住他, 沒有狠狠被摔在地面上!
“好險!”宋以清松了一口氣。
他緊接着彎刀飛出, 斬斷綁着胥沉的白绫。
胥沉此刻很糾結, 他想要展現實力,但清清一點機會也不給他,拯救得很及時。
他只能繼續裝乖了。
他身上的白绫斬斷後,又快速纏繞住他的小腿。二樓的段紅涯把人一吊,迅速上拉,然後掐住胥沉的脖子, 沒有五官的臉很明顯能感覺到在沖着宋以清冷冷挑釁。
段紅涯招手, 命令道:“讓和你一起來的人,最好不要到處亂噴火了,不然,我就殺了他!”
說着他加重了手上力度,胥沉呼吸開始發緊。
他抓住段紅涯的手,剛要反擊, 卻忽然發現這只鬼的姿勢并不是倚靠在窗邊,而是在脊背上生出來密集的絲線, 緊緊地和這木頭窗子生長在一起的。
他聽到宋以清給秦白打電話:“師父, 火鳳來了是嗎, 不管你們在做什麽, 都停下,胥沉被邪祟抓着呢。”
秦白回他:“對,火鳳來了,我們找到了邪蟲的老巢,在裏面發現了一個蟲母,太大了,比你那別墅都不小,她太能生了。不燒這些蟲子,那我們會很危險。它們在我們跟前不停自爆,要不是咱們個個法力高深,指定完蛋。我跟你說,那邪祟要保護蟲母,本來和我們交手正處于下風,然後它突然跑了一會兒,我們也沒追,準備好好對付不停生産的蟲母。但是過了一會兒,唱戲那無臉鬼又殺回來,打了幾個回合,它又跑了!”
“這地方就這麽一個邪祟?”宋以清說,“看來它是一會兒跟你們打打,一會兒又跑過來跟我打打。”
“這地方不可能就這一個邪祟。”秦白很篤定,“先不說這被大能隐藏起來的古鎮原本死過多少人,就說最近進來的除祟師都百十來號人了,冤魂一定都在這裏。”
“那師父的意思,這個兩頭跑的邪祟壓制着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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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能,話說我們是不可能停止噴火的。”秦白說句很忙不聊了就挂了電話。
胥沉的實力,就算被邪祟抓到了也無妨。
“诶師父!”被拒絕的宋以清決定靠自己的速度解救胥沉。
他佯裝還在打電話商量的樣子,趁着邪祟不注意,把彎刀“嗖”一下甩了上去。
胥沉眼疾手快配合着宋以清飛上來的刀的方向,抓着邪祟扣緊自己脖子的手往後用力一帶。
段紅涯的脊背細絲瞬間和木窗拉開距離。
只聽枯啞似乎是木頭被折斷的聲音密集響起,恰好此時彎刀劈下,把段紅涯所有的細絲斬斷。
段紅涯脊背上的細絲瞬間變成木灰紛紛落地,同時他的五官開始顯露出來。手上的力度也開始變松。
“救,救我!”他原本的聲音更加溫柔。
胥沉明白了,是木窗上的細線控制了段紅涯。
細線斷開,他的意識就恢複了。
“清清,這房子有古怪!”他馬上把觀察到的現象告訴宋以清。
宋以清接住返回的彎刀,查看上邊殘餘的細線,它們好似有生命一樣,不斷扭動的身體,發着輕微的枯啞聲音。
“我知道了。”他回答,然後後退兩步,一個起跳,從平地上飛踏起來,跳進二樓窗口。
那些密密麻麻的細線瘋狂朝着段紅涯和胥沉沖去。
“執迷不悟!”宋以清把兩個大高個護在身後,彎刀快速旋轉,把無數細線斬斷。
“清清小心!”窗子上的細線遭受重創後,不敢再追着段紅涯,全部縮了回去。但是這古宅之中的地面,房梁以及各種家具上,卻瘋狂生長出更多更加密集的細線!
“段紅涯,這是怎麽回事?”他看到男鬼的面容完全出現,眼睛裏挂着的都是純善和害怕,就知道了它本質不是惡鬼剛,他是被這古宅控制了。
“我……”段紅涯卻發現自己滿腦子的記憶,好像因為死得太久了只剩了模糊的空殼。
“我,我已經都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麽死的了。”段紅涯給不出任何有效信息。
“那你能不能替我保護胥沉?”宋以清不指望他了。
“好。”段紅涯答應,然後柔柔弱弱地張開手臂,面對面看着胥沉,堅定說道,“我,我保護你。”
胥沉:“……”
宋以清忙着斬斷古宅裏的細線,沒有注意到那邊有多滑稽。
“怪不得你讓我師父他們不要噴火了,原來是做成房子的木頭成了精,紮根害人呢。”宋以清覺得這麽一直砍下去就是治标不治本,還得是用火燒才有用,于是他掏出來兩枚小珠子,往地上一砸!
“轟!”一片火海頓時燒起!
“啊!!”無臉女鬼尖銳的叫聲響起,她的身影在火海裏瘋狂扭動,長長的指甲不斷抓着地板,痛苦不已,“紅涯,紅涯救我!”
女鬼嘶喊同時,還伴随着嬰兒撕心裂肺的啼哭聲。
“你死之前有身孕?”宋以清問女鬼。
“我……沒有……”無臉女鬼已經被燒得遍體鱗傷,她的身體也不斷生長出無數的細線,在努力地修複被燒壞的身體,她祈求道:“救我!救我!不要殺我!”
宋以清冷眼不予理會,他又拿出來兩顆小珠子,随時準備再補一刀。
“不要!不要!女鬼看到這會冒火的靈器,吓得驚聲高喊!”
“紅涯,紅涯你救救我吧!”女鬼看着宋以清的臉色沒有饒過她的意思,又對着不忍心看她的段紅涯。
“我,我不想,不想救你。”段紅涯說話時候目光閃爍,雖然女鬼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他也好像對女鬼充滿了懼怕,“你,你總是騙我。”
“小桃姐姐那都是逼不得已,在這深宅裏做下人,沒有你這種絕色傾城的臉,沒有你那絕美天籁的嗓音,我一個小丫頭只能多點心眼了!紅涯,紅涯你救救我!看在生前,我曾在八姨太面前給你說過幾句好話份上!”
段紅涯咬咬唇,似乎是想起來了在這深宅大院裏,沒有朋友依靠的他,曾經的确得到過小桃的恩惠。
可是……小桃帶給他的,更多的是白眼和警告。
那幾句好話的恩惠更是帶着仗勢欺人的意味。
段紅涯記不太清一些事,但他記萬家大宅裏頭,每一個人,不論男女,都是想要把他當成一個低賤的戲子,都是想要把他搞到床上去罷了。
随着他的回憶,這古宅的場景又開始變化了。
宋以清把一切看在眼裏。
曾經的段紅涯被迫于生活之下,過着膽戰心驚被人糟蹋的日子,還要背負着男狐貍精的惡名。
他也想過逃離,可萬姥爺拿着毒藥吓唬他,說再動這不該有的心思,就讓他一輩子發不了聲音,更別說去唱戲茍活了。
小桃是八姨太的貼身丫鬟,很是得寵。八姨太又是萬姥爺新娶回來的嬌嬌女,也得寵。
所以她極其看不慣一個妖冶貌美的男狐貍精段紅涯搶了萬姥爺來八姨太房裏過夜的這檔子事。
她明着暗着的在八姨太面前說段紅涯的不是。還用很多次謊言,欺騙段紅涯到八姨太房裏,故意找茬,讓八姨太打他罵他洩憤。
三少爺因為段紅涯的逃跑,曾經把他吊起來鞭打。大少爺因為他的不願意伺候,用他那把最喜歡用的剪刀,剪斷了段紅涯的一根小腳趾。
段紅涯鮮血直流,凄慘的叫聲不絕于耳。
“靠!”宋以清看不下去了,“他們也太!!”
太欺負人了!
段紅涯的思緒被宋以清打斷,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臉色都氣得發紅的宋以清,忽然就紅了眼。
“從來沒有人,覺得我被人傷害是值得同情可憐的。萬家的仆人們甚至都覺得,那是我勾引所有人後應得的懲罰。”
段紅涯從小就沒在誰的身上看到過宋以清這種發自內心地替他不平的情緒。
他在戲班子的那些年,班主對他亦是非打即罵,甚至他第一次都是懵懂不知的情況下,被班主欺騙沒了的。
他是認命的。
他懦弱,怕死,只要活着有口飯吃,他覺得自己就是這賤命一條。
“我要是,能早些遇着先生,我一定也有機會好好做個幹淨的人的。”段紅涯紅着眼睛,突然就覺得,他這一輩子,就算是死了這麽久,才遇到了一個好人,那也無憾了。
“先生,把我超度了吧。”
宋以清為難,他道術确實不錯,可唯獨就是學不會超度亡靈。
師父秦白也就放棄這一塊了,就說緣分不到,那就不學。
“回頭我讓我師父給你超度。”他應了。
段紅涯點點頭,又柔柔弱弱張開手臂,來事履行保護胥沉的任務。
胥沉:“……”
畫面又漸漸恢複到大火燃燒,小桃經過這一會兒時間,已經完全燒成了灰燼。
沒有了尖銳刺耳的喊聲,但是嬰兒的哭聲還是若隐若現。
“這個嬰兒,是不是八姨太死之前被小桃抱走的那個?”宋以清問段紅涯。
“不是小桃抱走了嬰兒。”段紅涯仔細回憶,“三少爺的人找到小桃的屍體之前,是大少爺暗暗指使管家,抱走了嬰兒,殺死了小桃。”
“這中間出了什麽事?”
“具體我也不清楚。”段紅涯說,“小桃平時總是比我教她唱戲,然後她有意無意在萬姥爺面前唱幾句,結果得了老爺欣賞,背着八姨太,就睡覺了老爺的房裏。”
“好亂。”宋以清聽得直皺眉。
“八姨太知道這件事,本來是想亂棍打死小桃。可是小桃嘴巧,她說她和老爺在一起,是為了給老爺吹枕邊風,讓老爺對八姨太回心轉意。”
“八姨太信了?”
“嗯。信了。”段紅涯點頭。
宋以清:“智商被裹小腳了嗎?”
“因為老爺的确在和小桃幾夜春風後,真的往八姨太房裏走得頻繁了一些。”
“行吧,小桃還真是有心機。”
“小桃得了勢,誰都不放在眼裏,偏偏還惹了愛記仇的管家。管家表面笑呵呵,背地裏芝麻大的事,都要狠狠報複。他被小桃白了幾眼,指使過兩次後,也許就開始謀劃要弄死小桃了。”
“所以,你說大少爺暗暗指使管家殺了小桃,是有确鑿證據嗎?”宋以清問。
“有,是管家親口承認的。”段紅涯說,“萬家宅子,死了第一個人以後,就開始鬧鬼,管家殺了小桃了,就瘋了,整天對着院子裏磕頭,道歉,把大少爺指使他殺了小桃的事全說了。原來是八姨太的孩子是難得的仙靈轉世,據說吃了這種嬰兒的湯肉,就可以做神仙。”
宋以清無語了,看來,這一直哭的嬰兒也死的挺慘。
“誰是第一個死的,怎麽死的?”他問。
“第一個死掉的人,是萬家二小姐看上的一個窮苦書生。萬姥爺看不上書生,不允許女兒和他在一起,把他沉在偏院裏的一汪荒池裏了。”
“那這麽說,萬家鬧鬼,以及全部都死了,就是這個無辜死去的書生幹的?”
“開玩笑!我還想着早點投胎重新做人呢,哪裏會存着害人性命的心思?”
這時一個樣貌頗為俊秀的書生手裏拿着一根毛筆,還有非常非常長的白紙,唰唰唰地寫着什麽,緩緩出現。
他的身上都是水和泥,那白紙很快被他身上的水打濕。
他好像習慣了,沒什麽脾氣,繼續在憑空出現的另一張紙上繼續寫。
宋以清一看,他寫的是狀詞。
要去地府,控告萬家人将他殺死,他要讨回公道。
“幸虧你把小桃燒死了!”書生說,“我被這宅子困了多久都不記得了,小桃忠心耿耿給邪祟當狗,借它的力量,壓制我!”
“她給誰當狗?這地方老大是哪個?”
宋以清想要直接擒王。
“就是……啊!”書生話說一半,忽然手裏的筆穿透了他的手掌,屬于鬼的黑色霧氣快速揮發。
“我,我不敢亂說話了!不要殺死我!我只是想要去地府控告萬家害死我的人,我對你沒有任何意見!”
書生痛到顫,苦苦哀求。
接着他的身影消失。
宋以清伸手去撈他,卻沒趕上。
“段紅涯,這裏壓制你們的邪祟是什麽?”宋以清并沒有感覺到任何變強的氣場,它怎麽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書生給傷了的?
段紅涯搖頭,“我,我也不知道,我死了這麽久,是剛剛清醒了過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了,更不知道是誰一直壓制我。”
胥沉冷不丁冒出來一句:“真的不是你在這迷惑清清嗎?”
“想一起了!”宋以清也開始懷疑這個看起來柔弱可憐的段紅涯了。
“其實,是你一直壓制小桃,讓她做你的傀儡吧!”宋以清的彎刀抵在段紅涯的後腰上,把胥沉拽到自己身邊。
剛想動手制住段紅涯的胥沉只好繼續乖乖躲在宋以清身後。
沒事,總有他出手的時候。他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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