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天青色

第22章 天青色

人聲鼎沸, 河面微波漣漪，夜風緩緩吹過，揚起發絲，在臉側缱绻。

雲瓷後退半步的時候太倉促, 險些沒站穩。

幸好蔣嶼渡眼疾手快拉住她。

慣性使然, 雲瓷控制不住往前踉跄, 撲進溫暖清冽胸膛。

原本就已失控的心髒這下直接蹿到嗓子眼了。

臉頰貼在小叔的胸口, 好像能聽見他的心跳, 不過很快她只能聽見自己的了, 耳耳膜處的咚咚聲太激烈，簡直堪比搖滾樂。

雲瓷眼睛瞪大，大腦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找回理智後，她猛然站直。

她感覺到自己臉龐溫度在急劇上升, “...抱歉，小叔。”

懷裏的一團溫軟來的突然去得也突然，蔣嶼渡微頓, 片刻，嗓音微低，“無事。”

他短暫停頓, 找回先前思路，“剛才沒聽清, 你說想吃什麽？”

雲瓷微微低着頭，不讓他發現自己的紅蘋果臉, “我，那個我想嘗一下胡辣湯。”

蔣嶼渡皺了下眉, 看一眼她還包着紗布的手，“你的傷口才剛開始結痂, 辛辣刺激的食物最好要忌口。”

雲瓷還沒從方才的意外擁抱裏回過味來，思緒暈乎乎又飄飄然，大腦根本沒照常翻譯他說的話，只顫着睫毛喃喃應，“...噢，嗯。”

她垂眸話少的模樣映在他眼裏，成了被拒絕後的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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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嶼渡默然。

是他剛才的語氣是太嚴厲了麽。

小姑娘才經歷了不愉快的事，好不容易養好了點兒精神，因為這點小事鬧不開心，實在不劃算。

他拿她沒辦法，低頭，哄，“不是故意不讓你嘗，你的傷口還沒恢複，吃辣的容易讓傷口紅腫，到時候疼起來你又得難受了是不是？”

雲瓷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照常的話她大概會立馬懂事不再堅持，可他脾氣太好了，哄人的語氣讓雲瓷覺得自己好像在家裏。她忽然就想不那麽聽話，想小小驕縱一番，試探他的底線。

“可是，等我傷好早就離開這裏了，想想還是覺得好可惜。”

蔣嶼渡聽着她悶悶的聲音，心裏像是被揉碎了，很難生起氣來。

他難得頭疼，思考了半天，提出個主意，“那我在網上搜一下，試着學學，等傷好了給你做一份？”

嗯？還有這等好事！

雲瓷猛地擡頭，如果她有大象那樣的耳朵，此刻肯定要好好扇一扇，确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聲音比思維更快，話音落下，蔣嶼渡自己也愣了下。他偏了偏視線，輕輕咳了下，“之前沒有經驗，大概做出來味道也不怎麽樣，或者到時去外面買吧，不過味道可能沒有這裏正宗。”

雲瓷連忙擺手，“不不，只要是您做的我就覺得很好！...我，我的意思是說，去外面買太麻煩了，我們在家做方便一點。”

這話說得違心，在餐館打包明明顯而易見更省事。

但雲瓷笑得眼彎彎，态度不容更改。

話已經說出口了，總沒有反悔的道理。在雲瓷充滿期待的眼神裏，蔣嶼渡勾了下唇，應下這個承諾。

-

晚上回酒店，洗漱完畢後雲瓷溜到客廳，茶幾上放着買回來的水果，已經被蔣嶼渡清洗後放到果盤。

雲瓷打開電視，随便點開一個綜藝，邊看邊往嘴裏塞葡萄。

不一會兒，蔣嶼渡從房間出來。

他往雲瓷這邊走來，問她打算什麽時候回學校。

明天是假期最後一天，後天要上課了。

雲瓷想了下，“小叔您什麽時候回京市？”

“我要先回臨市一趟。”

方才助理來電，彙報了這兩天的工作進度，最後的簽字環節需要他親自到場。

“會議在明天下午，處理完後大概晚上的航班回京市，”蔣嶼渡考慮到她後天一早要上課，“如果你想早點回去，我讓人安排買票，明天從西城機場出發。”

想到明天又要分開了，雲瓷微微低落。

她輕輕噢了聲。

剛才為圖舒适，雲瓷拿了個墊子坐在沙發與茶幾的空隙，屈膝抱着，小小一團，蔣嶼渡這個角度正好看見她耷拉下去的腦袋，配合睡衣後面兩個長長的耳朵，活像只沒精打采的兔子。

來雲縣接人的是自己，現在要把人單獨送走的也是自己。

好像她狀态好點了，身邊不需要人随時陪着了，他就一副立即抽身的模樣。

“或者，”蔣嶼渡低聲，“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臨市？等開會的時候可能會無聊，到時讓人陪你出去逛逛。”

雲瓷沒想到還有這個選項，一下子擡起頭，不敢相信，“可以嗎？”

“...不過，會不會給您添麻煩啊。”

看她一下子來了精神，蔣嶼渡輕笑，“那你說說，能給我添什麽麻煩？”

雲瓷也笑了，杏眼變成一輪彎月。

“好！那我和您一起，明晚從臨市飛京市。”

要從雲縣離開了，雲瓷打算再去看一看況敏。況敏這邊因為父母都來了，再過兩天出了院打算回家休養休養，情況好些了再回學校。

翌日清晨，還在路上，雲瓷接到周以然的電話，得知他們竟然來了雲縣，這會兒剛到醫院。

“我正在來的路上，”雲瓷應着，“學姐病房是503，你們先上去吧，我馬上就到。”

挂了電話，蔣嶼渡問誰打來的。

“社團學長，”雲瓷解釋，“我們這次拍攝分了兩個小組嘛，學長他們在隔壁縣，沒和我們一塊兒。”

“他們任務更重，不過看消息說應該都完成了...學長在社團待的時間久，之前有過采景的經驗，雖然這次我們這邊出了點狀況，但他們那邊素材豐富，回去之後還是能剪好視頻的...呼，這樣一想就沒那麽焦慮了，至少沒拖累任務進度。”

這還是蔣嶼渡第一次聽雲瓷提起異性同學。

他沒有說什麽，十幾分鐘後到達醫院門口，兩人下了車。

503病房比之前兩次都熱鬧，另一小組的三個男生都來了，況敏的父母招呼他們坐，問他們喜歡吃蘋果還是香蕉。

雲瓷推門進去。

“雲瓷來了？”況敏媽媽看見她，微笑，把凳子讓出來，“正說你呢，快過來坐，蔣先生也坐。”

雲瓷向叔叔阿姨問好，一旁周以然站起來走到她身邊，“你沒事兒吧雲瓷？昨天知道情況後我們都吓壞了，偏偏節假日車票都沒了，我們搶了好久才搶到今早的——你還好嗎？”

周以然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量，“聽況敏說你也受傷了，哪兒呢？擦藥了嗎？”

雲瓷略微不自在，“沒事沒事，我傷得比較輕，多虧學姐當時一直護着，這兩天一直按時擦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周以然點點頭，注意到雲瓷身邊的蔣嶼渡，愣了下，“雲瓷，這是？”

“哦，”雲瓷微微側身，給他們介紹，“這是我小叔，家裏的長輩，他剛好在附近出差，知道我這邊發生的事就趕過來了。”

長輩啊，看着很年輕，感覺比他們大不了多少。

周以然想着，跟着雲瓷也喊了聲小叔，然後又轉而去跟雲瓷講話。

“哎呀，我老早就說你們兩個女生一組不好嘛，要是我跟況敏換一換，兩邊都有男生，好歹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你看看，現在還勞煩小叔也跑一趟，多耽誤人家工作。”

雲瓷看了眼身邊的蔣嶼渡，他面色淡淡，似乎...有輕微不虞。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如果不是，那他不開心的理由是...像周以然說的那樣嗎？

有點道理，畢竟他的确因為她耽誤了工作，雖然他沒責怪并且對她照顧周到，但其實都是他的教養使然。

雲瓷抿唇。

“你現在說這些有用嗎，事情已經發生了，”況敏不耐煩，“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馬後炮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打的什麽主意。”

“我，我打什麽主意啊，”周以然梗着脖子，嘴硬，“這不都是為團隊考慮嗎？你要是沒那麽堅持我早就調整人員了，看看，到頭來固執的苦頭誰吃了？”

況敏睨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活該是吧？”

“我沒這麽說！”周以然說不過，“算了，你是病號，我懶得跟你吵。”

他把盤子裏切好的水果遞到雲瓷面前，“雲瓷，吃水果。”

雲瓷道謝，但她不餓，讓幾個男生吃。

“對了，明天不是要上課了嗎，我們買了下午的機票，”周以然對雲瓷說，“你跟我們一起回呗？”

雲瓷有點遲疑。

她昨天才和蔣嶼渡商量好的。

“那個，我可能晚上再回去。”

“為什麽？”周以然不理解，“咱們都是回學校，本來就說好的統一行程嘛，你一個人滑單線又出事了怎麽辦？”

他看雲瓷還在猶豫，又忙說，“等落地京市後咱一起打車回學校，時間還早的話一起整理素材初步剪輯下視頻，星期一開始大家又要忙專業課，這一耽誤又得等下周末，咱得抓緊時間啊。”

涉及到剪輯任務，雲瓷不好再拒絕了。

她扭頭去看蔣嶼渡。

方才的對話蔣嶼渡都聽見了，這會兒看她的眼神，怎麽會不明白她的意思。

氣氛微妙停頓，半晌，他低聲。

“我已經讓助理訂好票了。”

雲瓷愧疚。

雖然她很想和他再多待一會兒，可是學長這邊...而且，學長剛剛的話提醒了她，小叔本來就是去工作的，她耽誤他這麽久，最後還要跟着他一起去，他面上不說，也許其實是覺得不好拒絕。

心裏千回百轉，最後她嗫嚅着開口，“...我還是跟學長他們一起回去吧，早一點回去把素材整理一下，可能要麻煩您助理把機票退一下了，抱歉抱歉。”

“小叔您就放心吧，”周以然笑着說，“有我和另外兩名學弟在，一定照顧好雲瓷。”

他說話間手臂搭上雲瓷的肩膀，佯裝像兄弟一樣自然。

雲瓷身子一僵，輕微掙了下。

“抱歉啊，”周以然察覺到立馬松手，指着另外兩名男生，笑着撓撓頭，“這幾天跟他們處慣了，一時沒注意。”

他說成了無心之舉，雲瓷也就一笑帶過，“沒事，不用在意。”

其他兩個男生打開手機幫雲瓷買了票，又在商量值機的事。

蔣嶼渡見他們聊笑，面色沉靜無瀾。

他想起剛接到雲瓷的那天晚上，她做了噩夢，醒來後眼角挂着淚，抱着他鑽進懷裏，溫軟的身子随着小聲嗚咽輕輕顫抖，讓人心軟得一塌糊塗。

那時候她全心全意只依賴他。

可現在，平靜的相處時光被外來者打破。

他漠然看着周以然，後者的目光停留在雲瓷臉上一瞬不移。

俏皮又漂亮的小姑娘，受同齡男生喜歡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只是親眼看見才發現感官如此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