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月色被打撈起

第57章 月色被打撈起

如果她介意, 他可以不和別人講話。

這種約束太自覺,她甚至都沒開口提。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擁有卻不敢開口索要的特權,如今他二話不說交到她手裏。

這種感覺太不真實,感覺像在做夢。

應該是從回國開始, 和他的所有交集都像處于夢境。

她曾經對這渴望而不可得的東西拼盡全力争取, 但收場慘淡。

如今來得太輕易, 反倒讓她不知所措——以往留下的傷疤出于自我保護不斷提醒她應該規避, 而潛意識裏的情感卻始終推着她小心翼翼靠近。

兩支圓舞曲如同踩在棉花上, 輕飄飄。

整個夜晚像是穿梭回過去的幻境, 眼睛一睜一閉,新的生活一天天接踵而來。

幻境後遺症還在腦海殘留。

窗外蕭條的樹枝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最後一片泛黃的樹葉飄零打轉兒,寂靜落地。

雲瓷托腮, 望着辦公室外矗立的老樹,陷入怔忪。

方才蔣嶼渡給她打了電話,挂斷後, 她就忍不住發了呆。

那晚的禮服和珠寶,她換下後裝好,打算托人送回品牌方。

“給了你的東西就是你的, ”蔣嶼渡說,“收下就好。”

雲瓷垂眸, “可我平時用不上。”

而且,太貴重了。

但蔣嶼渡已經買下, 他看了看助理收到的禮服盒,轉頭對電話那邊, 聲線溫柔,“就當是我送你的禮物, 收下好不好?”

雲瓷的防線稍許松動,猶豫之際,又聽他說,“這次送的不太用心,下次給你更好的,嗯?”

比起她親手做的鑰匙扣、瓷杯,他就是把全世界最昂貴的禮物買下,也顯得誠心不夠。

獨特的心意與甘願花費的時間,是萬貫錢財怎麽也比不上的珍寶。

明明是含着歉意的語氣,又因磁性微沉的嗓音渲染,生出一種迷人的不容置疑,讓人難以拒絕。

像是細微電流鑽進耳朵裏,雲瓷手背碰了碰臉頰,察覺不争氣,悄悄拿起保溫杯,用其外壁降溫。

她輕輕嗯了聲,答應了。

蔣嶼渡給助理一個手勢,助理心領神會,拿着禮盒退出辦公室,立馬準備寄回給雲小姐。

偌大的辦公室很安靜,蔣嶼渡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最近工作忙不忙?”

雲瓷攬着軟軟的靠墊,唔了聲,“還好,沒有很忙。”

大概因為是在上班時間,周圍有人,她聲音放得輕,聽起來很乖軟。

蔣嶼渡俯瞰窗外錯綜交雜的街道,深邃的眸光微湧。

他喊了聲雲瓷的小名。

她輕輕應,“嗯?”

那絲上翹的尾音不自知洩露缱绻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腦袋。

蔣嶼渡脖頸上那塊性感的凸起微微滑動。

“天氣預報說,周三晚可能下雪,”他嗓音溫啞。

“葭葭,是初雪。”

雲瓷握着手機,張了張唇,沒出聲,怯怯垂下眼。

她撚着小豬靠墊的小尾巴,聲音低低的,“初雪怎麽了?”

初雪,在愛情裏代表着浪漫和詩意。

誰都沒開口說明,想法卻都心照不宣。

即使隔着電話,雲瓷的語氣還是能讓人聯想到含羞草縮攏葉子的模樣。

蔣嶼渡輕輕一笑。

“初雪那天,想和你約會,”他壓低聲音,似在同她耳語,“可以嗎?”

雲瓷覺得自己的耳朵熱起來。

她還是不太能習慣他不加掩飾的直白。

心裏彈起了琵琶曲,嘈嘈切切倏而又低語,大珠小珠滾落玉盤的清脆聲,與她的每段心跳頻率重合。

松動是不聽使喚的,但偏偏她不想這麽輕易就答應。

“天氣預報不一定準的,”她嘟囔,低頭,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真下雪了的話,我再納入考慮。”

然而周三那天事情太多。

先是關于漢斯那邊的合作。晚宴那天談話後,漢斯态度緩和,雙方正式約談的時間定下後,李坤讓曲袅袅和周宇務必好好準備,千萬別出岔子。曲周二人也的确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為準備資料連續加了好幾晚上的班。

漢斯最後接受重新拟用瑞斯的翻譯團隊,簽下三年合作約。

曲袅袅和周宇滿懷期待等着李經理兌現承諾,卻遲遲沒收到音信兒。

正想要不要旁敲側擊去問問,卻等來了李坤升職的消息。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竊取功勞這種事,在職場上實在是家常便飯。

曲袅袅不甘心,豁出去似的闖進經理辦公室。

十分鐘後,她紅着眼睛出來。

雲瓷在外面參加完一個會議後回來,就看見曲袅袅在工位上抹眼淚。

“哎喲喂,姑奶奶你先別哭了,”周宇正遞給她紙,望了望四周,悄聲,“他們都在看呢。”

竊竊私語的人不少。

“看怎麽了,又不是我們做錯事,還怕人看嗎?”曲袅袅抽噎着怼他,接過紙擦眼淚,“就是要讓他們看看這不公的世道。”

他們幾人為漢斯的事忙活好半天,這會兒是這樣一個低迷的狀态,不用明說,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宇無奈嘆了聲氣,“可你以為他們會同情我們嗎,指不定覺得我們傻呢...也難怪一開始他們都不積極,只有咱倆,還有雲瓷...哎。”

曲袅袅肩膀一抽一抽。

雲瓷蹲下來,拍拍她的背。

“袅袅,李經理剛才都跟你說了什麽啊?”

提到這個,曲袅袅嗚咽聲更重。

卻也只是一瞬,她很快就收斂住,因為不想惹來更多的麻煩。

斷斷續續聽她講完經過,雲瓷眉頭蹙起。

做為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員工,有太多命脈握在領導手裏,若為出一時之氣把人給得罪了,未來好長一段時間都要過苦日子。

“算了算了,不就是少了點兒獎金嘛,也怪我們太傻沒留個心眼兒,”周宇嘆氣,“以後汲取教訓,別再踩同樣的坑了。”

他提議:“好歹咱們辛苦這麽久,自己犒勞一下自己吧,今晚一起吃頓好的?”

曲袅袅抹着眼淚點頭。

她實力演繹什麽叫化悲憤為食欲。

小龍蝦的殼兒堆成一座小山,吃光了兩大盤後,她招手讓服務員再上一份。

“再拿兩罐啤酒青島啤酒,謝謝。”

雲瓷和周宇看着她慢慢脫下浸滿油的手套,目瞪口呆。

“瞧我做什麽?”曲袅袅看看他倆,喝了酒,她眼神有點呆滞,舌頭捋不太清楚,“我剛才很有禮貌吧?還說了謝謝,服務員小姐姐還朝我笑了一下...嗚,我真是個好人,說話好聽,工作也踏踏實實,從沒幹過缺德的事...我這麽好的人,我這麽、好、的、人!嗚嗚為什麽要承受這樣的不公啊,本來想着發了獎金終于有點存款了...結果、結果現在,交了房租錢包又空空...”

“我就是想在京市過得稍微輕松點兒,怎麽就這麽難啊...”她說着說着,頭枕着胳膊趴在桌上,淚水從眼角安靜地淌出來,“照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我才能在這座城市紮根...”

三人都很沉默。

周宇偏過頭,手握着成拳。

他的現狀何嘗不是跟曲袅袅。

不公,潛規則,一次又一次方向與希望不定的摸爬滾打...

有什麽辦法呢。

這是唯一的路。

“雲瓷,抱歉啊,”他情緒不像曲袅袅那樣外露,收斂心神,他轉頭朝雲瓷歉疚一笑,“辜負了你在蔣總那兒讨來的人情,也辛苦你陪我們白忙活一陣了。”

雲瓷擺擺手,“都是同事嘛,能幫到的地方就幫一幫,不用客氣。”

她其實沒做太多,不過是要到了邀請函,後面做了點兒資料,大部分任務都是他倆完成的。她知道,對于他倆而言,能多一點收入生活就要輕松一點,即便是今天這事沒發生,雲瓷也只打算從報酬裏抽薄弱的一小部分,大頭本就屬于他們。

盡管在努力調節情緒,但心裏的失落沒有完全消散,這場聚餐的氛圍,底色還是低迷的。

孟清瀾打來電話。

周圍太嘈雜,雲瓷跟他們說了聲,拿着手機到外面去接。

一出去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下雪了。

漫天的飛雪,剛下不久,落到地上就化了,還沒堆積起來。

雲瓷又折回室內,在人少的樓道上接聽。

母女倆有一兩個月沒單獨通過話了,先前雲瓷給姥姥姥爺視頻時,會順便和邊上的孟清瀾說說話。幾次都是她主動,孟清瀾回答都是淡淡的,冷冷的。

這次竟然主動打來。

果然,是有事而來。

“你和雲朝塵聯系了?好端端的,回南州幹什麽?你那公司不是在京市嗎?”

“媽,”雲瓷被她這劈頭蓋臉一串質問弄得無奈,“我只是去出個差,不是專門去找他的。”

“放心,沒想要認祖歸宗。”她望着窗外的街道,語氣帶點兒嘲諷。

孟清瀾安靜了一瞬。

“你都知道了?”她猜到父女兩人一旦見面,雲朝塵很可能會給雲瓷說當年聯系過但沒聯系上,而這都是她阻攔的。

雲瓷嗯了聲。

“我那時候,那時候是為你着想,”孟清瀾少有的氣勢不足,“他給你打電話能說什麽?我就是覺得...”

“媽媽。”雲瓷打斷她的話,深呼吸,最後,輕輕地嘆了口氣。

“我沒有怨你,”她說,“我知道,當時情況太亂了。”

原本以為女兒會責怪,會争吵,或者會冷戰——就像這幾個月以來一樣,刻意賭氣不講話。

卻沒想到雲瓷就這樣平靜地原諒了她。

這實在出乎意料。

孟清瀾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在南州見面時,你爸都跟你說了什麽?”她半晌,開口問道,“沒為難你吧?”

後面半句話一出,雲瓷莫名心就軟了。

“沒有,”她輕聲,手指在起霧的窗戶上畫着圈圈,“就随便敘敘舊,沒說什麽重要的。”

孟清瀾沉默。

昨天雲朝塵突然聯系她,說跟雲瓷見面的事,又說了一些關于財産繼承的問題,說原本給雲瓷的那份不會少。說完這些,他提出想從她這兒得到雲瓷的聯系方式。

財産繼承?

雖然現在的生活算不上奢侈,但雲瓷不缺錢,父親那邊的財産...她其實不屑拿。

可這是她本應享有的權利,放棄的話,只能便宜別人。

“這件事上他挺積極,”孟清瀾有點奇怪,“他在打什麽主意?不會是想讓你回南州,回他們雲家?”

“這我不同意啊,雲瓷,財産該是你的你就接着,但你別跟他有什麽過多的聯系。”

她驟然提高警惕的語氣,讓雲瓷有種熟悉的壓迫感。

“我知道,”她嘆氣,答應着,“我都這麽大了,可以獨立生活,又不用依賴他。”

話是這樣說,但孟清瀾似乎還是不放心,字字句句裏的叮囑提煉出來,還是在責怪她不商量一聲就回了國。

“你說你跑那麽遠做什麽?離我和你姥姥姥爺這麽遠,想追求獨立也不至于這麽偏激吧?”她說起這話來和之前一樣的味道,指責裏帶着埋怨,“我現在真是越來越不懂你心裏在想些什麽,一點也沒有以前乖了。”

站得有點久,雲瓷累了,蹲在路邊。

手機貼在耳邊,她靜默許久。

不想再這樣互相指責下去了,盡管媽媽有時候會強加她的意願在自己身上,盡管她心裏還有怨言...但這時候說出來只會讓矛盾更激烈。

幾個月的冷戰已經足夠讓人疲憊了,雲瓷有點貪戀幾分鐘前她們母女倆難得的心平氣和的時光。

“媽,”她微微垂眼,出口的聲音軟軟的,“您...就不想問問我最近的工作生活嘛?”

本來想說,您想不想我,可太久沒親昵,有點不好意思。

但雲瓷在心裏想,只要媽媽順着問了,只要媽媽說了關心她的話,那她就不管其他什麽了,直接說我想您,我知道您就是怕我待在國內不回去了,您放心只要我休假就會回去陪您的...

心裏還在默默下決定,孟清瀾聽了她的話後,回答道:“剛你不還說自己獨立嗎,不是想證明自己嗎,那我需要問什麽。”

訓斥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孟清瀾正不爽,哪裏想得到女兒說這話到意圖。

她還繼續補充,“進職場這麽久了,遇到過委屈吧?你要是在倫敦工作,有任何問題家人都可以幫忙解決,現在倒好,孤零零一個人在那邊,你說你這不自找的嗎...”

雲瓷那點兒傾訴表達的欲望被熄沒了。

是是是,她自讨苦吃,所以遇到事兒還是自己咽好了,說了還會多一頓數落。

挂了電話,回到原來的位子,曲袅袅在剝新一盤的小龍蝦,手邊連着幾罐酒,周宇在陪她喝。

“快吃快吃,別客氣,今天我請客,”曲袅袅大手一揮,潇灑乘着醉意一瀉千裏,“既然省不出錢,那就大大方方地用!老娘今天不爽,就要花錢讓自己爽!”

是啊,今天工作上遇到的事兒蠻糟心的。

又想起領導搶功這件事,加上孟清瀾方才說的話,雲瓷心裏被接電話前更悶。

跟最親的親人有隔閡,情緒都沒個出口。

她伸手去拿過曲袅袅手邊的易拉罐,“這瓶沒開過?”

“沒,”曲袅袅見她也要一起喝,心裏高興,“好!雲瓷你一定沒試過啤酒配小龍蝦,我跟你說這感覺太妙了!今天我們三人就一醉方休!”

消消愁而已,雲瓷保留了一點理智,想着小酌怡情就夠了。

但她酒量不好,沒多久,就覺得自己微醺了。

“雲瓷你怎麽停了,”曲袅袅面色酡紅,皺眉看她,轉身去拿新的一瓶,“再來再來,繼續。”

雲瓷擺手說自己不喝了。

她現在已經有輕飄飄的感覺了,再繼續下去,待會兒不知道該怎麽回去了。

“你也少喝點,”她勸曲袅袅,“吃點兒清淡的,歇一歇。”

晃了晃腦袋,雲瓷呼出一口氣,用力眨了幾下眼,摸起一邊的手機。

打完電話回來就一直沒碰,這會兒解了鎖才發現有好多消息。

消息最多的是蔣嶼渡。

他還打來幾個電話。

大腦混沌,雲瓷一時沒想過來他聯系她有什麽急事。

還是回了個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

“總算接電話了,”他聲音有不易察覺的急,“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吃飯,和同事一起。”雲瓷望着窗外飄飄揚揚的雪,遲鈍回答。

等等,雪。

她忽然想起來什麽。

“你,你現在在哪兒?”她問。

蔣嶼渡在瑞斯樓下。

初雪傍晚才降臨。

他開完會後,透過走廊的玻璃看見外面漫天飛舞的雪。

給司機放了假,讓他今晚不必接送,蔣嶼渡自己開車到了瑞斯。

這幾天雲瓷在幫同事整理資料,走得都有些晚,所以他将車停在路邊,靜靜等着。

一個多小時過去,雲瓷還沒出來。

想打電話,但怕打擾她工作,他只發了條消息詢問。

她沒有回複消息。又一個小時過去,聊天框始終沒有動靜。

連續打幾個電話過去也不接,蔣嶼渡皺眉,開始擔心了。

正想直接問問她上級她是否還在公司,雲瓷就回電了。

原來她忘記了他們的約定。

雲瓷一拍腦門兒。

她竟然忘記了。

心裏隐隐有歉疚,她将手機緊緊貼在耳邊,“你還在那裏嗎?等我一下,我...”

“沒事,”蔣嶼渡安撫,讓她不要着急,“把你的發我,我開車過來。”

雪花飄落,地上鋪了一片白,踩上去很軟,有稀松輕響。

降溫了,雲瓷從飯店出來,把手臂上的外套披好,圍巾繞好。

臨近目的地,蔣嶼渡減緩速度。

沒花多少功夫,他看見飯店門口站着的雲瓷。

大概是冷,她兩只手揣在兜裏,朝空中呼出一口氣,盯着白汽發了會兒呆後,半張小臉隐匿進圍巾裏。

蔣嶼渡停好車,大步邁過去。

“這裏冷,怎麽不在裏面等?”

雲瓷仰頭看了他一眼,又斂眸,盯着地上,“在裏面怕你找不到我。”

他一時半會兒沒出聲。

雲瓷長翹的睫毛簌簌扇兩下,試探着,擡起眼眸。

“...不好意思啊,今天事情有點多,我一時沒想起來,”即使對方是別人,忘記了約過的事,她也會覺得歉疚,“你等很久了嗎?”

蔣嶼渡看着她,她發絲上沾了一粒雪,“還好。”

本來也是他沒提前打招呼過去的。

“喝酒了?”他問,“是部門同事聚餐?”

雲瓷搖搖頭,說就三人,剛才下來的時候,周宇結了賬送曲袅袅回家了。

“周宇,上次去慈善晚宴的男同事?”蔣嶼渡問。

雲瓷點頭。

蔣嶼渡表情微微沉。

他不太确定,那人現在對雲瓷是何想法。

但好歹是三個人。

特意說些什麽顯得他斤斤計較,蔣嶼渡索性就不提,轉身,“走吧,去車裏。”

雲瓷跟在他身後。

方才注意到他細微的神色變化,她覺得他是不開心了。

至于緣由,她覺得肯定是因為自己。

雖然那天也沒有明确答應吧,但天氣預報說的靈驗了,結果她不但沒考慮,連消息都不回,讓他坐在車裏等了好幾個小時。

說來是他在追自己,她其實也可以不必愧疚...或者她再講一遍不好意思,他是不是就不好意思再生氣了...

難為雲瓷用酒後暈暈的大腦嚴肅思考,下雪天路不好走,她又暈乎乎的,踩了一塊兒松陷的雪,差點失去平衡。

走在前面的蔣嶼渡忙扶住她。

雲瓷一頭栽進他懷裏,額頭撞到堅實的胸膛,眼冒金星。

她捂着頭輕呼,蔣嶼渡分開她的手,在她額頭紅紅的地方輕輕揉了揉,“小心看路。”

“路太難走了...”她小聲抱怨,表明不是她的錯。

小姑娘溫軟的語氣裏透着被撞疼的委屈,蔣嶼渡替她揉完額頭,輕輕吹了吹。

說來是他不對,走太快,沒顧及她。

他看了眼她的高跟,這在雪地裏的确不好走。

“我牽着你走,好不好?”

雲瓷懵懵擡頭,“嗯?”

大腦遲鈍,明顯是沒聽明白。

蔣嶼渡俯身,目光柔下來,和她平視。

“想牽你的手,”他耐心十足,“可以嗎?”

雲瓷望着幾十米開外的車,“可是,很快就到了。”

“但萬一你再摔怎麽辦。”

噢,原來是怕她摔。

額頭的痛感還沒完全消散,雲瓷不想再體驗一次摔進雪地的感覺,權衡之後,她點頭。

她把手放進他的掌心裏。

男人的手掌溫暖太多,出于本能,雲瓷不由又往裏探了探。

軟嫩小手就這樣鑽進來,乖乖牽上。

蔣嶼渡微怔,回過神來,他盯着她泛紅的臉頰,輕笑。

“葭葭,你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雲瓷懵然的表情,緩緩變嚴肅。

“沒有。”她被說酒量差,不太高興。

蔣嶼渡覺得她這副模樣實在可愛。

“好,那就沒有。”他哄,将她的手握緊,放進自己大衣口袋裏。

兩人牽着慢慢往前走。

雲瓷專心低頭看路,沒注意蔣嶼渡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的手背。

走了兩步,蔣嶼渡扭頭,跟低着腦袋的雲瓷說,“你的手和以前一樣小。”

過了這幾年好像都沒變,他輕輕松松就能全裹住。

雲瓷輕輕蹙了蹙眉,仰頭,輕醉的雙眼盯着他,提出疑問,“你以前又沒牽過。”

想到這裏,她簌簌的睫毛垂下。

“你沒牽過,”她陷入回憶裏,語氣有悵然的失落,“我記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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