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毒刺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
大腦會自動把不喜的記憶隐藏在腦海深處,假裝自己從來沒有過那段悲慘令人笑話的歷史。久而久之,怕是會連自己都不确信它的真實度了。
許稔并非這種憶甜忘苦的人。
他連十四歲時被當時的父親用板磚拍成腦震蕩的那些黑暗都記得一清二楚。可偏偏面前這個人,他是一分一秒也不想記起。
“陸……琛。”
“是我。”
面前那個看起來頗為冷淡的男生答道。
“你就是新篩選出來的鼓手?”林執笑着上前,伸出手就想與他碰拳,“恭喜你啊!”
陸琛卻像沒看到似的,視若惘然,眼都沒擡一下,掉頭就走,回了架子鼓旁。
“不是,”林執有點兒尴尬,“這兄弟脾氣挺大。”
“沒事。”吳簡一旁安慰,“可能人性格就那樣吧。但他鼓打得是真好。問了好幾屆師兄和俱樂部的,指名道姓說破曉沒他可是虧大發。至于脾氣,你看人家許稔不也是文靜性子。”
許稔正在一旁坐着擦拭手裏的琴弦,聞言擡起頭望了他們一眼,禮貌笑笑,也沒出聲。
許稔能一樣嗎,林執憋在心裏沒說出口,許稔一看就只是內向了點兒,相比這位陸琛也溫和太多了吧。
不過人員都已經定了,陸琛的打鼓技術也确實沒話說。他邊想邊拍了拍手,看周圍三個都已經停下了手裏撥弄的樂器,才一躍坐在空課桌上,沖他們肆意地笑了起來。
“都是因為熱愛音樂結緣,那麽大家今天能聚在這兒,就是對實力與潛力的雙重肯定。”
“希望從今天起,我們都能把‘破曉’當作一個新起點,新開始,去沖破每一次黎明前的黑暗。”
“那麽今天,”林執說着伸出了手,三人也相繼走前,伸出右手疊放在他張開的手掌,眼裏滿是希冀的光。
“我宣布——‘破曉’樂隊,正式成立!”
其實林執說的大半都對,樂隊一共四個人,有一半兒都是悶葫蘆,好在剩餘的一半還是健談活潑的性子。除了歌曲磨合練習,他們幾乎花了足足兩個月才慢慢熟起來。
許稔也在這兩個月發現了許多不一般的小細節。比如吳簡看起來大大咧咧卻有一顆喜歡粉色的少女心,鋼琴架子買粉色也就算了,邊兒上還得擺個hellokitty的小陶瓷兒。比如林執一直沒有女朋友的原因估計是別人都抱着吉他給女孩兒唱民謠情歌,他一天到晚拿着貝斯說什麽也只唱搖滾,花前月下還跟女孩兒吼“我像風一樣自由”
......
還比如,憑他小時候來的直覺,他總覺得那位叫陸琛的鼓手,好像整天都藏在架子鼓後,偷偷看他。
很奇怪的感覺,并且有點兒......不舒服。
他這麽想不是沒有原因的。他跟陸琛高二分班的時候恰巧分在了一個班,平時也不來往,只是在樂隊組建之後才偶爾有聊那麽幾句。許稔喜靜,平時冷着張臉,在班裏也少與他人來往,玩兒樂隊後的成績卻照樣令那些兢兢業業了大半學期的人羨慕甚至,生妒。
他和陸琛熟起來也少不了這個原因。
那是上學期快結束的冬天。
榕中一位曾教授過他們那班的德高望重的老教師突發了疾病,身邊又剛好沒人照顧。全班自發集體捐款,在星期五上午收了齊,就放在班長那兒,等着最後一節英語聽力考完後就跑去醫院捐了去。
英語聽力時候他們都沒帶書包,還是留在了教室。問題出在放學後。那粗手大腳的班長回的時候發現班門他忘了鎖,條件反射查看了下書包,卻發現包裏捐款真不翼而飛,沒有影蹤了。
他吓得趕忙把班裏人全扣下來,厲聲盤問,“剛剛是誰拿了書包裏的捐款?”
無人應聲。
“那有誰回過教室!”
後座頭暈暈乎乎的許稔一點一點,皺起了眉。
他早起就有點兒感冒,從第三節一下課就自己一個人去了醫務室,聽力也沒來得及去。吃了藥就回了班好好趴課桌趴到了下課。剛出了班門就被班長給緊急叫了回來。這上個問題問了“偷”,下個問題的答案不言而喻,卻是狠毒地把所有矛頭都轉向了他。
他是得罪了誰啊?
許稔絞盡腦汁着,卻還是城實地把手舉了起來,“我。”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聚焦,許稔頓時覺得自己變成了屠宰場裏瑟瑟發抖的羊。
“看不出來啊,”班長還沒發話,一旁的體委陰陽怪氣開了口,“我們許同學愛好還真是多姿多彩......不僅喜歡搶人女朋友,還喜歡搶錢?”
“人看着是挺冷的,沒想到還真這麽不要臉呢?”
這話說完許稔倒是完全清醒了。
這體委人長得挺精神,倒是完全看不出來內裏卻是個貨真價實的傻逼憤青。許稔沒記錯的話,體委女朋友是跟他表過白沒錯,可他一不認識二沒搭理,搶女友一說自然是信口開河。至于搶錢——
“沒證據的話,在我看來都是無稽之談。”許稔眼皮都沒擡一下,輕聲道,“我是回了班沒錯,可我從沒靠近班長的課桌。”
“不可能——”
許稔煩不勝煩,就想撇了頭再躺一躺,卻突然有個聲音清清冷冷插進來,替他回了嘴。
“你說得這麽篤定,莫非你又什麽證據?”
是陸琛。許稔大感意外地擡起了頭。
“憑,憑什麽沒有?”體委對這個突然插進嘴來的陸琛失了幾分底氣。畢竟好歹許稔只是個沒什麽背景的轉校生,而陸琛背後好歹有他家公司支撐,是人都懂及時止損,多得罪并不是什麽好事。
“什麽證據?”陸琛說得不緊不慢,倒像是在逗小孩兒玩兒一樣。
“你翻他書包嘛!”體委臉上隐約有絲興奮,“他沒來得及走,那錢的話肯定在他書包裏啊。”
許稔突然有種預感,他被人下了一計。
他是午宿生,中午離開教室并不用帶書包,剛剛一回來就趴,也确實沒有再去翻碰。如果真有誰把那些錢款偷偷塞進了自己書包......那他絕對逃不了這背黑鍋的命。
“真的?”陸琛邊說邊走向許稔,臉上還是沒有什麽表情,“那你可得看好了。”
許稔還沒來得及給陸琛打個手勢甩個眼神示意,他就已經走到許稔身旁,拿起書包就那麽一拽。
然後側臉,勾唇,緩緩露出一個只有許稔的角度才能看見的深意微笑。
“你看,”他的書包沒有跟預料中一般塞得重重的,只是跟平時一樣很容易就背起,陸琛還細心地打了開,證明裏面只有幾份常用資料和試卷。
“你剛剛,怎麽說來着?”他擡眼瞧向體委。
“不可能!”體委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似的看向了許稔,“你一定是轉移了!你是不是又藏哪兒了?”
“你什麽意思?”陸琛笑了。
許稔印象中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陸琛笑,笑聲涼薄,還帶了點兒令人生寒的意味。
“說了這麽多你怎麽就不提提,”陸琛鷹隼般的眼神刺向他,“你的書包呢?”
“這......”體委突然愣在原地。
他一回班就只顧着開怼許稔了,卻忘了往自己書包裏瞟一眼。
可陸琛為什麽會突然提出來?
他好像什麽都知道似的!
豆大的汗珠沿體委的額頭滾落。
“所以,你不敢拿——”陸琛向前踏了一步,輕蔑的笑容躍然而上。
“又是為什麽呢。”
事件的最終以從體委書包裏翻出了那筆捐款作結尾。事後盡管體委失口不認,但證據就在眼前,他百口莫言。
“你怎麽知道他是故意诋毀我?”
“我看到了。”陸琛輕描淡寫,“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他走了之後把錢調換也是我做的。怎麽。”
他勾起一邊嘴角,“看不過?”
“不是,”許稔否認,“體委本來就是錯的一方,你替我掰回了全局,我還應該感謝你才是。至于你是怎麽做的,我自然沒資格過問或是批判。”
其實許稔當時沒開口。
他真正想問的是,你當時為什麽會在場?
他明明是一個人去的醫務室,卻還是和平時一樣感覺有眼神一直放在他身上。如果說,陸琛那時候就在了?
但許稔還是只當自己是疑心太重。畢竟陸琛在整件事情裏只是單純的幫了他,實在找不到其他可疑的點。
他們從那件事起開始關系轉好,雖然整天還是沒什麽話講。但許稔總覺得陸琛不知為何太過了解他,說了上句便猜得到下句,就好像——
就好像是另一個自己似的。
這種想法似乎有點滲人。但許稔并沒有形容錯誤。
甚至于到那個至關重要的省級音樂選拔賽決賽日期出來後,許稔一度慌了神。
那個日子他絕對沒有空。他甚至當時就想告訴林執,可以臨時找其他吉他手應付一下也好。無論如何都是他對不住整個樂隊。
“決賽有什麽問題?”
可那時候陸琛看出了他的異樣。
許稔到今日都還後悔的是,他沒有看出陸琛問他時隐不住眼底興奮罪惡的目光,像毒蛇出洞,如影随形。
作者有話要說: 艱難地選擇繼續日更
差點貼錯章節(因為不想承認快沒存稿了:)
有些地方沒改好寫得挺亂我…等回家改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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