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紀路舟都快忘了自由是什麽感覺了，這一年多以來，他被困在這個地下室的小房間裏，看向窗外時只能看見樹木的枝幹，偶爾能望到樹的另一側垂下來的樹葉。若是能看到花，那便是上天對他最好的賞賜了。

昏暗的房間的地板上映着層層樹影，像極了一雙被折斷的翅膀，又或者說他本來就沒有翅膀。

他阿姐的慘叫聲随着海浪的聲音在他耳邊此起彼伏，一個A級的alpha在經受過非人的折磨後又被生生地挖去了腺體，而持刀人是她最疼愛的弟弟。

他親手捏碎了他阿姐的腺體，在仇寒沙的眼神下，将血肉模糊的腺體硬生生地塞進了嘴裏，頂着反胃的惡心感将其吞咽了下去。血絲順着嘴角流了下來，落在了沙礫裏，一同落下的還有他作為人的尊嚴。

那是他第一次去看海，也是最後一次去看海。

紀路舟眼裏泛着苦澀，其實他還是想再看一次海

在海邊，浪花是自由的，海鷗是自由的，海裏的生物也是自由的，就連海灘上的沙礫都是自由的。

即使會感覺到很疼，但那也是自由的疼痛。

仇寒沙在這兒待久了，也覺得無趣，便打算起身要走，卻聽到紀路舟輕聲問：“他是叫喬淺北嗎？”

紀路舟話音還沒落完全，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下一秒他的喉間被死死地扼住，壓迫性的陰影籠罩着他，他被狠狠地按在了被褥裏，無法動彈。

“誰告訴你的？”仇寒沙身上的信息素發出危險的信號，扼住他脖頸得那雙手逐漸收緊，仿佛下一秒就會掐斷他的脖子。

紀路舟覺得渾身的氣血都湧在了被扼住的部分，能呼吸到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仇寒沙散發出來的信息素刺得腺體發燙發疼，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冒出，求生的本能讓他扒住仇寒沙的手。

可是AO之間的力量太過于懸殊，更何況三A級的omega對自己的alpha有着高度的臣服，他無法拒絕仇寒沙的一切動作。

“說！”仇寒沙手上的力度越收越緊，身上的信息素從危險升級為壓制，是無法防抗的壓制，眼神更是狠厲，絲毫沒有一點兒溫情模樣。

在信息素的壓制下，紀路舟渾身都疼，疼痛快要把他拆散了，可仇寒沙的信息素還是不留情面的威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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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鹽的味道裏是無法忽視的檸檬味，還有一點兒不可察覺的喬木味道。

他艱難地說出倆個字：“先......生......”

紀路舟很确定仇寒沙聽懂了他的話，可他依舊沒松開脖頸上的手，強烈的信息素也沒收回去，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獵物，而他盡情地玩弄着他的獵物。

而讓他感到絕望的是，在仇寒沙的信息素攻擊下，他居然出現了發情的跡象，檸檬的味道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在空氣中不要臉地勾着海鹽。

可上一秒存在感極強的海鹽信息素，下一秒就消失得蕩然無存。

紀路舟臉上出現了失落和空虛得神情，他自己為這種變化感到惡心，惡心他自己。

仇寒沙嗤笑了聲，扼住他脖頸的手慢慢地撫上他潮紅的臉頰，有些親昵地說道：“真的是一個小騷貨。”

然後眼裏的溫度瞬間消失，将他的臉甩到一邊，似在丢一個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惡心的垃圾。

從他身上起開離他遠了些，單腿支起靠在床頭，順手地拿起床頭櫃上的雪茄，可又似乎想起了什麽，将已經送到嘴邊的雪茄又放了回去。

他看了眼因為得不到信息素而痛苦的紀路舟，眼裏出現了些笑意，見他露出的肌膚白裏透粉，又有着青青紫紫的痕跡，身體裏的暴虐因子得到了很好的滿足，語氣都輕松了許多，“你倒是說說，我是怎麽告訴你的？”

紀路舟張口卻未說出一句話，倒是無法遏制的喘氣，甜膩膩的，讓人聽了生厭。

仇寒沙冷厲的眼神中出現點兒笑意，是那種看着寵物時不自覺露出的笑意，是居高臨下的，是帶着主導地位的。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将身體裏燥熱壓了下去，或者說是仇寒沙大發慈悲将帶着引誘的信息素收了回去。剛打算開口時就見仇寒沙擺擺手，臉上是“看夠了”的表情。

也對，他只是仇寒沙的寵物，主人願意留下來不是聽寵物辯解的，而是因為主人覺得這個寵物能愉悅自己，愉悅夠了，便可以離開了。

畢竟寵物在主人那兒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一個寵物沒了，還有千萬個寵物等着主人挑選。

那扇門在月光下從外面被人打開了，他費力地轉身看向門口，暖光瞬間沖散了一小片涼意，卻也顯得窗戶邊上的月光更為寒冷了。

發/情的跡象褪去，只剩下一片荒蕪，熱風吹起，帶起一片沙塵後又悄然落下，凄涼得如同什麽都沒發生過。

紀路舟籠罩在暖光中的仇寒沙，心中生出了許多感慨，但又像什麽都沒想，眉眼垂了幾分，對他的背影道：“先生，剛被标記過的omega對信息素很敏感的。”

仇寒沙頓了頓，餘光瞥了瞥床上的紀路舟，匍匐着的身子顯得他更順從了，在月光下像極了一只乖巧漂亮的小狗，這只小狗的身上到處都有着主人的味道。

光随着門被關上也一點點消失在黑暗裏，整個房間就又只剩下月光，月光也是冷酷的，沒過多久就偏移了，一點點從房間裏溜走。

失去月光的房間暗得讓人害怕。

至于紀路舟為什麽會知道剛被标記過的omega對信息素很敏感，是因為仇寒沙身邊從來不缺人，圍繞在他身邊的信息素就沒有重樣的。

仇寒沙此人自恃盛高，或者是為喬淺北保持潔身自好，總之他不屑于随随便便與其他omega結合，嚴格意義上來說，紀路舟是仇寒沙标記的第一個omega。

當時的他還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美夢中，即使重複标記讓他不堪重負，但覺得每一次的标記都是他愛自己的表現，也一個勁兒的将自己的自由送予他。

那次标記完的第二天他在仇寒沙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水蜜桃味道，雖然只是沾染上他也覺得惡心至極，還和仇寒沙鬧了不小的脾氣，是仇寒沙溫着腔調哄着他，又是摟又是抱的，他才消氣。

他沉浸在小情侶之間的情趣中，卻從未注意到仇寒沙眼裏的冷漠和厭煩。細數那三年，他沒見過仇寒沙的親人，也見過他的朋友，連他所處的圈子都沒碰到一條邊。他以為他們是在談戀愛，但在仇寒沙眼裏只是一個養在地下，見不得光的小寵物。

自從喬淺北從國外回來後，他在仇寒沙的身上只能聞到喬木的味道，再也沒有其他的味道，海鹽霸道的味道都被喬木中和了許多，不再那麽咄咄逼人。

仇寒沙可是S級，信息素排名第一的alpha，不是做不到阻隔其他omega的信息素，只是他懶得這樣做來讨紀路舟歡心，或者是說他是故意惡心紀路舟的。

惡心那次絕對意外的标記。

他們之間的第一次标記純屬意外，那時候紀路舟雖然對仇寒沙有着好感，但他自小也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又因為是三A級omega，樣貌又極好，身邊也有着不少的追求者，所以即使他喜歡仇寒沙，但因為心中的那份自矜也從未對仇寒沙有什麽外露之舉。只是偶爾面對仇寒沙的時候，他眼裏會是不是流露出點愛慕之心。

仇寒沙很會僞裝，即使有傳言他的手段狠辣，不留情面，但在很多人眼裏他依舊是一個溫文爾雅但又不缺嚴肅的頂級alpha，。在意外還沒發生之前，紀路舟也是這麽認為的，眼裏對于他的愛慕越來越厚重，厚重到明眼人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時候他只是一個還沒出象牙塔，憑借一番愛意就跑到仇寒沙公司做實習生的小少爺，而他的頂頭上司仇寒沙面對衆人私下的調侃也沒有說什麽，任由着大家的調侃在公司裏飛起。

有時候意外來得措手不及，或許是因為在高契合的alpha面前呆太久，他的發情期不僅提前到了，還來勢兇猛，直接把仇寒沙的信息素勾了出來，使他快速進入到發/情期中。

S級的alpha信息素兇猛，發/情期也十分猛烈，仇寒沙剛開始還能撐住自己不被信息素所支配，但他們之間的契合度高達98%，發/情期中alpha又極需要omega的信息素，所以他們之間的第一次标記就這麽意外的發生了。

後來紀路舟才漸漸明白，不喜omega接觸只手遮天的頂級alpha為什麽會容忍一個omega在他身邊晃悠，是因為仇寒沙是把他當作了行走的天然安撫劑。

那時候他眼裏湧現出的愛意，是對另一個人的，可愛慕着的紀路舟卻以為這是給自己的。

天性，愛意都讓他抛棄了骨子裏的自尊，放浪般與高契合度的alpha結合。

柏拉圖說：愛情是一種嚴重的精神疾病。

他大抵病得很嚴重，仇寒沙眼裏不加掩飾的厭惡竟看不出，還自動将他眼中的厭惡美化成了愛戀。他想他在仇寒沙的眼裏不過是一個靠着勾引手段上位的放浪omega，是給點信息素會發情的下賤貨物。

當蒙蔽雙眼的愛戀褪去後，對着那雙冷漠，絲毫不見感情的眼睛，他甚至問出“你有沒有愛過我”這句經典問話。

他一直認為是在那個海邊失去自由和尊嚴的，直到今天從仇寒沙口中聽到那一聲聲情動的稱呼，他才徹底地明白，在仇寒沙标記他的那一天起，他就不再是那個心高氣傲的小少爺，自尊随着體內的成結落在泥土裏，翻滾了幾番後就再也找不到蹤跡。

而自由什麽的，從他分化成三A級omega那天起就已經沒有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仇寒沙不願意放他離開，但肯定不是因為愛，因為他的愛只給了喬淺北一個人。

自從喬淺北回來之後，紀路舟在他身上就只能聞到喬木的味道，聽傭人們說，仇寒沙的脾氣也越來越收斂，手段也溫和了不少。

溫和，這個與仇寒沙完全不搭嘎的詞在喬淺北回來之後頻繁出現在他身上，紀路舟已經不記得當時是什麽感受了，只記得腺體處的劇烈疼痛，還有各處酸疼着的身體。

而現在紀路舟都快分不清那時他對站在喬木下的仇寒沙産生的那份悸動是因為心動，還是因為高契合度而産生的生理性悸動。